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恨他,但这件事情我没有阻止他。” “因为常如。” 苏青州突然笑了,是那种春天突然到来温煦的笑意。让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点小孩儿应该有的少年气,不是如今这么挺拔,而是要更加稚嫩一点。迎面而来的那种青草香,混杂在风带波澜之间。 “对。因为她,毕竟是对她绘画风格的继承,虽然在模仿我,可是从某些程度上来说,我也在模仿她。” “不过这次。” 苏青州叹了一口气,从书里面拿出了那张券。 “我看看他的水平。” “他用这个名字,就代表他想取代我。” 苏青州勾了勾唇,有些肆意。 “不过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后来,我和他在考完最后一门的那天下去去了画展。 至于我妈,被我爸拉去乐队救场了,但是感觉我妈有点不太情愿,像是在闹脾气,不过还是被骗走了。 据说是主唱骨折了,赶不到现场。 周安表示:我也骨折,我走不动道…… 魏辙(抱着追自家老婆的心态):我背你…… 画展人并不少,只能说超出我的预期了。大多数都是四十岁上下的精明商人或者是文人画家,多少有着一定的文化水平和审美能力。 所以我和苏青州两个穿着校服的不明人士在人群中格外凸显。 油画的色彩感很强,很有梵高印象画派的风格,以景色人物为多。立体感很强,最吸引我的是其中一幅画。 那是唯一一副很突兀的画。 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把刀,满是鲜血,往前抵抗着面前的几个男人。男人们聚集在一起,仿佛要随时吞噬掉眼前的一切。女人的同伴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后退,她们的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雪白的墙壁上蹭上了血迹。 周围所有的人都被虚化,没有一个人选择上前帮助,甚至在窃窃私语,看热闹。他们出现在整幅图的最后,本应该是后盾的他们,此刻变成了一把更为强大的利刃。 我看到的场景很现实,女人眼角的眼泪是那么的无力,那么绝望。而男人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狰狞,令人畏惧。 实际上,我从来不觉得男人一定会欺负女人。相反,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对于这样一个的角色的敏感度,让我对男性有着一种天生的信念和可依赖感。 我渴望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充当男性的角色保护我。保护,是我对男人最开始普遍化的定义。 可是,这幅画,女人眼底的畏惧和似乎可以冲破画作的那种撕裂感,让我对这个定义产生了动摇。 手背突然有滚烫泪水划过,我才发现我哭了。可能是天生共情能力比较强,我仿佛可以知道画家下笔时想要传达出来的思想。 不仅仅是对峙的双方,还有被虚化的一群人。一群旁观者,他们让这个场景变得更加淡漠,让人更心凉。 永远不要高估人性,永远。 你大可以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它。 否则,你就可能被反刺一刀。 “你在看这一幅?” 苏青州的声音传来,我才突然晃过神来,连忙用手擦着眼泪。我笑了笑,假装并不在意,却觉得自己颇有一种强颜欢笑。 我看见他只是抬头看了这幅画,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地给了我。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 “这是我妈画的。应该是在我三年级的时候,我看着她画完的。” 我吸了吸鼻子,苏青州牵过我的手,轻柔地抚慰着我。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些怀念,应该是看过无数次了,所以如今的他更多的是对已逝之人的怀念。 “这幅画画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它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反思。从艺术角度来说,这幅画无论是从色彩,构思,透视都是上乘,从伦理角度来说,这幅画,画的不是虚构情节,而是事实。” “你说什么?”
