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西楚从中做手脚,大晋依葫芦画瓢,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想糊弄谁。 谈判成功,王书淮当居首功。 五月十三这一日送使臣离京后,礼部郑侍郎在映江红茶楼点了一席菜,邀礼部与鸿胪寺等官员庆功,王书淮被推至主桌,郑侍郎之子郑俊乃谢云初手帕交江梵之夫,他与李世子关系好得能同穿一条裤子,是以将李世子也招呼了来,二人出门时,又见文郎中慢悠悠踱步出来,一来二去,几人又凑了一桌。 众人相互应酬,唯王书淮则在一旁独饮。 郑俊瞥着王书淮神情似有萧索,与往日略有不同,推了推身侧的朱世子, “你有没有发现书淮今日喝得比寻常多?” 朱世子看了一眼王书淮,轻声道,“大约是不想应酬?” “不,”郑俊人虽是温吞,心思却细腻,“书淮好像有心事。” 朱世子敲了郑俊一记,“书淮没有心,哪来心事一说?” 郑俊竟无言以对。 席上,朱世子见文郎中弃茶喝酒,不由头皮一紧,连忙劝住,“文大人,小心尊夫人不高兴,您别喝了,”见文郎中拧着酒壶往嘴里倒,急道,“哎哎哎…少喝点…” 文郎中挥开朱世子的胳膊,将酒一口饮尽, “我怕她个屁,女人哪,惯不得,我对她那样好,她昨个儿竟然还闹着要跟我和离?” 王书淮听到此处,眉峰一抬,一动不动看着文郎中。 “她若真肯离了我,我堂堂五品郎中,还怕娶不到妻?哼!”文郎中气势昂扬。 王书淮捏着酒盏,沉默少许,也将酒盏给饮尽。 朱世子见文郎中与往日举止迥异,便知他不过是死鸭子嘴硬,于是插科打诨笑道,“您别放在心上,女人嘛,越把和离挂在嘴上,越不可能离,尊夫人定是刀子嘴豆腐心。” “像我,这话已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我可从来不当回事,也不能当回事,照样进屋,将人往床上一扑,啥事都没有了。” 众人拍桌大笑。 文郎中听了这话,神色定了定,“好像是这么回事。”旋即眉色顿开,畅怀喝酒。 男人们喝了些黄汤,又说了些混不吝的话。 王书淮眉目肃然,不理会众人言辞无忌,只默不作声将衣襟上的灰弹了弹,那一身的清越气质生生将他与周遭的喧嚣隔离开。 真的只是挂在嘴边说说? 瞧谢云初那日神情,言笑晏晏,又不曾防备着他,也不是没可能。 否则又怎会说出“不如等十五”的话。 转眼到了五月十五,王书淮又着手准备鱼鳞图册的事,谢云初忙着将手中不要的首饰物件儿换成银子,打算改建山庄。 两位主子都忙。 皇帝不急急太监。 错过了初一,无论如何不能错过十五。 林嬷嬷暗中寻到明贵, “今个儿想个法子,请二爷早些回来。” 明贵比林嬷嬷还要急,“您就放心吧,我这就亲自去衙门请,死皮赖脸拖着二爷早些回。”心里却发苦,放眼京城,哪家少爷需要人催着同房? 简直是笑掉大牙的事。 戌时初刻,王书淮回来了,在他从政生涯中,算是极早。 林嬷嬷很高兴,殷勤地端茶倒水,谢云初不在,王书淮便抱着珂姐儿玩。 谢云初刚从账房回来,瞥见丈夫已坐在里头。 从茜纱窗望进去,宫灯幢幢罩在他周身,那人背影修长俊逸,气质矜贵,只消有他在,再喧闹的场景都能被他染出几分宁和致远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拢着一玩具在珂姐儿跟前晃,小孩儿捏着拳拽住他衣袖,使出浑身解数去抓那玩具,那样一只白皙干净的手,做什么都好看。 谢云初在帘外欣赏了一番美人,慢腾腾挪了进去, “二爷回来啦。”语气清脆而明快。 王书淮瞥一眼谢云初,见她怀里抱着账册,“又在盘账?” 夫妻俩神色如常,仿佛之前的龃龉不曾发生。 谢云初往怀里册子看了一眼,顺带递给他,“今个儿盘点库房,正好将上回您的生辰寿礼清点造册,您瞧一瞧,心里有个数。” 王书淮没有接,“你心里有数就好。” 谢云初这回却坚持给他, “这里有些人是您官场上的同僚,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一无所知,若是您心里没数,万一将来回礼我唐突了怎么办?” 前世这些人情来往皆是谢云初一手操办,她事无巨细罗列清楚,对王书淮所有官场人情世故了熟于胸,是名副其实的贤内助。 今生嘛,凭什么? 人不要轻易大包大揽,久而久之,对方视为理所当然,若是哪日不干了,反遭埋怨,这是成婚后王书淮第一个大生辰,她便要给王书淮“立规矩”。 王书淮觉得谢云初说得有理,将孩子搁在罗汉床上,接了账簿,一目十行记在心里,最后又回递给谢云初,只是待谢云初转身,他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她, “等等,还有一个物件也写进去。” 谢云初立即将簿册搁在长案上,坐下来执笔问他,“谁家的,是何物?” 王书淮抚了抚珂姐儿歪斜的小揪揪,“是母亲父亲,还有三弟和四弟凑份子买的一个鬼工球…” 谢云初笔头猛地一顿,喉咙一下子黏住似的,“鬼工球?” 