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这话的嗓音干净澄澈,一字一句咬得极清,随着拂面而过的微风,一道落入耳内,俶尔消散。 昭瓷微愣,耳根子不自觉有些发烫。 他这话说得,可太好听了。 “那我下次还要找珊珊编头发!”昭瓷神情严肃。 薛忱猛地回头,狠狠一压眼皮:“为什么?” “因为好看啊。”昭瓷难理解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极困惑,“包括你在内,大家都说好看呢。” 昨天的那个发髻,不单涂珊珊和石罂花,侍女见着都会夸上一嘴。 “那我呢?”薛忱眉头愈拧愈紧,“你不喜欢?” 他好像真的很认真在问。 昭瓷试图说得委婉些:“可能比涂师姐稍逊些。” 【你可能不记得你上次编成什么样子了。】 【放到以前,我加入葬爱家族那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薛忱轻啧一声:“过来下。” “不要。”昭瓷警惕看着他,往角落挪了挪,板着脸道,“你是不是又要揪我头发?不行,绝对不行,这头发我真弄了很久的。” 恰在这时,飞车受气流波动,颠簸刹那。 昭瓷又在动,一个不稳,脑袋往窗上撞去,听见“咚”的一声巨响。 这声响听着就…… 薛忱看她龇牙咧嘴,倒是不厚道笑了:“痛不痛啊?” “废话。”昭瓷恼火。 她方才是真的撞得用力,抬头时,乌发又被窗框上的钩子挂了下,扯散大半。 昭瓷霎时垮脸,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扯掉发带,边理着乌发,边喃喃道:“到底是哪个大聪明在这放钩子啊?对我也太不友好了。” “你自己撞的还怪别人放?”薛忱好笑地看着她,伸手将人往旁边捞了下,“离窗远点吧——不管醒着睡着,你都很喜欢往旁边撞。” 说话间,钩子和窗边都被层难察的银光包裹,谨防还有人撞上。 昭瓷想起来时她脑袋叩车壁,霎时心虚,盯着角落的木纹发呆,没敢接话。 就这愣神间,发间骤然有股若有若无的力度,接着是冰冷的触感。 完蛋辽。 昭瓷欲哭无泪,拍拍拽着她乌发的那只手,试图逃离。 薛忱挑了下眉,轻微一扯,视线里的姑娘家立时停了动作,规规整整地坐那。 半晌后,才回头,丧着脸冲他道:“轻些,给我留点头发啊。” / “又换新发髻了?” 涂珊珊落在她发顶闪着亮光的花钿上,促狭一笑。 因着飞车速度慢,昭瓷回青云宗后,将行李收拾好,便得刚忙拿着书去上课。 昭瓷用力点头,冲她晃晃脑袋,展示自己的新发髻:“好看吧?” “好看。”涂珊珊挺喜欢她脸上那点肉感,掐了一把,笑道,“又是薛师弟编的?上次那个也很好看。” ……诶。 昭瓷愣了下:“你知道那个是薛忱编的?” 要不是薛忱给她编,她都不知道,得一直以为是涂珊珊编的。 “我又不瞎。”涂珊珊撇撇嘴,又冲她嘿嘿笑道,“我还看见他抱你回来呢。” 所以她第二天睡醒才不在凉亭里。 但这话,听起来就有点怪怪的。 昭瓷陷入沉思,正想着怎么回复,又听涂珊珊问:“不过,你和他关系不差,干嘛送碧螺春啊?” 昭瓷困惑:“送碧螺春怎么了?” “你不知道?”涂珊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拍拍她脑门,“薛师弟对碧螺春过敏。” 那他之前还说好喝来着,甚至说挺喜欢碧螺春的口感。 昭瓷愣了愣。 涂珊珊算着时间,再过没多久便得开课,赶忙扯着她往课室里走:“别发呆了,不然等会迟到得罚站去。” 姚渠长老在上边讲得起劲,但昭瓷头回,破天荒地走了神。 她在想着薛忱和碧螺春的事。 肘部突然给轻轻一撞。 “昭瓷。”涂珊珊小声喊道,见她没反应,又喊了一声,“昭瓷!” “姚渠长老喊你回答问题呢。”涂珊珊提醒道,将书本画了行线,指着递给了她。 昭瓷赶忙回神,起身,照着读了遍。 “不错。”姚渠长老本就是提醒她不要走神,也无意为难,笑着挥手让昭瓷坐下了。 一如既往平淡的一天。 挨完早上的课,昭瓷与涂珊珊勾着手往饭堂走去,叽叽喳喳的,像两只小鸟似的黏在一处。 倏忽间,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泼下。 昭瓷浑身湿透,乌发滴着水沾在面颊,不自觉打个哆嗦。涂珊珊比她更惨,几乎是正面挨着那盆凉水。 两人都像只落汤鸡一样杵着。 “涂师姐,昭师妹,不好意思。”那是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女修,站在树边,手里蓝色的光骤然暗淡。她局促不安地解释:“我在练习控水,但……” 她背着手,欲言又止,重复了一次:“实在不好意思。我住芷汀居,师姐师妹不若来我这换身衣裳吧?啊啊,我叫冯萍。” “不要紧,你也是无心的。”涂珊珊没觉得怎么样,笑道,“而且捏个诀就解决的事,小问题。” 说话间,昭瓷确实捏了个诀往两人身上丢。 修仙确实就有这点好处,吹风机都不用,这会儿就浑身干爽。 冯萍还想再说,昭瓷却已经拽住涂珊珊,撩起眼皮,冲女修淡声道:“既然在练习,就不当杵在路边。