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件纯白的毛衣,边角还有点起球。在现代,她也有件差不多的。 “挺好看的。”昭瓷捧场, 象征性地鼓掌。没坐多久,她就起身, 远远绕着那片枯树林走,看看能找到什么出去的法子。 走到她留沙画的那块石头旁,昭瓷俯身,将最上端的沙尘拂去,里头是片焦黑干裂的土壤。明显历史悠久,又被烧过。 倒是挺符合石罂花之前说的。 突然,身后传来声凶猛的“嗷”。 昭瓷双手握拳,绷着身体蓦地回头,见只是灰狼在闹,松口气,冲石罂花挥舞拳头:“你在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啊。”石罂花抱紧毛衣,警惕看着灰狼,委屈巴巴,“我就冲它展现我的杰作。结果,它突然就要往我这扑。” 说着,石罂花突然恍然大悟:“我懂了,约莫是我的技艺太让它惊叹了罢。” 昭瓷:“……” 她跳过这一部分,打量又乖乖坐下的灰狼。神情温驯,正晃着尾巴,是不是装得不晓得,但肯定没被魔气侵袭。 “过来我这。”昭瓷挥挥手,带着石罂花观察四周,没再往灰狼那凑。 灰狼坐在原地,等良久,都没见她回来,委屈地呜咽一声。 它音量太小,昭瓷又在想事情,没听清。 石罂花听清了,惦记着方才它扑上来的那下,记仇,转头冲灰狼做个鬼脸。见它更委屈了,总算扬眉吐气。 昭瓷将肩上落的叶子拂掉,仍一无所获。 在哪还是不清楚,但能肯定一点,之前和现在这座山肯定是相同的。 那周遭的景象也会相同吗?比如瓮城,比如三七客栈,百年前是什么样的? 昭瓷不打算待在这坐以待毙,拍拍石罂花,转身往山下走。 经过灰狼身边,她又顿住脚步,蹲在它面前挥手,认真道别:“我走啦,拜拜。” 灰狼垂下脑袋,尾巴都不摇了,轻轻“汪”一声。 昭瓷慢悠悠往下走,脚步、手晃动的幅度都分外正常,面前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条路。 “嗙”的一声,她的头猛地撞在什么上边,被巨大冲击力逼着后退。 昭瓷倒吸凉气,揉着发红的鼻尖,囔囔道:“痛死了。可怜我本就没多高的鼻梁,现在倒好,直接平啦。” 石罂花用叶拍拍她:“别慌,都挺正常的。” 不知从哪来的叶片,被吹着飘远,面前分明空无一物。 昭瓷不信这个邪,警惕护住鼻子,迈出脚,试探地往前走几步。 无事发生。 昭瓷松口气,刚想再迈大步,又是一声“嗙”,额头再次撞上那堵无形的墙。她揉着发红的额头,欲哭无泪,绝不往前走一步。 那还能往哪走? 回过头,灰狼还坐在原地,绿莹莹的双眼直勾勾望向她。笼罩枯林上头的那片魔气,随她望去,突然间散开,像在敞门欢迎似的。 灰狼:“汪。” 它摇着尾巴起身,望向她,往林间走去。方才明明那么怕,这会儿却丁点反应没有。 见他们不动,折回来又是“汪”又是“嗷”地催促。 昭瓷未深思多久,也跟着往里走,待在原地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呢。 一路上,她警惕四周。 许是头顶阳光正好,方才作祟的枯枝,这会儿倒丁点反应没有。只偶尔被风吹着,左右晃动,发出轻微声响。 昭瓷紧攥的拳头无形间松开,脚步轻快不少。 灰狼走在前边,时不时回头,确认他们在身后,这才又转回脑袋。 “对了。”走在路上,石罂花突然猛合叶片,想起些什么,提醒道,“其实你可以试试神魂契的。血祭,再搭神魂契,没准能离开这鬼地方,直接到薛忱身边。” 昭瓷立刻:“没有任何副作用?” 它话语微顿,支支吾吾道:“可能对薛忱有点影响啦。” 听这语气,具体什么影响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好的。 “不要。”昭瓷毫不犹豫拒绝,见石罂花还想再劝,攥住它的叶片认真道,“别想这法子啦。我们早晚会出去的。” 弄伤薛忱,换她出去,这算什么事嘛。 昭瓷轻轻捏着叶片,倒有点明白薛忱怎么那般喜欢捏她的手指,确实好玩。 她态度坚决,石罂花便没再说,只是花枝枯萎,瞧着便是忧心忡忡的萎靡模样。 昭瓷揉揉它的叶子,有心宽慰:“出不去就出不去嘛,我这有不少吃的,还有种子,出不去就看看能不能种——天无绝人之路嘛。” 话音刚落,碧空底下突然响起阵响亮、凶猛的雷声。 一人一花沉默刹那。 片刻,昭瓷严肃点头:“肯定是老天爷在予以肯定。” 石罂花:“……希望吧。” 他们没再说话,寸步不离跟着灰狼,往枯林深处走去。 咔嚓咔嚓,枯枝断裂声格外明显。 走过好久的路,都没有半分异样。枯林静谧,除了他们的脚步与呼吸声,再听不见半点其余的声响。 突然间,眼前变得分外空旷。 灰狼带着他们走出枯林,来到悬崖边。 崖边生着棵高耸入云古树,半边绿意盎然,半边枯萎凋敝。在最高的那根枝桠,悬着盏灯,将它扯弯了腰。 