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初吃得慢条斯理,时不时往他瞥一眼,轻轻一笑, “二爷,您这是何苦,住在这里,我少不得要闹腾您,您白日还要上衙,夜里反复醒来,于身子不好,咱们夫妻日子长着,您何必急于一时。” 她一副给他出主意的口吻。 王书淮真的有被气到。 “你是我的妻,怀着我的孩子,咱们理应患难与共,这点事算什么。”偏不顺她的意。 听听这话…谢云初差点笑了。 她怀疑他就是故意来膈应她的。 谢云初不想搭理他。 用了夜宵,谢云初漱口上了床,夏安吹了灯重新退出内室。 这时王书淮覆过来,搂住了她,几乎将胸膛贴在她后背。 “云初,我过去着实忽略了你,你给我机会慢慢弥补。” 谢云初好一会儿没说话。 以前她盼着,现在她不需要。 “二爷的心思我明白,只是在兼顾我的同时,切莫误了朝政,更别伤了自己的身。” 果不其然,正如谢云初所料,王书淮极忙,次日便没能回府。 二十五这一日谢云初去朱家吃萧幼然孩子的满月酒,便听到萧幼然与她说起世子朱康平。 “你上回整他,可把他整老实了,他死皮赖脸从他亲娘处得了三千两银子,又从外头借了两千两方赎回了信物,这段时日老老实实待在府上,我试探他纳妾的事,他也一口回绝了。” “初儿,可多谢你啦,我白白得了五千两银子,丈夫也规矩了,说说吧,想我怎么谢你?” 谢云初笑着推她,“把你娘让给我,我便饶了你。” 萧幼然笑,“我娘便是你娘,哪里需要让?哦,对了,江南总督府送来一份重礼,我猜是姨母赠给我的,你说我该怎么回?” 谢云初神色淡淡,“别顾忌我,该怎么回便怎么回,我没有那么小的气量,说心里话,我没有怪她,只是不想与她有瓜葛而已。” 今日是谢云初第一次带着小珂儿出门赴宴,萧幼然和萧夫人均给了见面礼,萧幼然给珂儿挂上一个大大的璎珞项圈,小姑娘梳着双丫髻,再绑着两根红绸带,跟个神气的哪吒似的。 接下来谢云初忙着铺面上的事,玲珑绣已步入正轨,专卖局的事也如火如荼,有了银子,田庄改建与江南绸缎庄的进程便加快了,她一面数着进帐,一面盘算出账,整日忙得不亦乐乎。 王书淮依旧每日早出晚归,有时能在孩子睡前回来哄一哄,有时夜半方归。 他回来用膳,她便吩咐嬷嬷客气招待,他陪孩子玩时,她不是在看账目便躺着歇息,从未往他身上瞥一眼。 若他主动寻她说话,她又能轻柔柔地笑起来,仿若寻常夫妻那般琴瑟和鸣。 他对她好,她受着,甚至偶尔还能关怀他几句。 如果说先前她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任他如何攻不破,那么如今她就像一块面团,随他搓圆捏扁。 这都不是他想要的。 王书淮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般无计可施,满满的挫败感如同乌云笼罩他的眉心,修长的身影撑在博古架,望着外头暗沉的天色出神。 三月十五的夜晚,狂风肆意,层层叠叠的乌云垒在上空,银亮的闪电骤然划下一道亮光,照清了书房那一盆绿意盎然的菖蒲,油亮的绿叶被风卷起发出飒飒颤动。 整整一年了,她几乎没有来过书房。 这里一切还是那夜之前的摆设,是她亲手挂上去的画,是她亲自贴上书签的书册,还有她手缝的玲珑百转九扇屏风。 每一物无不是她亲自甄选,而它们的主人却轻轻挥了挥手,不带走半丝留念。 雷电在黑沉沉的夜空突兀地炸开,他一袭雪衫长身玉立,薄薄的眼睑堆着浓郁的青气,如同墨色里一尊冰冷的鬼魅。 凝立片刻,王书淮忽然抬步,转身去了春景堂。 院子里刮起狂风,大雨将至,丫鬟们纷纷奔去各个角落将盆栽抱回廊庑下,墙边的木梯被掀翻在地,砸到了院角的桂花树,扑落一地绿叶。 外头的动静丝毫没惊动熟睡的孩子,屋子里,珂姐儿躺在罗汉床上睡得正香,灯芒下,婴儿般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辨,谢云初坐在一旁轻轻啪打她的背心,跟着昏昏入睡。 身后突然伸来一双手臂,轻轻将她圈住,谢云初转过眸来时,人已被他拦腰抱起。 谢云初登时清醒过来,抬眸对上他的眼,“二爷?” 王书淮低眉凝视她,语气分外柔和,“我书房尚有折子要看,你陪我?”清隽的眉眼被笑意淡去了几分冷色,格外好看。 谢云初心咯噔一跳,看了一眼浓黑的窗外,“天要下雨,我去书房不方便。”见他眼神不知不觉凝起来,她又商量着道,“不若您搬来这里?” 留在这里,继续敷衍他? 这里是她的地盘。 他要带她去书房,让她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陪着他。