王书淮扶着孩子后背,目光投了过来,“是,怎么了?” “没怎么…”谢云初压下满腔震惊,尽量让语气平稳,“什么样的呀,我该怎么记账?” “就写七层象牙同心球。” “行…” 心情复杂到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会儿不甘心东西落于王书淮之手,一会儿又觉得好笑。 写完,谢云初随口便道,“二爷,这玩意儿长什么样,能拿过来让我瞧瞧么?” 她要寻个借口把里面的“初”字给抹去。 不料王书淮看着爱四处糊口水的女儿摇头,“你喜欢便去书房看,这里就算了。”万一被孩子抱着玩,不小心磕着手脚,或摔碎就麻烦了。 一计不行,谢云初只能再想法子,时辰不早,她先往浴室去。 她洗的慢,骨细丰盈的玉臂跟凝脂似的,撩起一阵阵水花,慢慢从面颊浇下去。 哗啦啦的水声一直传递至东次间内,在这寂静的夜色里直叩人心,林嬷嬷侍在一旁观察王书淮,换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动静,偏生自家这位姑爷眉目冷清,神情恬淡得没有一丝烟火气,林嬷嬷已经在筹谋,下回是不是得备些补汤。 林嬷嬷想接孩子,珂姐儿却缠着王书淮,王书淮只能亲自抱着她送去东厢房。 待回来,谢云初已换上一件香云纱长袍曼妙而多姿坐在罗汉床上,春祺则侍在一旁替她绞发,王书淮看了谢云初一眼,见她没瞧他,干脆往浴室去了。 等到王书淮洗好出来,谢云初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坐在梳妆台梳发。 乌黑的秀发铺在后背脖颈,灯火在她周身倾泻光芒,轻盈而香艳的衣摆隐隐翻动。 相较之下,王书淮却收拾得一丝不苟,他朝妻子望了一眼。 黑鸦鸦的青丝倾垂,衬得那张俏脸白如凝雪,眉梢那颗美人痣微微上翘,勾出妩媚又妖治的风情。 换做以前,王书淮定觉着妻子不够稳重,如今嘛,装扮越娇艳,越说明没有二心,间接印证了李世子的话。 他径直往床榻去。 谢云初从铜镜里看到王书淮的身影,梳好发便转身吹了灯。 王书淮依旧躺在里侧,看着谢云初慢慢放下帘帐,慢慢挪上床。 既然她一切如常,他也一切照旧。 王书淮动作比往回快,谢云初还未躺下,人已被他长臂一捞到了中间,猝不及防,撞在他身上,胸脯轻轻蹭过他手臂,秀发通通向身后滑去,露出那张足可倾城的脸。 手挑开松垮的系带,双目俯下来凝着她,并不急着进, 他以前可不这样看她。 香云纱的面料极滑,谢云初连忙拢了拢遮住一些春光,王书淮宽大的衣袖垂在她两侧,露出一丝似笑非笑,“敢穿去外头,现在却知道害躁了?” 嘴里说着这话,目光却是在她脸上。 他始终是君子,克制又规矩。 谢云初明白了,王书淮这是秋后算账,银色的月芒泼进,衬得那张冷白色的脸俊美如仙, 她昂首与他对视, “二爷别给我立规矩了,那束绸束得我实在难受。再说了,难道是我的错?” 女子柔细的脖颈在他跟前晃,拢着三分薄纱,活像一勾人的狐狸。 他喉结滚动,“罢了。”他算看得出来,即便他不许,她也不会照做。 这一瞬,他突然不想做君子。 大掌探了进去,谢云初胳膊轻颤,衣裳半拢不拢的,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却打鼓。 这厮以前可矜持得很,今日倒是稀奇了。 谪仙也不过如此。 王书淮压根不知妻子在腹诽他,只慢吞吞问, “不要我跟你立规矩,你是不是也不能给我立规矩了?” 谢云初微顿,随着他的动作,尾音有些发颤,“我给你立什么规矩了?” 王书淮深深凝望她,衣袖滑过她的脸,谢云初偏了偏面颊,丝丝痒痒的感觉,毫无防备中,被那个人给填满。 这一回倒比上一回容易。 谢云初很快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 初一十五立规矩? 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谢云初装傻。 王书淮看出来了,妻子现在就是个滑不溜秋的泥鳅,他这人脸皮还没厚到跟妻子堂而皇之谈论这种事,只是心里憋着点气,称不上多么温柔。 谢云初反而喜欢这股劲。 王书淮看着妻子享受的模样,心里默默纳闷,既是喜欢,为何只定两日?
第21章 谢云初以前觉着累,是因为她不敢劳动王书淮,如今行事越发大方,也没了太多的顾忌,人首先要周全自己,才能周全别人,这个时候说话嗓音跟蜜糖拉出的丝。 王书淮再端着,也忍不住听她使唤。 谢云初满意了,王书淮一直是个很难被撼动的人,哪怕此时此刻,神情依旧冷静得出奇。 他看着怀里的妻子,芙蓉嫩靥,极尽糜丽,天然一抹娇艳,全堆在眉梢那颗美人痣,像是一朵被他催熟的海棠。 原来女子的美,千般万化。 五月中旬的夜,蝉躁不休。 谢云初汗津津地瘫在床上一动不动,额前的碎发黏在鬓角,面颊霞色晕开,余韵难歇,王书淮已穿戴整齐坐在床沿,寻来一块雪帕递给谢云初,她接过帕子胡乱擦了几下,看都不看丈夫一眼, “二爷先去洗吧。”神色懒淡而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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