第63章 施暴者,他们有错 苏青州深吸一口气,看着画上手里拿着刀的女人,嘴角颤了颤,语气里面有说不出来的不舍和怜惜。我看见他的手一直牢牢握紧,没有松开。 “那天我妈接我放学,里面那个领头男人是个混混,喜欢拉帮结派,他父母是省会里开公司的,和枫城很多人都熟悉,嚣张惯了。然后这个女孩子。” 苏青州指向了那个拿着刀的女孩子,对我说。 “她不是本地人,是大城市来旅游写生的。那个混混想认识这个女孩子,动手动脚,这个女孩子性格比较烈,没有像其他那些顺从他的人一样,而是反抗。结果被几个男人一起打倒在地,拳打脚踢,当时流了很多血,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然后只有这个女孩子。” 苏青州又指了指一旁那个握着她手的女孩子,看向我。 “她其实并不认识这个被打的女孩子。但还是急忙过去把人拉开,她有了去水果摊抢刀的机会,捅伤了其中一个男人。” “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我出声才发现我的声线都在颤抖,苏青州看着画,眼眸里带着一些痛苦,他看着后面一排旁观者,开口说。 “后来我妈报的警,和警察一起来了。团伙殴打,寻衅滋事,拘留管制了。女孩子回家了,而这个帮助她的人,在一年后去世了。” “你说什么?” 眼泪直接划下来,我的手紧紧握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怎么可能。 “她这是见义勇为呀,怎么,怎么会死?” 苏青州叹了一口气,对我说。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个女孩子可以回家,可她的家还在枫城。这群人出来以后,为了报复她,把她轮jian了。后来她心理无法接受,跳楼自杀了。” “那,那他们呢?” 我指向画上那群坏笑着的人们,眼底全是憎恶。 苏青州指着那个领头的混混。 “他呀,父母把他接到大城市生活了,剩下几个人也安分守己成家立业了。” “女孩父母难道就不报警吗?为什么呀?” “她父母觉得不光彩,枫城就这么大,一旦传出去她们是没脸再待下去的。何况,混混的父母还给了他们一笔封口费,被女孩的爸妈用来做她弟弟的彩礼钱,前几年娶了个媳妇。” “而且,”“什么?” 我望向他,眼里出现了探寻还有前一天晚上复习的红血丝。 “当年那件事,她就已经成为了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大家表面上都在夸女孩子见义勇为,背地里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大家都知道她被人盯上了,为了明哲保身,谁都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轮见这种事情总是不胫而走,也成为了这些街坊邻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她父母其实,”苏青州在这里停了一会儿,有些哽咽地说。 “是盼着她死。不仅舆论压力烟消云散,还可能收到一笔钱。” “而且后来,我才知道。现场有那么多人,去最近警察局报案找警察的,只有我妈妈一个人。” “我被她放在了一个熟人店里,她怕我出事,我就这样目睹了全程。” 沉默,还是沉默。 我没有开口讲话,或者说我是不知道我可以讲什么,应该讲什么。 常如把女孩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保留下来,永远纪念她。这是给她最好的礼物了吧,或许她走过黄泉以后还能向我一样站在这里,问出。 “这个女孩子是谁?” 光从窗外打了进来,倾斜而出。恰巧转在这片墙壁上,照在两个女人紧握着的双手上。 苏青州仰着头,看了一眼画作,手指颤了颤。 “后来,我的母亲其实见过她。” “也尝试过,让她走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我才发现他眼角有泪光在闪烁着,像白日里的星星。 从他的话里,我好像从白天到达了黑夜。 常如是在听到□□消息以后,赶去她家里的。她第一件事情就是质问她的父母,为什么不去报警。 她父母的原话是。 “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我不去做,我们丢不起那个人。” 后来,常如见到了女孩子,她比第一次见时还要瘦小,整个人的眼睛快要凹陷进去了。见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地,就像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丝毫没有那日冲上去时的肆意和勇敢。甚至就像瓷器一般,可是她却无人爱护。 “能和我聊聊吗?” “我是那天报警找警察的人。” 常如的声音很轻柔,让人下意识就放松下来。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顿时又低了下去,畏惧像蜘蛛网一般占据了她整个眼球。 随即她又抬头看了常如一眼,眼里带着几分探寻,嘴角勾起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没被报复?” 常如顿时闭上眼睛,忍住了心底翻滚的情绪。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 女孩下意识往后缩了一步,双腿紧闭,手围在膝前做出防御措施。她低下头时,睫毛在紧密地扇动着,掩盖着她眼底的害怕。 常如哽咽着说,“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你真得能保护我吗?谁能保护我?没有人能保护我,”声音逐渐变小,从最开始的哭腔变成了有些混乱的碎碎念。 “我也是想要保护她,我想拉那个女孩子一把,我没想到,我没想到我会被扯进来。我到底做没做对?到底是谁错了?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如果我当时不站出来,我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当时想要伤害的也不是我啊?” 常如顿时掉下一滴眼泪,落在了女孩的头顶,她紧紧把女孩搂在怀里。女孩身体还在颤抖,像是憋了很久没有倾诉一般。 “可是,可是我也有可能是下一个啊……如果我不帮她,又怎么能奢求以后会有人来帮我……所有人,他们所有人都害怕,我也害怕呀……” “你没有错。” “你没有错,如果不是你出手帮助,她可能已经被那群人带走了。那么姐姐喊来的警察也不能把你们救下来了呀。” 常如哭泣着,她勾了勾唇,像是几分自嘲。 “到底是谁有错呢?” “施暴者,他们有错。” “可是,我爸妈他们不敢报警,他们怕报复。我,更怕。”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让人觉得格外重。 常如最后还是去了一趟警察局,警察派人去了女孩家里,无疾而终。 女孩没有承认这个事实,她背负不起伤害家人的代价,纵使她的家人从未以善意对过她。 常如经常去看望她,直到再次去时,看到了她鲜血满地的尸体。 故事讲完了,星星降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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