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擅长做的事。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周妩终于提裙小跑着回来,她一身宽袂粉芙蓉纱裙,步履款款,每走一步,臂间的浅黄披帛都要迎风舞扬,就像只彩翼扑飞的灵动蝴蝶。 临近止步,她身形不稳晃了晃,容与察觉,立刻伸臂把她稳稳接入怀里。 “不是没力气,那还跑这么快,摔了怎么办?”他声音微肃。 周妩气喘吁吁,美眸莹莹亮着,“有你在旁保护,你会舍得叫我摔吗?” 容与收揽她腰,把人拥托一抱,“你说呢?” 周妩故意努嘴:“不知道才问的。” 容与无奈,抱紧她轻喟一声,自是妥协,“不舍得,你比我的命都重要。” 周妩不爱听他说这样不惜着自个的话,但这会儿没工夫与他计较这些,她抓着他的手落放自己腰间,叫他沿着腰线往下摸。 待确认携身冰玉蹭过他的掌背,她指腹捏着坠尾彩穗,不停拂痒着他说,“容与哥哥,你送我的这枚配饰,以后我会一直带在身上,好不好?” “阿妩……” “好不好嘛?” 容与连呼吸都无法放松,他缓了再缓,低头,将自己腰上系挂的那一半玉佩摘下,放到掌心,递到她面前。 周妩一怔,接过手研看,随即诧异问道:“你平日随身带的,就是我这一枚的另一半?” 容与顿了下才点头,耳尖显浮异色,开口轻声:“可试试将它们合拼为一。” 周妩照做,也把自己身上的那半解下,之后一手一半,沿着中线合拢相贴,玉璧拼全的一瞬,龙凤呈祥,栩栩映生——是那完整的一对。 她手指不由攥紧。 被她弃置一隅的闲物,却成被他视重为诺,日久携身的信物。 她想象不出,昔日在她那样态度冷疏之下,容与哥哥究竟是如何自舔伤口,压抑悲凉,才能做到默默揣起对她的心意,继续以行动证明他对她的爱之不渝。 周妩眼眶不忍酸涩,趁着泪意将涌,她踮起脚尖,伸臂环上容与脖颈,凑贴过去将他紧紧拥怀。 她含哭腔的语调保证:“容与哥哥,你的礼物,我从此定百般惜之。” 容与收臂,搂紧她,心脏鼓震。 站稳地面,周妩垂头,小心将自己的那枚玉佩挂戴腰间,之后伸手向前,将另一枚为他着身系挂好。 她笑眼弯弯,说:“就这样,以后我们一起戴着,谁见了都知它们是一对。” “它们?” 周妩反应似的眨眨眸,后知后觉意识到容与哥哥分明有意逗弄,脸颊不由隐隐发热。 她手抵着他胸膛,低语呢喃嗔着:“……不是。” 容与故意装困疑,“那是什么?” 周妩不肯说,她轻哼了声,像是小猫发脾气,仰起头,轻力咬了他嘴角一下,之后趁其不备灵敏脱身,提裙朝府门跑去。 容与在后,挺俊身影掩在暗隅,闻听宅院闭门声落,仍久立未离。 他抬手向上,摸了摸左边嘴角,湿意还在,意犹未尽。 心想,她那句话该是,谁见了两人都知——他们是一对。 …… 两日后,冯素素从梵山归返,一行人一到梁府,晓星立刻给霜露报了信。 周妩得知消息,没多犹豫,拿上药方立刻赶赴。 素素的身体经不起再拖,她必须尽快阻住素素继续用药。 刚到梁宅,不成想,迎面就赶上冯夫人和冯楚楚一唱一和的一出大戏。 大概是先前抬平妻不成,冯楚楚丢了面子,才叫她们母女看清了梁府的态度,知晓装可怜的法子行不通,于是干脆直接上门撒泼耍无赖。 尤其素素一回来,先前一直躲在衙署,避之不及的梁将军立刻回府看望爱妻,前后态度鲜明对比,更刺激得冯楚楚不顾形象,摆出一副只要能嫁进梁家,便可什么都不顾的架势。 周妩看在眼里,将情况大致了解了个七八分,啧啧摇头,她无意正面和冯家人浪费口舌,便吩咐车夫,拐道侧门而入。 素素派人来迎,两人进了屋,屏退下人后,周妩立刻将药方之事据实相告,劝告素素务必不可再饮。 闻言,冯素素怔然片刻,手里攥紧那药方,泫然伤神。 周妩在旁,抚着她肩膀劝慰:“原本就无血缘连脉,不值为她如此痛哀。” 冯素素摇摇头:“从前总听老话讲,没了娘的孩子也就没了爹,原本我不信这话,可如今,却实感孤苦无依。” 周妩驳道:“怎会无依,你有我,更有梁将军。听闻此番,梁将军为不妥协,委屈自己居于衙署陋室多日,今日闻你回京,更是立刻迫不及地赶回见你,由此才惹得那母女两人发了嫉妒的疯,他在意你,而且是在意得不得了。” 冯素素面色稍窘,瞥过眼,喟叹了声:“惹上这样的亲家,是我连累夫君。” 听素素如此开口,周妩暗暗揣测几分,不确定地问:“你们,是已将误会说清了?晓星那日向我告知,你离京前夜还和梁将军大吵一架,我担心坏了,还以为冯夫人的离间计得了逞。” 素素:“那日听你提醒,又见母……又见王氏带着楚楚再来胡闹,我实在应对不来,便主动寻去夫君书房,将为难说与他听。将军见我来,再次向我严证清白,并说若我信他,便将计就计听他安排,之后我半推半就随王氏上山敬香,都是得自夫君先前的授意。只是事发突然,个中缘由,我来不及向你仔细告知,害你白白担忧。” 