我们赶着吃饭,先走了。” 泼凉水。芷汀居。冯萍。 昭瓷当然很有印象。 冯萍原书里魔族潜藏在青云宗的卧底,不料却对男主一见钟情,更是将身为男主心上人的女主视作眼中钉,使劲手段刁难。第一回的刁难,或者说是试探,便是从这一盆凉水开始。 但这个剧情分明该在很后边,临近小说结局时。冯萍的出现,就是一剂催化剂,让男女主捅破窗纸达成圆满结局。 这个昭瓷还能勉强解释,因为她穿越,对剧情有一定影响——小说里都这么写嘛。 但问题是……男主呢? / 灵药山的最西侧,是贺川的住所。 白衣少年御剑而行,在经过某处院落时,倏忽减速,又骤然间似流行闪电般驶过,停在了西侧。 他抬手叩门,直到里边传来苍老的“进”,才推门而入。 屋里的老者翘着腿在啃鸡爪,一见来人,赶紧将骨头往奓斗里丢,拿帕子随意擦了下手,轻咳声道:“薛忱啊,你怎么来了?” “贺老。”薛忱行礼,神色波澜不惊。 他抿抿唇,像是在斟酌语句,半晌后才温声开口:“销毁魔渊之事,我刚问师尊,师尊说几位长老决定换人了。” 在碧霞村的时候,昭瓷有回差点被白雾带走。那次他其实就有所警觉,只是无甚在意。 若非他问了下,师尊似乎都不打算告诉他。 销毁魔渊主要还是靠修真界大能,原先的设想里,他只是起个引子的作用,无甚风险——但换人…… 薛忱抿了下唇。 “你要是愿意,当然最好。”贺川难得严肃,拧着眉头将他上下打量,“不过,你身体没问题么?之前你师尊也说,不要让你参与这事——他说你有可能丧命。” “师尊夸张了。”薛忱轻笑一声,摇摇头,“我没问题,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与旁人无关。 不管是昭瓷还是其他的谁。 只是他确确实实,格外不愿意让昭瓷有被换上的可能。 “那就好。”贺川是想拍拍他的肩膀,瞧见手心的油光,又赶紧收手,宽慰道,“也别太有压力,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呢。” / 回定山居的时候,隔着许远,依稀能瞧见抹青衣的倩影,逆着光,背手而立。 她垂着脑袋,不时用足尖磨着地,显而易见地坐立难安。 “昭瓷。”薛忱走过去,笑了一下。 她站的位置的确隐蔽,定山居附近的剑修本就不多,注意到她的,更是却寥寥无几。 只是因着他走过去,带来数道目光。 昭瓷一瞬间绷直身体,试图扯个笑容,但失败了。 【救大命啊,怎么都往这看。】 【冷静点,冷静点昭瓷,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做过心理建设的。】 好熟悉的尖叫。 薛忱挑挑眉,将她脑袋拨了个方向,推着往定山居内走:“下次来,你直接进就行了。” “那不行。”进了屋,昭瓷才觉得活过来,“这是你的住所呢。” 她原先是算好的,错开高峰时间,逮住下课的薛忱,然后速战速决。 唯一没算到的,倒是薛忱竟然不在。 她真的等了好久,差点就等来下一个高峰时间。 “行的。”薛忱漫不经心,想起涂珊珊之前贴脸的动作,没忍住抬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我的住所,我说行当然行的。” 昭瓷拍掉他的手,没有说话,有点儿气鼓鼓的。 “怎么了?”薛忱背着手,指腹和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像是想起什么,又一蹙眉道,“解神魂契?” 昭瓷摇摇头,姑且原谅他乱捏脸的事,解释道:“碧螺春的事,我不知道,对……” 才刚开口,又被打断,薛忱弹了下她的脑袋笑道:“不用道歉的,小事。” 少年长睫低垂,颊侧落着浓郁的阴影,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瞅着她。室内光线柔和,瞧着有几分难言的温柔。 他好像是真这么觉得。 都送出去了,也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昭瓷仰着脸,掰着手指数道,“我那有好多奇花异草,如果你喝茶的话,我那也有其他的。” “昭瓷,”薛忱的目光落在空荡地庭院,指着笑问,“你可以在那种树吗?” 昭瓷扫了眼,昂首挺胸道:“可以啊——我还可以种一整片出来呢。” “那给我种棵树吧。”薛忱弯着眉眼,温声道,“柳树。” 就一棵树,还是惯好养活的柳树,也没什么不行的。 为什么要种柳树?而且只种一颗? 昭瓷好奇,却也没问,扛着铲子土盆吭哧吭哧往院里走。 薛忱目光跟在她身后,直到窗沿隐隐约约挡住那抹青色,他才收回目光,抬脚,漫不经心往外走去。 临近门,恰恰好响起不轻不重的叩击声。 “薛师兄,”是他某位同门,声音听起来有些赧然,“我有些剑道上的困惑,不知你有没有空,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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