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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涧寺见到你时，才惊觉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些年。”裴牧曜想起那时的想法，眼眸中染上淡淡的笑意，他低头道：“我那时想着，原来侯府的小姑娘已经长这么大了，若是小姑娘定亲了，我自是要准备厚礼送去的，就是不知这份厚礼需要多么厚重，才能配得上你。” 只是没有想到，这位小姑娘最后是成为了自己的夫人。 他言语很是温和，温和到宋絮清都有些沉溺于其中，不过她可没有忘记那时的事情，道：“可我当时爬墙去找你之时，你甚至还威胁过我呢。” 要知道，那时她刚刚有前世的意识不久，对剑刃异常的敏感。 嗔怒的眼神落在裴牧曜眼中，他忍俊不禁地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之中，微微握紧，道：“是为夫的错，吓到了夫人。” 说着他眼眸有意无意地扫过宋絮清的胸膛，心知她那时应当是早已有了前世的记忆，或者说是有了被刺杀的记忆，是以才会在看到长剑之时痛得站都站不稳。 宋絮清倒没有想着要算账，裴牧曜在追查李锦的事情并非是广而告之之事，她一侯府女，贸然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若是换成其他人，指不定她早已被葬入土中。 不过想到这儿，宋絮清眸光闪了闪，她扬眸掠了眼裴牧曜，就算现下亲密如此的关系，他都不曾问过她一次为何会知晓李锦之事，又为何会告诉他靖宁王府才会有裴翊琛谋害皇嗣的证据。 他好似一点儿也不好奇。 思忖须臾，宋絮清道：“你不好奇我为何会知道李锦的事情吗？” 直白的问话让摩挲着她指节的裴牧曜眉梢挑起，初时他自然是好奇的，不过后来意识到她拥有前世记忆之时便觉得理所当然。 可既然她这么问了，裴牧曜恰好也想同她说说此事，也顺势问下去：“为何？” 宋絮清眼眸往四周掠过，这儿并非是说这话的地方，恰好乌雅穿过泥泞小道走到大道之上，她指了指前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可以教我策马了。” 裴牧曜失笑，颔了颔首。 宋絮清被他带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颤，抿了抿唇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去，抓紧缰绳。 入了东宫之后的这些时日，许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她偶尔会梦到前世的事情，午夜梦醒之间睨见躺在身侧的裴牧曜，或是垂眸望见十指相扣的指尖，她常常会有种宛若身处云间的不实感。 生怕这不过是个梦，梦醒来之后她还是身处于那片一望无际的沼泽之中，动弹不得。 现下实在是过于美好，美好到她沉醉流连其中。 送走顾沁宁的那日，她梦见了前世的自己，也梦到了那时步步紧逼的裴牧曜，梦中他的眼眸似乎并不似她记忆中那般清明，那时一闪而过的捕捉猎物的眼神贯穿于整个梦中。 他一步一步地逼问自己，是否愿意和他一同离开。 宋絮清也一步一步地摇头后退，她是不愿的。 就算是带着这一世记忆，明知裴牧曜对她的心意，心中也有道声音在告诉自己，跟着他走，跟着他走。 可身处那样的环境之下，她还是不愿的。 若是她和他走了，以后当如何自处，又当如何面对双亲，又将双亲架于何种境地。 马蹄踏过泥泞小路发出的响音叫醒了思绪万千的宋絮清，她微微转头，视线越过裴牧曜的肩头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策马奔来的裴徽澜，她策马的路数看上去并不生疏，若要真较真起来，甚至是熟悉的，可见其早已会策马之术。 在她的身后跟来的，是自家哥哥宋临萧。 宋絮清若有所思地戳了戳裴牧曜的肩膀，“徽澜何时学的骑马？” “五岁时。”裴牧曜睨了眼她的眼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将前后策马而来的两人纳入眼中，道：“徽澜的骑术是众位公主之中较为出色的，教授她骑术的师傅也是骑兵营中的佼佼者。” 早时裴徽澜雀跃的嗓音在宋絮清的心间弥漫开来，她神色微变地看了眼说着只会一点点骑术的裴徽澜，问：“徽澜对我哥哥有兴趣？” 直言不讳的问话惹得裴牧曜忍不住笑了笑，他垂眸睨了眼宋絮清娇俏的神情，颔了颔首。 眼角余光之中瞥见他颔首的动作，宋絮清沉吟不语，眸光落在牵紧缰绳的宋临萧身上，他嘴角噙着些许笑意，看来的眸子中带着淡淡的冷冽。 她抿了抿唇，道：“哥哥明年开春便会离京。” 也是裴翊琛被擒入墉塘司后宋絮清才搞清楚，宋临萧之所以会被传召回京，是皇帝为了流放裴翊琛至边境而召回京的，为的就是在流放路上能够一路守住裴翊琛，避免遥远路途中有意外发生。 “她知道。”裴牧曜道。 宋絮清仰头瞥了他一眼，唇瓣微启之际余光睨见裴徽澜靠近的身影，她噤住了声。 裴徽澜牵好缰绳迫使马匹停下，她眸光前后转动地打量着二人，又看向身后的人影，道：“宋将军果真是个好师傅，不过须臾片刻就将我早已忘记的骑术给唤回。” 策马上前的宋临萧恰好听到这句话，道：“是公主有骑术基础，就算只是小跑上两圈，也能够记起忘却的骑术。” “不不不，是宋将军厉害。”裴徽澜笑意盈盈道，她眸光掠过裴牧曜的身影，道：“我觉得能够和宋将军有得一比的，也就只有哥哥了。”