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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晏晏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心了，但她看着海巫大人那张冷脸，又觉得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变态会爱上这家伙, 她不是最爱牧浅雪的温柔吗？ 她很疲惫, 这种疲惫已经完全写在脸上, 几乎都无法掩饰了。 乌烛对她这种疲惫完全当看不见。他只觉得这小人鱼一旦未婚夫婿不在就往自己这里跑的行为很不符合七星海三公主的身份，且让他很不是个滋味。 他一直以为他这种不是滋味是因为他独来独往惯了，突然冒出这么个粘人还不惧怕他的小家伙，他理所应当会有点厌烦。 只是他每每看见出现在自家门口的小人鱼，又觉得自己这种情绪，也不应该算做厌烦，不然他为何又每每不厌其烦地将她带去暗海？真厌烦，拒绝不就好了？ 直到某日他在小酒馆听海妖们论起八卦才突然发现，他现在这种与小人鱼私会的方式，真是像极了那些被达官贵人养着的外室。 乌烛被这想法震惊了，他与小人鱼绝无苟且，对方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片子呢，况且他对她也绝无龌龊想法。 但事情往往就这么奇怪，虽然他以前百分百没有这种想法，可一旦有人提了那么一遭，这种想法就跟雨后春笋似的，一茬一茬的冒。 甚至在一个夜晚，喝着醉了七分的三花娘抵着墙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时，他居然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都称不上女人吧。 乌烛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的生活被那小人鱼硬生生扯开一条口子，而他从无与谁相恋相守的打算，就算有，哪怕对象是海妖，也绝不可能是她。 这海底万万千生灵中，与他而言，最不可能，最不应该的，就是七星海三公主。 所以当那位三皇子再次来到七星海时，乌烛去了趟七星海王都。 他站在城堡高处远远看着花园里陪着小人鱼的那位人中龙凤，温柔，风雅，还带着几分因害怕对方觉得自己唐突冒进的克制。 是很好的未婚夫婿人选。 海王在他身边亦是笑着看着后花园那一对新进小情侣，“没想到小丫头能有这样的福气。” 乌烛没接话，福气吗？可她看上去也并没有很开心。 她开心的样子，他见过的，虽说她长得并不算好看，右边的牙齿还有个小豁口，但偏偏笑起来，眼睛很亮。 她有双很好看的眼睛，对世界充满美好向往，不应该有这种疲惫的。 “她知道人鱼与人类诞下子嗣，并不需要交合吗？”乌烛问道。 “应该知道吧？”海王挠挠头，“这么重要的事，教导嬷嬷会教的。” 乌烛又看向花园。 真的知道吗？若是连这都知道都不愿意嫁去中土…… 他想起他近日连连做的那个梦，梦里他最终还是将破除咒印的法子告诉了她。 ＊ 昂柳知道海巫在看他，或者说是在看他身边的小人鱼。 其实他知道每每他回去陆地，小人鱼就会去找海巫，他梦见过，也求证过。 那是与他在一起时，不曾有过的放松与开心。 或许她还没意识到。 他伸手摸了摸小人鱼头顶的花冠，“这里歪了点。” 不等小姑娘开口问，他便主动说道。 小姑娘听他这么一说，果然头低了几分，方便他摆弄。 她在他面前总是带着些温顺些，这些温顺里，多少是因着点内疚。 可他要这内疚又有什么用呢？ “晏晏。” “嗯？” 他本想问她，他是不是来迟了？但想想又算了，开口便成了，“想不想去中土玩一段时间？” 小姑娘似乎是挣扎了会儿，才缓缓点头，“嗯，我得先同父王母后商量一下。” “嗯。”他亦点头，虽然他明白，她想商量的人，其实是那个海巫。 他抬头往城堡上看了眼，那个有着巨大兜帽的黑斗篷已经不在了，只有七星海海王还在那里，见他往上看，还同他挥手打了招呼。 昂柳顺着城堡往上望去，深深的海底，望不见尽头的蓝天白云。 ＊ 阮晏晏知道今日海巫大人来过，只是他来王都向来是因为海底出了什么大事，比如上次是碧灵海海王与海妖私通。 这最近，她并未听说海底发生了什么。 晚饭时她趁着机会问了海王，海王答得倒是简单直白，“哦，为了你的婚事。” “我的婚事？”若是为了封印一事，也确实也可以算是关乎海底世界太平的大事。 海王没多说什么，只说海巫大人作为看守者，按例问一下罢了。 直到夜里，海后将阮晏晏叫到寝房，她才知道，原来她居然错过了那么重要的信息！ “什么？！”乍一听时，她简直不可置信，“不需要交合？” 海后扶额道，“你居然真的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教导嬷嬷没教么？”海后问道，“人鱼与人类诞子，与同类诞子一样。” 原来人鱼与人类不同，并非只有胎生这一条路，人鱼若是害怕妊娠之苦，可以选择卵生，这也是为什么海后虽然知道她非自己亲生，却不责怪海王的原因。因为当年海王就是心疼她怕她因生产出意外，而选择了卵生。