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穿过衣袖,悄悄勾了下他的手指,踮脚又道:“薛忱?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近半夜的地牢幽会,不要这么别致的趣味吧? 她开玩笑地想,倒也知道不太可能。 这周围有股很奇怪的气息,诡异且令人作呕的,比之前在不周山察觉到的深渊气息还叫人难受,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事。 踮脚时,视线越过少年阔阔的肩部往前,她笑容和视线稍稍一凝。 缠着绮香的吐气拂过脖颈时,薛忱神色微动,目光寸寸地褪去了寒意。他反手勾住她的指尖,很快,换成牢牢扣住的姿势。 许是因为地牢新设了供暖的阵法,掌心里的温度比平日稍高,暖洋洋的,像浴了烈夏的第一捧阳光。 多好啊,和他截然不同的暖和温度。这才像个活生生的,会拥有无数可能未来的人。 薛忱抬手一勾,压着人往自己怀里靠,垂睫笑道:“在交新朋友呢。这位冯以亭冯师兄,确实和你说的一样,很特别。” 啊这。 昭瓷瞳孔地震,盯着面前难掩疲态、被拷紧四肢的青年,崭新的衣裳翻动间露出的干涸血痕,半晌没回神。 她就提了嘴,没有证据,没有许可,甚至无人得知的状况下,薛忱就把人抓来,像是用某些手段逼问过。 她早些时候还以为,抓人就只是抓人。 “你你你……”昭瓷半晌合不拢做,下颌都快磕在脖颈,结结巴巴道,“不、不要这么反派吧?” 嘴一快,她也没注意到出现点不合时宜的词。 薛忱睨她眼,倒没戳穿,替她理着景不边一圈的毛绒,温声笑道:“刚才我们可是相谈甚欢呢。” 他稍扬下颌,冲昭瓷道:“你有想问的么?” 望向面前穿着整洁却难掩伤势的青年时,笑意和寒意却同等加深。 昭瓷摇摇头:“没。” 她能有什么想问的啊?还不如问昭邹呢,冯以亭又不认识他…… 心里话都没想完,半跪着的青年突然往地面啐口鲜血,冷笑道:“你那混蛋兄长……嘶!” 薛忱舒展指节,那刚收紧、将他拎到半空的链条又俶尔放松,由着他重重落地。 正常人都得受重伤,至少昭瓷看着,觉得自己至少得折两条腿。可冯以亭瞧着,却同个没事人似的。 魔族想来身强体壮,极其耐打。 昭瓷想起涂珊珊之前说过的,冯以亭是人魔混血。 青年跪地咳个不停,却仅是干咳,连点血都没咳出来。 薛忱冷眼旁观,温和笑道:“不会说话,我可以教你。” 冯以亭神情是难掩的狼狈,似想张嘴骂人,却只能恨恨收声。 同情心不该放在多余的人身上。 昭瓷垂睫冷淡望向他,等他咳得差不多,才道:“我哥……兄长怎么了?”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冯以亭冷笑声,锁链却骤闪银光,连着的墙面亮起大片阵法。 当啷链条声里,他五官乱飞地就地打滚,咬牙道:“说,我说。” “薛家用来拷问人的阵法,有问必有答,且所答必为真。”薛忱懒洋洋解释,看都没看一眼。 在地牢找薛忱的那次,她看的阵法也与这个有点像。 昭瓷抿抿唇,却没有出声问询。 寂静里,只有冯以亭强压怒恼的嗓音:“你那兄长,也是个天道的走狗。我曾以为他是天选之子,但他不过是个与天道做了交易的死人。” “他替天道除异己,天道替他延寿命。” “什么意思?”昭瓷怔愣,隐约有个模糊的猜测,故意诈他,“那我兄长现在在哪?” “意思就是,他能活多久全凭天道意思。天道赏的寿命用完了,就该归西咯。” 歇过气后,冯以亭从地面支起身体,幸灾乐祸:“他在哪我怎么知道。他讹了天道一笔,换得寿命,却不愿意替他做事。如今估计是躲起来逃避天道的追杀罢,说来他确实有点旁门左道的本事。” “不过有旁门左道本事的,岂他一个?”冯以亭将目光移向她身侧的白衣少年,存心口头占点优势,“你们薛家,各个不遑多让。” 与此同时,昭瓷脑海里响起他桀桀的笑声:“你以为我之前说的话是假的么?不选择我,你就注定会死,而且是孤零零地死。等着瞧,你早晚会回来求我的。” “给你一个好心的提醒,就在今晚,你身边那位会最先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语罢,冯以亭又得意补充:“你不妨问问他,现在还记得多少有关你的事?” 昭瓷没搭理,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半蹲身躯:“你到底是谁?我哥的事怎么知道的?” “不晓得,就是脑海里有这么段记忆。你难道真晓得你是谁吗?”冯以亭应得很快,得意一笑,“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很失望……” 嗙。 昭瓷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生怕他没感觉,更用力地虎了一拳。冷着脸,一拳接一拳:“要是我哥有事,就全算你头上。” 说是这么说,昭瓷并不太担心昭邹。