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恰好在马道上，若不然哥哥和宋将军比拼一下，看看谁的骑术更甚一筹？” 这话说的突兀，突兀到宋絮清都觉得愕然，可当眼神和裴徽澜对上之时，便瞧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眸。 宋絮清思索了一下，附和道：“徽澜的提议不错，哥哥可以吗？” 闻言，宋临萧眼眸淡淡地扫了眼裴牧曜，颔首：“太子殿下若是可以，臣自然奉陪。” 大舅子的话语说的尤为客气，裴牧曜清冽的眼眸中漾起点点笑意，比了个请的手势而后翻身下马。 宋絮清垂眸寻着马蹬之时，纤细的腰间覆上一只手擒住了她的腰身，稍稍使了点儿力道旋转须臾将她揽在怀中，对此她心中是有所准备的，可当真的如此动作之时，她还是被吓到了一点儿，惊魂未定地扣紧了裴牧曜修长有力的手臂。 见状，裴徽澜笑着‘啧’了声。 她和宋絮清一同站在马道旁边，望着两匹马疾驰而出，直到视线中再也瞧不见两人的身影，这才收回了视线，收回视线之时便对上自家嫂子意有所指的眼神。 裴徽澜牵着她的指尖，微微摇晃，笑着道：“嫂子是想知道我对宋将军有何想法？” 第88章 、郡主 哒哒的马蹄音萦绕于野苑林间上空, 惊动了小憩歇息的鸟儿，鸟儿扑动着翅膀穿过层层枝桠惹出阵阵响音。 眼前的裴徽澜眸中闪烁着明亮耀眼的光芒，灿若夏日夜空中的耀眼繁星, 宋絮清凝着她的双眸许久, 缓缓地颔了颔首, 只是有些话不需要她说, 也能够看明白。 她沉默须臾，道：“你心悦哥哥。” 话音落下, 裴徽澜嘴边的笑意愈发的浓郁，她懒洋洋地倚靠着树梢, “是我太不懂遮掩了吗？如此明显。” 看着她此刻的模样, 宋絮清眸中透着些许疑惑，不过话到了嘴边又是一转：“并不明显，是我容易乱想。” 闻言，裴徽澜扑哧一笑, 她乐不可支地望着宋絮清。 只是看着看着, 她精致面孔上的笑意染上一抹一闪而过的悲伤。 这道悲伤闪过得极快，快到宋絮清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就在这时, 裴徽澜道：“我至今都还记得他回京时的那一日, 那日他身边分明跟着不少的将士, 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那么吵杂的环境之下，我听到了我的心跳声由缓变促。” 提到那天, 她的眼眸中都是带着笑的。 “我知道他要进宫, 特地赶回了宫中, 仗着父皇对我的宠爱跑到了承天宫，我看着他褪去剑刃和铠甲走入宫中, 又看着他走出承天宫，他瞧见了我，我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嗓音。” “我开心极了，一路小跑去找母后，想着我要宋将军做我的驸马。” 说完后她微微停顿，不再言语。 凝神静听的宋絮清掀起眼皮，掠过她满是笑意的神情中略带的凉意，“后来呢？” “后来母后问我，喜欢宋将军什么。”裴徽澜无意识地绞动着手帕，帕子绕过她的指节，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我自然是喜欢他意气风发的模样，那日他幽幽策马离去之时，我觉得很好。” “母后听完后，她问我，若是宋将军不再是如此模样，我是否还是会喜欢他。” 宋絮清闻言眸光微动，隐约明白皇后娘娘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哥哥若是成为了驸马往后便不可再上战场，裴徽澜所喜欢的模样说不定也会在日渐消磨中殆尽，而最重要的是，“哥哥想要建功立业，并不想只待在京中。” “嗯。”裴徽澜垂下暗淡的眼眸，“所以我不能心悦他。” 她低垂的眼眸微微颤动，纤细浓密的眼睫也随之抖动着，宋絮清心中掠过点点难受，抬手抚过她披散至身后的秀发，道：“没有什么不能心悦于他，你可是京中最为受宠的公主殿下，你那么好，能对哥哥有情也是他的福气。” 裴徽澜唇梢漾起，道：“我知道，我若是想要嫁给他，只需要和父皇说一声便可以，或者都不用说，只要在父皇面前表现出丝毫心悦之意，他都会立马将宋将军绑到我的宫中，可我不愿如此。” “我不愿他消沉，也不愿他日后想起我来时都是不好的回忆。”裴徽澜顿了顿，仰起头，眼角眉梢之间夹带着点点嗔意，“而且就跟嫂子你说的，我可是宫中最受宠的公主，我所拥有的自然要是最好的，不仅是我要喜欢，也要他喜欢我才行。” “所以我不愿他厌倦我，是以就停留在此刻就很好，在他离京之前能够再见他一面便可以了。” 宋絮清眼眸凝着她，清澈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心疼，没想到她竟然已经考虑了这么多的事情。 许是她眸中的心疼实在是过于惹眼，裴徽澜朝她笑了笑，掌心拍着她的肩颈道：“今日喊他教我骑术，也是想着或许能见见平日中并未见过的模样，在心中留下些许记忆。” 她明知不应该如此，若是想要忘却，就不应该再留下记忆，而是该远离。 可裴徽澜知道，她并不能控制住自己，既然如此，何不如好好的将他的模样印入记忆之中，往后年老时回想起年少时曾经心动过的男子，也能记起和他曾有过的交集。 宋絮清静静地看着沉默不语的裴徽澜。 她们之间相差的年岁并不多，但也不知为何，此前的她总觉得裴徽澜不过是小姑娘，可现下小姑娘带给她的冲击要比其他人都要来得耀眼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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