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沁宁摩挲着琉璃瓶的动作微顿,眸中闪过一丝难言的涩意,许久才回道:“知桥是个重情义的人,你若不跟我说我也能猜到她的心思,只是……” 停顿须臾,她神情含笑地道:“只是尹珞早就死了,死在了那一场灭门屠杀之夜。” “你……”宋絮清哑了哑声,神情难辨地看着她。 “我没事。”许沁宁淡笑地说着,她视线转向窗棂外边的雪景,苍茫苍白的雪景落入她的眸中,衬得她的双眸愈发的靓丽,“再难受再不忍那也是十三年前的事情,对我而言早就已经过去了。” 宋絮清看着那双靓丽眼眸中的苍然,一时间分不清她到底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强压在心中。 “不说这个了。”许沁宁收回了视线,敛下心中繁杂的思绪,道:“我告知你尹府的事情,和适才是同一个道理,若没有殿下的帮助我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这份微不足道的事情是我对他的小小回报而已。” 宋絮清顿时明白了她此行的种种事宜的出发点,前世两人之间并未有过多的交集,也因她们之间并未有相关的桥梁,而这一世截然不同,“多谢,若你当时不和我说,我想来也要花费上些许时日才会知晓这些事。” 许沁宁微微摆手,笑着环视了周围一圈,不疾不徐道:“许久没有回来这儿,没想到还是和我走时一模一样的并未有任何的变化,料是我也没有想到那时离开之后就是真的离开了。” 闻言,宋絮清掀起眼眸,睨见她眼眸中夹杂着些许眷恋之意,也就没有出声打断她的回忆,而是听她娓娓说着来京后在这处小住时发生的事情。 说到许沁宁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又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在这时的和茗音等人相处的记忆,短暂而又愉悦。 “最初的那一年,我满心满眼都想着该如何随着家人离开,无形之中也给茗音她们增加了许多麻烦,可她们也从未指责过我分毫,日日训练之时都会带着我一起过去,夜里若是没有行动就会围在我身边聊天。” 那时的许沁宁就像是尚未成型的泥人,若是不慎跌落在地就会变得破碎不堪。 门扉被敲响之时,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凝神静听的宋絮清良久才回过神来,微微侧眸看向院落门扉,两人对视了一眼,走了出去。 推开门时祈安就在外边等着,道:“主子,适才得到消息,京中的审问已经结束,属下需要送沁宁姑娘回去了。” 宋絮清拧了拧眉,“我们进来多久了?” 祈安:“已有一个时辰。” “说着说着都忘了时辰,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许沁宁扬唇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眸底,“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说是这么说,可两人心中都知道,或许再也没有下一次。 宋絮清心中叹息了几分,叮嘱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便让他们递消息过来。” 许沁宁颔了颔首,眸光掠向守在一侧的祈安,垂眸睨了眼柔白整洁的手背,对着他道:“哥,我想要审讯室里的刑具。” 祈安愣了下,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可在看到她眸中的笑意时又闭上了嘴,沉默不语地走开。 宋絮清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又看了眼茗玥。 茗玥上前,附耳在她耳侧低语。 愈往下听宋絮清的神色愈发的严峻,她蹙眉看着许沁宁,“你……” 这个字说出口后又止住了声,心中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做,可真的要看着她如此自伤时又心有不忍。 “裴翊琛向来骄傲,没有什么能比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能到连喜欢的女子都保护不了的打击来得大。”许沁宁言语清冽地说着,视线落在祈安取来的几样刑具中,眸光掠过刀刃,又落在长鞭上,她不疾不徐地取过长鞭递给祈安,“就这样吧。” 宋絮清神色一凛,手抬到半空中想要阻止,可在对上她含笑的眼神时,又缓缓地收回手。 许沁宁褪去了大氅随意扔在一边,刺骨的寒风穿过层层衣裳钻过她的肌肤刺入心间,发白的唇瓣不自觉地颤抖着。 长鞭挥舞过天际发出的咻咻声响在寂静无声的院落中异常的刺耳,宋絮清看着鞭子落在她的身上,倏地侧眸看向他处,不忍看着这一幕,她偶尔溢出口的痛吟声漾在耳侧,听得她心中尤其不是滋味。 整整五鞭落下后,宋絮清眼角余光瞥见许沁宁踉跄了几步倒在雪地上,紧忙取过丢在地上的大氅走上前披到她的身上,又取来茗玥手中的手炉塞入她的手中。 可下一瞬,许沁宁的手快到她都来不及擒住,只见她动作极其.迅速地取过地面上的刀刃,干脆利落地往耳根的方向滑了一道! 绽开的鲜血滴落在苍白雪地上,滴答滴答地染红了飘雪。 宋絮清漆黑的瞳仁颤动着,眸中布满了长长一道的伤口,鲜血还在往外渗透着,她手忙脚乱地抬起手想要止住溢出的鲜血,却被许沁宁给躲了过去。 许沁宁呼吸微喘,撑着祈安的手站了起身,道:“这样他才会心疼。” 宋絮清:“……” 她神情晦暗难辨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看似柔弱可欺的神情下尽是刚烈。 