周妩松下一口气,“早该如此了,你们夫妻同心,哪还会有痴女妄想从中作梗。” 想了想,周妩又严肃问起:“至于那药方真相,你可要如实告知给梁将军?她们此举,与害你性命并无二异。” 冯素素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此事我自己心里有数就是,若将军知晓,依他的脾气定会立刻斩断与冯家的关系,冯家是梅妃娘娘族亲,关系不可僵……毕竟还有爹爹在,哪怕他不在意我,我却还是牵挂他。还有,将军先前随同屹王抗辽有功,眼下圣眷正浓,正有迁升擢势,若此时家宅不宁传出风声,我只怕会影响到他。” 闻言,周妩骤然凝神起来,“屹王?他回京了?” 冯素素意外周妩的关注点竟在外人身上,还有她瞬间凝重起的神色,都像是怀揣沉沉心事,似有难言之隐一般,可两人姐妹历来亲密无间,她从未听说阿妩与屹王殿下曾有过任何牵连。 她不由好奇:“阿妩为何忽的问起屹王?” 因为—— 他是将来手染无数鲜血,大肆屠杀皇族亲室的未来君主,也是波动朝堂诡谲风云的,暗处的那一双手。 周妩敛神,克制,面色恢复如常回:“只是很久未在京听闻过屹王殿下的消息,这才有几分新奇。” 冯素素没有怀疑,又道:“屹王殿下多年北域带兵,京内的确少有耳闻,若不是几月前屹王殿下率我大燕英勇将士大破辽军,鼓震军威,举国欢庆,也得不到被召回京的机会。眼下胜将凯旋,备受瞩目,屹王殿下与夫君在泗州分兵两路,夫君携大部队回京,屹王殿下则携将前往随州,奉旨清缴前朝余孽光明教,待□□余党覆灭,殿下定要抓紧时间赶回京都,不误圣上寿时。” 周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屹王即将粉墨登场,朝堂局势更要生变,还有寿宴后关涉周家的祸劫,都快要临至。 思及此,她倍感煎熬,无可释缓,唯独只能继续等。 两人谈至此,婢女晓星忽的急匆来报,说是冯家人竟请得梅妃娘娘出面说情,眼下梁夫人左右为难,为了不拂娘娘颜面,恐怕已有妥协之势。 闻言,冯素素身形一晃,手心紧紧握住竹椅把手,不可置信地喃言道:“请来娘娘……莫不是连爹爹都亲自出面,纵容她们荒唐?” 晓星气得声音都在抖,“老夫人原本是怕她们在府门口哭啼不止,惹得百姓围观议论,这才肯放人进来,却不料她们怀里竟揣着梅妃娘娘亲书的手谕,看来是早早打好了主意的。” 周妩简直忍无可忍,她看向素素,生怕她再心软,若是如此,她都不肯依。 “素素,你……” 话未说完,冯素素眸光凝定,手指紧紧攥着药方一角,声颤发问:“阿妩,若我以此方举证,你可愿为我证言?” 周妩舒气了,毫不犹豫地点头:“就等你这句话了。” …… 几人相携奔向梁夫人的北院,还未进堂间,就闻内里女子啜泣低涟。 “楚楚心知那夜共度,并非姐夫所愿,姐夫酒后乘兴,楚楚百般推拒却仍挣扎不开……事已至此,楚楚名声已毁殆尽,更对长姐生愧,纵想一死了之,可腹中孩子何其无辜?这是姐夫的第一个孩子,姐夫还有老夫人,难道就真的舍得杀死梁家的第一个孩子吗?” 此话落,冯素素身形僵于门前,目光死死盯在冯楚楚的小腹上。 众人也都寻看过去,堂上只梁岩一人面无表情。 见状,主座上的梁夫人眉心凝蹙,立刻眼神示意身边人去摸脉,不多时,梁夫人的亲信孙妈妈,朝前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冯素素面色煞白,艰难进门,梁岩率先看到她,立刻起身,主动迎上,面对她无助生疑的眼神,他无言地握紧她手,又点头向周妩示意。 “今日是处理私隐家事,怎这里还来了个外人?” 冯夫人王氏得意的笑面还未全部掩下,此刻看向周妩,当她是冯素素请来的帮手,脸色不善,目光也挑衅着,好像自己亲女儿有了腹中那个孩子,她们便能处不败之地了。 周妩被她点名,主动上前一步,见素素此刻情绪涌动,哪还能平静自述,于是决定为她出头。 对上王氏那双混沌的眼,周妩不动声色从袖中拿出药方,眼神凉凉的朝她递去。 “听素素说,这养孕补身的药方是夫人亲自找江湖道医求来的,那日我新奇一看,又想家中嫂嫂正擅医术,便将药方拿回打听,结果怎料,嫂嫂竟说若按此药方多吃数月,别说会伤了身子根本,再无有孕可能,长久以往更有致命风险,不知楚楚小姐这孕象来的这样及时,可也是吃了那混账道医的夺命方子?” 她声音越说越厉,肉眼可见冯楚楚目露慌张,王氏倒像是见过大风大浪,面无丝毫显异。 只有梁岩,骤然得知药方蹊跷,立刻接手研看,可他一介武将哪懂什么医理,看了几眼作罢,又赶紧转身询问素素身体可有哪里不适,见素素摇头,他才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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