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暑急匆匆跑走,宁珩才看向从榻上坐起身的人,拧眉道:“你身子当真不舒服?” 青年眼里的担忧太过晃眼,令温雪杳连方才准备好的责怪都不好再说出口,她摇了摇头,“不是,我身子没有不舒服。” “那你......”话还没说完,宁珩便懂了,温雪杳哪是为自己传的府医,分明是为的他。 他的心被她一句关心轻而易举填满,“阿杳,我真无事,我的身子我还是清楚的......”后半句话在少女担忧的目光下咽入腹中,须臾,他话头一转,妥协道:“也罢,你想如何便如何罢。” 温雪杳紧皱的眉头舒展,这才满意。 将人半拖半拽安置在榻上躺下,温雪杳才走到镜前坐下,取了脂粉轻轻擦在自己的唇边。 这么一遮,倒是将唇周的泛红藏去不少,应当不会被看出来了...... 她对着铜镜左右仔细端看一番,才放下脂粉盒子。 等小暑带着府医回来,榻上的人早从方才的温雪杳换成了宁珩。 宁珩平静地笑了下,面不改色道:“李大夫既然来了,就帮我瞧瞧吧。” 他伸出手,做好被人把脉的准备。 一旁的小暑还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向温雪杳。 方才病着的不还是夫人么,怎么她出去一趟的功夫就变成了世子? 温雪杳对上小暑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食指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就继续认真的盯着大夫的动作。 府医替宁珩诊过脉,笑道:“夫人不必担心,世子他无碍,只是近来心火有些旺盛,多多休息便能自行调理恢复。” 闻言,温雪杳悬着的心才算落下。 她命小暑将府医送下去,又差人煮了些清火的汤。 等宁珩喝过汤,又用过晚膳,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若夫人还是挂怀,那我明日休沐,在府上休息一日不外出就是。”宁珩道。 温雪杳颔首,“也好,虽然只是心火旺,但也不能不小心谨慎些,等真害了病反而不好对付。” 宁珩颔首,然后拍了拍身旁空出的床榻,“夫人可能上来休息了?” 温雪杳没搭理他,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还在念叨,“怎么就会心火旺盛呢?” 稍顿,温雪杳似又想到什么,忽然道:“但是我明日恐怕无法在府中陪你。” 宁珩不禁皱眉:“为何?” 温雪杳道:“今日答应了婉婉姐姐他们......” 没等温雪杳说完,宁珩淡声打断了她的话,“嗯,我知晓了。” 温雪杳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你若是不想我去,我便不去了。” “阿杳,我瞧着有那么小气么?连你出府也要管?”宁珩无奈一笑。 温雪杳又盯着他多看了两眼,见他面色如常才俏皮的眨了眨眼,卖乖道:“夫君自然不是那等小气的人,是我小女子之心。” 宁珩失笑,见人走过来,顺势伸手拽着对方的小臂将人拽到床上。 温雪杳扑倒在宁珩坐着的大腿上,双脚腾空翘在床边。 还没等她回过神,就发觉脚上一轻,鞋袜已经被人脱去。 宁珩抱着人翻了个身,将她压在床里,对上那双微微颤抖的眸子,温声道:“阿杳,我这个年纪心火旺些也正常,做些旁的事缓缓就成了。” “什么事?”温雪杳毫无防备,还问的认真。 天真懵懂的模样换来青年蓦地一笑,手沿着少女腰肢的曲线滑下去,“夫妻间的事。” 温雪杳再迟钝,也终是反应过来。 床帐散开,宁珩耐心的将吻从少女的耳垂一路落下。 少女今日过分乖巧了些,竟学会了迎合他,如此好欺负的模样反倒令青年愈发不加收敛。 一夜唤了两次水,直到怀中人婆娑的泪眼再也睁不开,他才堪堪将人放过。 第二日,连一向习惯早起的温雪杳都起迟了。 反倒是宁珩,她还没催促,对方就满目春风的起了身。 宁珩简单的梳洗过后,又伺候着温雪杳擦了脸。实在不是温雪杳不想自食其力,而是她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架,饶是宁珩撑着她换好衣裳,那双腿都似拨浪鼓一般止不住地颤。 宁珩给她扣好最后一个盘扣,帮人抚平新衣上的褶皱,笑问:“这件衣裳如何?前些日子我让绣娘专门为你做的春衣。” 藕粉色绫罗纱衣,裙摆上绣着大朵青莲,濯濯盛开。 “好看!”温雪杳心里喜欢得紧,实在想美滋滋的在宁珩面前转一圈,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宁珩看出她的心思,憋了憋笑,“你喜欢就好。” 温雪杳窥到宁珩脸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心里倔劲儿起来,偏不想让他笑,于是固执的推开人,便在他眼前转了一圈。 宁珩眼中笑意更甚,连声道:“好了,阿杳。” 温雪杳心里舒坦,可腿脚却不听使唤,她心道糟糕,但人已经先一步朝着身旁端着水盆还未退下的小暑载过去。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令人措手不及,等宁珩一个箭步上前帮人稳住身形后,还是不可避免地撞翻了水盆。 