到底是她先一步,就算神魂与□□分离,她也能用锁魂阵,状况比想象的好得多。 “那我到底谁?”昭瓷百忙中不忘询问。 “不知道。”冯以亭鼻青脸肿地应道,换来猛烈一拳 透过牢里的小窗,隐约窥见明月。清辉入内,衬得青年面庞愈发惨白。 不晓得打了多少拳,昭瓷心里总算舒坦不少。收回手,转了转腕骨,冷眼看他倒地不起,心想淬体果然没白淬。 又问了不少,再没从冯以亭口中得出丁点有用的信息。 回头时,对上薛忱的视线,她心里股无名的怒火往上冒。 昭瓷沉默半晌,指着冯以亭坦然道:“他说我会孤零零的死,说我早晚得回来求他。” 冯以亭:“……?” 刚吐完血,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昭瓷,没搞明白哪环节出错,如此具有威胁的话语她竟毫不在意地讲出来。 薛忱微微眯眼。 一片鬼哭狼嚎声里,两人背着手,款步往外走,迈开的幅度都如出一辙的相似。 衣袖给轻轻扯了扯,薛忱心念一动,垂眸望去,正好见她伸手悄悄地同他交握。察觉到视线时,还仰起脸,露出个……招牌式的假笑。 昭瓷紧盯着他才:“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薛忱想了想:“没有。” 又很快道:“或者是我没想起来,你有要问的?直接问。” “没,随口一问。”昭瓷将他的袖子揉成皱巴一团,嘴角弧度放大。冷不丁的,脑袋给捶了下。 “别这么笑,好丑。”薛忱蹙着眉,稍稍不满,。 往日她都在应付别人时,才这么笑,怎么现在还轮到他了? “你好烦。”昭瓷轻轻道,抬脚往他小腿踹去。 薛忱没躲,由着她踹,甚至因此稍稍弯了下眉眼。 “我的错,不好意思啦。”他揉了揉姑娘家的脸,双指一勾,轻易就把她颈部快散开的系带打个漂亮的结,“不丑,一点儿也不丑。” 昭瓷轻哼声以作回应。 外头月过枝头,皎洁明澈的光辉一泻千里,整片地扑在草地面。沾点露水的青绿,正泛着莹莹亮光。 昭瓷轻阖眼,感觉着薛忱的方向,跟着一道往前走。 倒突然间意识到件事,既然要用阵法才能掏出真实的信息,是不是薛忱的读心术,对冯以亭没法很好起作用? 身侧柔风缓缓而过,似乎还夹杂冯以亭奇怪的警告。 唔,什么他会忘记她。 如此无稽之谈。 她其实不该怀疑薛忱。这种事,事关他们两的大事,也应该和他说的。 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薛忱几次见她欲言又止,抿唇,屈指轻勾她的掌心,小心试探着:“什么事?你想说说吗?真的可以直接说。” “没什么啦。”昭瓷摇摇头,握紧他的手,小心试探,“其实就想问问,我今晚可以去你房间通宵吗?” 薛忱迟疑眨眼:“去我那?” 昭瓷:“嗯。” 但最后其实是薛忱来的她这,在看完昭邹,确认他好端端的、明天就能醒来之后。 “为什么不能我去你那?”昭瓷每起来活动筋骨时,见了桌边的少年,都得问这么句。 可能给她问烦了,这回薛忱才应。 他替她把杯盏斟满茶水,懒散道:“因为我不用期末考,没那么多书要来来回回搬。” 但……她可能也不用了,照大家这个遗忘速度。 昭瓷眯眼盯他半晌:“我觉着你没说真话。” 打量会儿,又点头:“肯定没说真话。” “我知道了。”昭瓷坐在椅子上,转过身,故作高深,“你肯定是想在我这和我多相处会,然后多看看我,对吧?” 就是句玩笑话,她都没指望薛忱搭理她,却突然听见他很轻很轻地应道:“嗯。” 昭瓷:“……嗯?” 反应过来后,她翘起两个椅子腿,整个人大幅地往后仰去,夸张惊叫:“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不会吧,竟然真有人来这是想看……” 差点儿就说完了,如果没有他突然在椅子上的那一按。 “行了,你什么也没听见。”薛忱一把将她的头往下摁,话语里藏点恼羞成怒,“看你的书去。” 余光里,薛忱的耳朵好像又红得异常。 昭瓷竭力将头往后仰去:“我再看看你嘛。” 身后传来懒散的音调,尾音给刻意拖长:“要收费。” 后仰失败。 他动作轻柔,力度却丁点不小,她能瞧见的只有面前密密麻麻的专业文字。 “那不看了。”昭瓷撇撇嘴。 走神快,专注时也快。全身心集中在面前药修的书册时,连时间都流逝得飞快。 过了许久,天微微泛白,她才意识到头顶的力度早松了没再摁着,手边空过几回的杯盏,依旧满当当的。 正巧脖子酸疼,昭瓷便将头扭回去,才发觉少年单手支脸,不知何时睡着了。 清风徐徐,窗帏床帘被吹得轻轻摇晃。在树叶簌簌声里,他浓密如鸦羽般的乌发也被偶尔扯着挡住昳丽的眉眼。 昭瓷悄悄起身,走到他面前蹲着,自下而上地仰视。 祭神节,最近他是不是好累啊? 想把他扶到自己床上去,又怕在这途中无意惊醒他。 很快,昭瓷脑袋瓜子里便蹦出个两全的法子。她拎张小被褥,无声无息披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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