而至于阮晏晏的生母，是如何躲避皇家守卫将卵放置于王族卵床上的，就不得而知了。 “她说了一样，但是没说人鱼是如何怀胎生子的呀。” 阮晏晏在海后寝房里来回踱步。 所以自始至终从来没有过三公主逃婚，是有这层原因…… 那她一定要破坏咒印，是不是显得像个笑话？ “母后，”阮晏晏想着，也问着，“我想破除咒印这件事，是不是像个笑话？” 海后被她这么一问，眼神反倒是温柔了起来，“傻孩子，怎么会？” 看着小家伙沮丧的眼神，海后主动上前环抱着摸了摸孩子的后背，“没什么比自由与心甘情愿，更重要。 谁不想与自己心爱的人，是万众祝福的结合呢？ 傻孩子，你心中那个人，是不是并不是三皇子？” “不，母后，”阮晏晏这才抬起头来，“我喜欢他的。” 海后却摸着她的发，最后轻点了她一下眉心，但笑未语。 ＊ 阮晏晏坐在海巫森林门口的石阶已经很久了。 三皇子回去后的第二天她就来海巫森林里，只是可惜，她未碰见海巫。 第三天，她未碰见海巫。 第四天，第五天…… 今天是第几天了？ 她坐在石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扇门，“你去哪里了？” “去中土进货了。” 身后突然传来海巫大人暗哑的声音，“你找我有事？” 阮晏晏来找他，也并不是有什么想问的，只是想找个人倾诉罢了，但看到他身后背着的那一大包袱，又改口道，“下次昂柳来的时候，我会跟他去中土。” “嗯？”海巫的神情被巨大的兜帽遮着，她看不清。 “就……来辞行……”阮晏晏半天，也才挤出这么几个字。 “乖孩子。” 出乎阮晏晏意料的，海巫居然开了门，还请她入了内，当然，最后也没真的入内，只在小院里招待了她，给她沏了壶好茶，还奉上了他新研做的点心——海苔肉松麻薯虎皮卷。 阮晏晏吃着这东西，原本有点沮丧但还算平静的心，又开始五味杂陈——这是她在原本世界里很喜欢的一道点心，已经几百年没吃过了。 她看着海巫布满刀伤的苍白手指还有比手指更白的脸，“海巫大人……” “嗯？” “您为何会想做这样一道点心呢？” “不好吃吗？”接着就见他自己吃了一口。 “不，很好吃，”阮晏晏耸拉着肩，“只是好奇您为何如此有天赋罢了。” “不是说了吗？”海巫应道，“天赋，自然就是老天爷的恩赐。” 说得好有道理…… 东拉西扯了一阵子，除了最开始的门外那句“会去中土”，两个人都再没提昂柳，也没再提中土。 末了，阮晏晏都离开海巫森林很远了，又折了回去，拼命拉着门上的铃铛，生怕里面的海巫听不见。 “怎么了？”海巫还是穿着他那身巨大的黑色斗篷开的门。 “咒印，”阮晏晏艰难地问道，“怎么解？” 乌烛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执拗，他倚着门看了她许久，最后叹了口气，“何必呢？” “是您怕我不知道，才去提点父王的吧？” 乌烛没有否认，他不是因着私心，只是不想看着这孩子钻牛角尖罢了，可谁知，她就算知道了，依旧不肯放弃。 “一年后，”乌烛没忍住，轻轻摸了下小人鱼耳边毛茸茸的发，“若你还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他看着小人鱼这才安下心来，轻快地与他说了声再见，然后游向他看不见的远方。 他捻了捻手中的发，无奈地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坤”之守护吧。 ＊ 阮晏晏因着有了海巫应下的事，明显比之前快乐许多。 昂柳见她的变化，倒也没多追问，只是尽地主之谊尽得相当到位。 又因为海巫与她的约定有着整整一年的期限，因此阮晏晏在陆地上，居然就真的呆了一年。 毕竟，她原本就是人，她自然而然地亲近喜欢陆地。 而且毫无负担的吃喝玩乐真是太开心啦。 她与昂柳的朋友们也都很好，皇帝皇后也会是好的公公婆婆。 只是陆地越发好，她越发知道，她或许真心喜欢的人，是海巫大人。 她甚至愿意为了海巫大人，留在海底，所以她这一年，才尽情地享受陆地上的一切。 她也有过转辗反侧，有过内心煎熬，她居然真的变心了。 她对不起牧浅雪，可这一世她没有办法嫁给他了。 而至于海巫大人，不喜欢她也没有关系，或许这样也很好，他们说不定也只有这一世的缘分，谁知道下一世她又在哪里，又会遇见谁？ 哎，原来她是渣女啊。 一年限期到的时候，昂柳亲自将她送回海底，临别前突然问她，“晏晏，你愿意嫁给我吗？” 阮晏晏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这是问？还是在求婚？ 谁知她才正想出要怎样得体的回答，昂柳就按下了她的唇。 “晏晏。” 他唤她名字的声音真的很悲伤，一时她竟有些不忍。 她与牧浅雪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岁岁年年从脑海里飞快划过。 她真的变心了吗？为什么想到过去的种种，再想到要与那样的他说再见，她也还是会心痛。 “我不是牧浅雪。”昂柳却突然说道。 “我知道，你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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