六角提灯,中部镂空,两侧绘有对称的九尾狐,四周垂彩绦。 昭瓷一眼就认出是卯日灯,与书里描述相同,这才是妖族圣物该有的模样。 那她手里的是什么? 昭瓷神识往芥子囊里探去,卯日灯安静停在角落。 山是一样的,石罂花、卯日灯也都有一样的。 是百年前,石罂花和卯日灯都有被谁带着来这座山吗? 难道是阿紫? 阿紫确实有说她失忆了。 保险起见,昭瓷戳了下石罂花,谨慎询问:“你有失忆吗?” “当然没有。”石罂花用叶子拍拍她的脸颊,昂首挺胸,骄傲道,“我们当植物的,记忆从来都一等一好。” 等过半晌,石罂花都没听她接着说话,放下正勾着的毛衣,与她望向同处,困惑道:“你看见……” 话语戛然而止,它梗着茎秆,目瞪口呆道:“他怎么在这?” 不知何时,在崖边的树旁出现名白衣少年。 在石罂花刚说完话时,他侧过脸,却并没有看向他们的方向。那是张稍显稚嫩的面庞,红痣依旧明晃。 是薛忱年少的模样,但比在不周山见到的时期,要更年长些。 “你怎么在这呢?”石罂花飘过去问道,少年罔若未闻,连被叶片拍脸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好像听不见我们说话诶。”石罂花又飘回来,晃晃叶子,感慨道,“不过,他皮肤挺好的啊。” “嗯。”昭瓷掐了把它的叶子,垂睫,温声道,“估计也是幻象。感觉像薛忱年少的事情。” 现在她倒很理解石罂花之前的那种困惑。 因为,在“薛忱”身上,她也能感觉到神魂契的联系。 石罂花、卯日灯,现在还有个薛忱。 这儿该不会不是百年前,而是某处的平行时空吧? 少年就站在不远处,衣袂随凛冽的山风翻折。 他抬眸上望,神情分外冷淡,像覆着经年不化的冰霜,连皮肤都似捧初雪。 寂静间,突然听见女子一声冷哼。 昭瓷认得这个声音,是薛芸,不知为何,听着她就来火。顺着薛忱的目光望去,果然在山巅看见抹绯色身影 “你太让我失望了。”薛芸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回响,冷呵着道,“连封印饕餮这件小事都做不好么?” 薛忱面色如常,压根没有应声。 “一事无成。”薛芸面色异常冷,“我怎么会生你这样的儿子?” 这是什么话? 昭瓷呼吸微滞,握紧拳头,有股火气从头到脚地冒。她就快变成个茶壶,扑哧扑哧,下一秒得烧开爆炸。 这应当是薛忱的过去。 那就算是平行时空,他还是薛忱。 在小说里,这个年纪的他,就已经冠上了天之骄子的名号。 所有人都说他天资卓绝,是薛家千百年来最出众的子弟。 即使知道薛芸听不见她说的话,昭瓷还是准备一箩筐的台词,恼火地想替薛忱辩解。 话将脱口而出,倏忽间,听见阵低低的笑声。 “我也想知道。”少年挑起讥讽的笑意,反呛道,“家主,不如您来告诉我?” 他的嗓音不像后来那样冷淡,青涩稚嫩,还不能很好藏起里头的针锋相对。 薛芸肉眼可见地沉了脸色:“没大没小。” 她一挥袖,不欲与他多说,冷声道:“正好,饕餮躁动不安。你便在底下好好反省罢。” 弯月形的银光一闪而过。 实力悬殊巨大,薛忱没有还手,也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力。身形单薄,被银光推着往崖下丢。 “这什么娘亲啊?”石罂花飘在空中,啧啧几声,惊得连毛衣都忘了织。 身侧没有回应,它疑惑回头,看着青绿的身形闪过,吓得花枝颤动。 “你脑子坏了吗!那是假的啊!” 身后传来石罂花的惊呼,伴着布帛撕裂声,灰狼也“嗷”地扑上来,试图叼住她,却只将她的裙摆扯下一大片。 昭瓷眼睫微颤,没有半分停顿,执拗地伸手想要拽住那跌落的身影。 少年在她的视线里,像断线的风筝般,跌落深渊。 漂亮的赤瞳恰恰好与她对上,藏着凉薄的笑意。 幸好学身法时,她丁点没偷懒。 昭瓷乐观地想,收紧手,攥住那截差点从指尖溜走的柔软衣袖。 身躯重重压在崖边,膝盖硌得生疼,踝侧裸露的肌肤也好像被石子划伤了。再往前一点,她便要跟着掉下去,所以石罂花和灰狼才那般慌张。 可昭瓷其实能分清虚实,知道这是假的,知道是无法更改的过去,身体却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她很想要抓住他。 很想。 些许碎石从身下掉落,半晌没听到落地的声音。 隐约可闻几声兽吼,似是亢奋,似是威胁,有种猛兽进食前的感觉。 昭瓷被拖着往前滑,抿抿唇,却只更用力攥紧那截衣袖。 崖边风大,她本来就松松垮垮的发髻终于被吹散,乌发糊了满眼。 昭瓷看不清少年的神情,只有掌心里,是温热的、与正常人别无二致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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