许沁宁心知吓到了宋絮清,但她别无选择。 踏出这处熟悉的院落,她便不再是她。 第97章 、佳人 快马扬鞭擦过繁茂枝桠引出的响声回荡在山脚林间, 嘶鸣声中隐隐夹杂着弱微的人声飘荡至许沁宁耳中,背着竹筐采摘着野菌的她微微抬起眸,敛下的嘴角扬起点点笑意, 不疾不徐地继续着手中的活儿。 林中纷乱的响声时有时无, 许沁宁背着手捶了捶酸涩的腰背, 眸光深深地望向林间。 不多时, 她拎起脚边的背篓朝着正东方位的溪流去。 潺潺流水莫过脚踝,许沁宁倚着溪边的树木而坐, 眼睁睁地看着晌午毒辣日头渐渐西斜,将至天际之时她又拎起适才带来的背篓往回走, 走入了繁茂树林间。 初初走入林间时, 一股刺鼻难闻的鲜血气息随着带着热气的风吹来,来前明知会闻到这些气味,但还是略显不适地皱了皱眉头,利用手中的镰刀挥开挡路的荆棘丛, 循着那股味道往里移动。 往里走了大概五十丈左右时, 倒在血泊之中的身影霎时间闯入许沁宁的眼帘,鲜红的血液浸湿了四下的花草树丛, 那具身躯的前方还有一匹马徘徊不前。 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身影此刻出现在眼前, 许沁宁握着镰刀的手微微颤动着, 许久后才迈出了一步。 她慢慢地往前走着,男子棱角分明的面容在漆黑的瞳仁中愈放愈大,他的身上有两处伤口, 一处是刺入胸膛下方的箭伤, 箭羽已被他拔去只剩下不大不小的窟窿, 不断地外渗着鲜血,另一处则是肩膀上的伤, 箭羽还残留在身上。 许沁宁深吸了一口气,半蹲下身摇了摇他的身躯,连问了两声:“你还好吗?” 紧闭着眼眸的裴翊琛并未开口,鼻尖的气息相较她的气息都显得无比的微弱,明显就是已经昏死了过去。 察觉到这一点的许沁宁眸间的温和霎时间褪去,滔天的恨意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一双精致的桃花眸中只剩下冷意,她下意识地睨了眼手中的镰刀,微微抬起之时脑海中闪过一年多前对话。 “我要他活着。” 促成交易的许沁宁即将起身离去之时,听到了裴牧曜的话语,言语中似乎带着些许警醒之意,被戳到心事的她回过头,“为何。” 漫不经心把玩着茶盏的裴牧曜掀起眼皮,神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许久才说:“若我只想要他死,也就不会有你我今日的交易,待我查清真相之后,你想如何便如何。” 伫立在门扉边缘的许沁宁沉默了许久,颔了颔首应下。 此刻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裴翊琛,许沁宁斜眼盯着手中的镰刀,指尖颤动了许久,她缓缓地阖上眼眸,收起了镰刀。 四下并无任何的异动,除了马匹行动时发出的点点声响之外,其他的声音一概没有。 许沁宁心知岘文等人已经追赶着他的侍卫离去,望着裴翊琛肩颈之处的箭羽,她抬起手握住箭,势要拔出之时心中一横又狠狠地往下压了几分。 倒在血泊之中的身躯似乎也被痛意惊醒,眼眸虽然没有睁开,但四肢还是不自觉地往上抬起。 许沁宁冷眼看着自他肩膀渗出的血液,扬唇笑了笑。 许久,她才将背篓背上,不疾不徐地拖着他的双手往木屋的方向走。 整整三日,占据了整张木床的裴翊琛都尚未醒来,若不是确定他还有鼻息,许沁宁还以为可以给他操办丧事将他丢入丛林深处任野兽撕咬时,他醒来了。 单手撑着桌子睡着的许沁宁听闻些许声响,睁开眼眸的刹那间就对上他那双凌厉的眼眸,苍白脸色下那双眼眸异常的冰冷无情,她佯装并未瞧见的模样,惊讶地小跑上前查看着他的胸口,“你终于醒了。” 裴翊琛倏地抬手擒住她试图要查看伤口的手,久未开口的嗓音喑哑低沉:“你是谁。” 他手中的力道不小,抓得许沁宁手腕生疼,她痛呼出声道:“我叫许沁宁,前几天下山采菌时发现你倒在树林中,我见四处都没有人,就带你回来了。” 裴翊琛眸光巡视着她的面容,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恰似寒天腊月的冰刺,就在许沁宁觉得手腕要断掉之际,他才松开了手,“这里是哪里。” “芜桐山。”许沁宁抽回已经泛红的手,另一手握着它缓缓揉捏着,她确实是痛的,“这儿是我家,你受伤了,我带你回来。” 裴翊琛眸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四周的环境,手肘撑着木床意图坐起身来,但肘间撑起的那一瞬间拉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倏地倒了下去。 看着这一幕的许沁宁叹了口气,伸出完好的手将他安置好,垂眸细细地查看着他肩膀上的伤口,转身取来桌上的草药,她小心翼翼地扯开他的衣襟,“我用不起太好的药,你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 她边说着边将草药敷在伤口处。 裴翊琛抬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女子忧虑无奈的神情看不出一丝作假之意。 她熟练的动作中带着些许笨拙,好似在此之前并未替人上过伤,看着这一幕,他冰冷的眼眸渐渐散去,抬起落在女子明眸皓齿的容颜上。 这张不着任何脂粉的面容,就算是放在京中也是少有的佳人,只可惜被这山林蒙上了灰,未见天日。 敷好草药后,许沁宁将伤口再次缠上将他的衣襟拉好,道:“既然你已经醒来了,我等会儿带你山脚你顺着来时的路走就行,你倒在地上时你的马就守在旁边,我也给你牵回来了。” 木屋内静默了良久,沉默到许沁宁转身要走出木屋时,就听到身后传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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