铜盆掉落在地,发出“哐啷”一声响。 水也撒了一地,不少还溅在了温雪杳与宁珩两人的身上。 小暑见状慌忙跪下认错,“夫人,都怪小暑不小心。” 温雪杳摆了摆手,心中因自己的举动而哭笑不得,“怎么能怪你,是我一时不小心才险些摔倒。”她的目光落在小暑被水浸湿的前襟上,提醒道:“你的衣裳也都湿了,快下去换一身吧,这里让别的丫环收拾就是。” 丫环收拾的功夫,她又去屏风后头换了一身衣裳。 目光落在那件新衣上,心里有些可惜,她才穿了一会儿就不得不脱下来了。 等她换好衣裳出来,宁珩也刚好从隔壁耳室回来。 他抬眸瞭了温雪杳一眼,平静道:“今日何时出去?” 温雪杳反应过来宁珩问的是她今日要赴约一事,回想过后,答道:“收拾一下便要走了。” “这么早?”宁珩稍显讶异。 温雪杳斟酌措辞回答道:“我会早些回来的。” 宁珩宠溺地牵起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下,笑道:“不用挂心我,你在外玩儿的开心,将自己照料好就是。” 话落,他忽地别过脑袋,松开牵着温雪杳的手,侧身掩着唇咳了几声。 回眸,就见温雪杳盯着他,宁珩主动道:“没事,只是早上起来喉咙有些干涩。” 等两人用过午膳,宁珩亲自将温雪杳送到门口。 温雪杳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朝人笑着挥了挥手。 随即帘子落下,温雪杳坐正回去,马车不疾不徐向前驶去。 等马车转过第一街角,温雪杳忽然叫停了马车。 脑海中闪过宁珩方才回府时停滞一瞬的脚步,是不是昨晚过分胡闹了些,今日他身子果真不适,却故意瞒着不愿让他担心? 刚才马车出发前,宁珩转身离开之际,似乎又听他咳嗽了两声。 越想,温雪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无道理。 昨日府医虽给他看过,只说是心火旺盛,可就算是小毛病经不住他半夜不睡与她胡闹啊。 不行,她得回去再看看,否则外出怎能心安? 这般想着,温雪杳便命马车调转回府。 她急匆匆穿过前院,正好撞上同样匆忙往外走的宁十一。 宁十一瞧见她,脚下步子一顿,似是没有想到她怎么会突然去而复返,忙躬身道:“夫人,您怎么回来了?” 温雪杳扫他一眼,也来不及去想怎么宁珩在府,宁十一却着急忙慌的往外跑,只问道:“世子此时在何处?” 宁十一愣了一瞬,才道:“在,在书房。” 话落,还没等他反应,温雪杳便带着小暑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宁十一一阵恍惚,不知这个门到底还要不要出。 方才世子命他出去,本是要让他暗中跟着夫人,可夫人此时却又折返回来了...... 他稍加思索,便调转回头,同样往书房的方向跟去。 温雪杳一路疾走到书房门口,见门外没有守卫,便留了小暑在外,只自己推门进去。 房门推开,温雪杳刚准备出声唤宁珩,却见屋内并没有人。 不仅外间没有,里间也没有,而书架后那扇本该紧紧合着的暗室门,却微微敞开着。 温雪杳心里一跳,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却在下一霎,忽地听到一声压抑的喘,息声。 她方才迈出的脚步一顿,眉头死死皱起。 这是宁珩的声音应当没错,可却又不像是她熟悉的那人,她从未在宁珩口中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似有痛苦,似有压抑,又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令她难以辨别的情绪。 温雪杳的心骤然缩紧,便听方才那声喘越发粗重起来。 她心道糟糕,这声音太过古怪,莫不是他在里头发了病? 温雪杳本意是不想进去的,可比起人命关天,又如何能顾虑旁的许多?想必宁珩也不会怪责她。 这样想着,她已经稳住心神,加快脚步向那间暗室走去。 她脚下步伐越快,那喘,息声便也越急越快。 随着她径直穿过书架后的暗门走进暗室后,脚尖踹到的夜明珠咕噜噜向前翻滚,“咚”的一声撞到墙壁上。 与此同时,暗室中的青年也从口中泄出最后一口浊气。 身子兴奋地颤抖着,同时回过头来。 驻足在暗室门边的温雪杳霎时僵硬。 幽黑的暗室中,夜明珠的光隐隐绰绰照亮周遭的景象。 墙上、地上满是一个女子的小像。 一颦一笑,有的早已泛黄。 而面前视线正中那张,墨迹还未干透。 画前坐在桌案上的青年,衣衫半拢,水眸抽丝,披一身与他今早清晨为她穿上的一模一样的春装。 那件春装前襟的水迹还未干透,下摆又染上了新的浊迹。 青年如玉的面上满是薄红,微眯起的狭长眼尾,染满了昨日夜里她在暖帐中见过的情,欲。 他清瘦的手腕一抖,墨迹打在画中女子雪白的肩头。 四周寂静,凝若寒冰。 温雪杳的脑袋霎时一片空白,她惊讶的目光逐渐变为惊恐,跌撞后退的脚不知踩到什么,只听“咔嚓”一声响,像是有什么被骤然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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