第65章 趁着天还未下雨,王书淮将谢云初抱入了书房。 人安置在西次间隔扇下的罗汉床上,王书淮先把她放下,又亲自将窗下炕床上的两个素面织锦大引枕拿过来,垫在谢云初腰身下,让她靠着舒服些。 她右手侧还搁着一个圆高几,上头放着一盏透明的琉璃灯,并几册书,王书淮已替她想好,“这是几本江南游记,是在金陵书局给挑来的,书很不错,你瞧瞧。” 又体贴地给她倒好茶水,放了几碟肉脯果子给她裹腹。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书案后,开始忙公务。 谢云初就跟木偶一般被他挪来此处,她干巴巴坐了一会儿,干巴巴看着丈夫鞍前马后安顿她,这哪里是曾经高高在上的人间谪仙,简直就一掳了压寨夫人进窝的土匪。 王书淮翻开文书,余光瞥见谢云初双目跟铜铃似的瞪着他,他微微勾了唇蘸了蘸墨提笔写批注。 “有什么事随时唤我。” 他这样说。 谢云初两辈子都没像今日这么无语。 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张脸斯文俊逸,眉目依旧好看得如同画染,干得却不是人事。 移目窗牖,风声鹤唳,狂风一阵阵拍打窗棂,未听到雨沫子的声音,想必还没下雨,支摘窗关了几扇,只剩下一扇露出一线缝隙透气,谢云初吹着那丝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发现她在敷衍他,心里不得劲故意折腾她?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荒唐可笑? 谢云初现在就跟一条被从水里拧出来的鱼,在粘板上翻了个身,无计可施。 罗汉床上叠着一床薄衾,谢云初拿过来,搭在身上,背对着王书淮开始歇息。 王书淮看着她柔秀的背影露出笑,“我已吩咐明贵给你准备夜宵,你尽管歇着,有什么不舒服告诉我。” “我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谢云初没好气道。 王书淮清朗的眉目似笑非笑,将狼毫搁下,一副整暇以待的样子静静凝望她,“怎么不舒服,你告诉我?” 谢云初听了这循循善诱的语气,就怀疑自己中了他的毂,她轻哼几声,没搭理他,继续躺下去,王书淮也继续处理文书。 屋子里安静如斯,外头狂风不绝。 谢云初想闭目歇息,听到外头隐约有雨滴砰砰响,心又不踏实了,这厮该不会要逼着她留宿吧。 她再次坐起来,指着窗外,“王书淮,外头已下起了小雨,你快些送我回去,珂姐儿还在睡呢,你把我拘在这里算什么?刮风下雨,电闪雷鸣,她若是吓醒了,必定得寻娘亲,那好歹是你亲生女儿,你要这般折腾她吗?” 王书淮闻言抬目看着她,语气淡漠,不容置喙,“乳娘和林嬷嬷皆在,如果那么多仆从照料不好一个小孩,她们都可以滚了。” 谢云初被堵得哑口无言。 “那你要我陪你到什么时候?我怀着孕呢,我不歇息了?王书淮,你有没有良心?”她绷着眼角咄咄逼人质问。 王书淮轻飘飘往内室指了指,“这里有床,够我们夫妻俩歇。” 谢云初听了这话,语气顿时一噎,眼神瞄着那光线模糊的内室,神色变得复杂。 前世王书淮忙得不去后院时,她也不是没想过法子,一向中规中矩的姑娘,悄悄打扮得柔嫩娇艳,借着送夜宵的名头来书房探望他,帮着他清理书册,打扫桌台,甚至佯装不小心崴了脚,磕了胳膊,也曾暗搓搓地想,王书淮能不能将她留宿。 他不去后院,她来书房总可以吧? 她从未做过这么厚脸皮的事,为了他,真真将面子都豁出去了。 可惜,那清俊的男人,也不知是少了心眼,没看出她的心思,还是实在心里没她,总总唤来丫鬟将她搀走。 那时的她一颗心天真烂漫,哪怕撞破了头也依旧初心不改。 当年的苦求不得,如今却巴巴送到了眼前。 她不要,也不屑。 谢云初鄙夷一声,将视线挪开。 “我不睡这,我在春景堂舒舒服服的,你凭什么让我陪着你受罪?” “你若能一辈子睡这,不去后院打搅我,才是我的造化呢。”谢云初满嘴嘲讽,陪着他磨了二十多日,没把他耗走,却把人逼得更疯。 面前这男人就像一四面凿壁的冷窖,雨泼不进,雷打不动,坚固得令人束手无策。 “动怒了是吗?”王书淮依旧笑,笑起来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竟也有几分瑰艳,“动怒了就好,就该说实话了。” 谢云初看着温淡从容的丈夫,他姿态不疾不徐,优雅矜贵,像是一等着猎物上门的高明猎者,她没好气地抓起一册书朝他扔过去,她怀着孕不便使劲,力气不大,自然是没能扔上桌台,就这么砸在地上。 王书淮风度翩翩起身,帮着她将书册拾起,重新放好,又挪来一圆面锦凳,坐在她跟前,修长的双臂撑在她两侧,他哪怕坐在锦凳,依旧比她高处半个头,倾身靠近她温柔道, “云初,隔得远你扔不着,别气坏了身子。” 所以这是送过来给她出气。 谢云初眼神劈了过来,干脆将其中一个引枕砸在他面门。 这引枕自然伤不着王书淮分毫,趁着她扭过脸无从防备时,他抬手轻而易举将人抱过来,搁在膝盖上,再将引枕护住她的小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将下颚压在她肩口,将她禁锢在怀里,轻轻道, “云初,陪我一个晚上,一个晚上便好。” 她身上散发一股清香,酥香软玉般令人着迷。 也不知道是许长一段时日的求而不得,还是日积月累的细水长流,他现在格外贪恋这个女人的温柔,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令他这颗兵荒马乱心有那么片刻的皈依。 他语气迷离沙哑,带着请求。 谢云初被弄得没脾气了,她稍稍吁了一口气,劝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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