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静一下好吗?我是你的妻,我们还有两个孩子,我也没打算跟你和离,信王揣着什么目的不得而知,但我对他没有丝毫念头,你什么都别想,咱们本本分分过日子。” 王书淮自然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心里暗涌的情绪一下子剧烈翻腾出来,他下一瞬双臂箍紧,几乎将谢云初嵌在怀里,神情也变得阴沉而冷厉,恨不得吞了她似的。 “相敬如宾是吗?”他薄薄的眼尾缀着一抹冷笑。 谢云初双手抱着引枕,漠然坐在他膝盖,沉默不语。 “我做不到。”他一字一句这样说。 谢云初闭上眼。 王书淮重新将她挪向罗汉床坐着,面对面圈住他,逼近她眉眼问, “去年三月十五这个夜晚,你毫无预兆对我动了怒,我当时心里搁着事,不曾细想,现在回想,你曾经那么娴静温柔,怎么可能明晃晃得拒绝跟我同房呢?” “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孤注一掷将那耗费数百个日夜的鬼工球给卖掉?” “你告诉我,是什么缘故,让你从此不踏进书房?” “你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回心转意?” 一连数问将谢云初那层覆在表面的温婉淡然给粉碎,她仰目望了望模糊的虚空,自肺腑深处发出一丝冰冷的嘲讽。 硕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屋檐,廊柱还有窗棂。 咚咚的响声仿佛在叩动她尘封的心房。 “你真想知道是吧,那我告诉你…”她脸色淡而又淡,眼皮耷拉着,面颊仿若罩着一层疏离的光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抹孤魂, “我那一夜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我…死了。”她轻飘飘吐出那两个字。 王书淮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些十分匪夷所思,却还是耐心问,“然后呢?” “然后?”她泛着水色的唇角轻轻往上一咧,“然后不等我咽气,你母亲,父亲,以及你,迫不及待张罗一门继室,好叫人接我的班,继续伺候你们一大家子!” “不可能!”王书淮眉峰锐利无比,断然否认。 谢云初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轻嗤一声,将目移开。 王书淮看着面若冰霜的妻子,将她冰冷的柔荑缓缓握在掌心,想起这一年来发生在她身上诡异的事,忽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就像我祖父那般,你预料到他可能出事,设法提前阻止,你也这般预料到你的未来,故而心若死灰,不再打点中馈,也不再侍奉公婆,甚至连我也一并撂下,是吗?” 谢云初没吭声,表情默认。 王书淮给气笑了,“谢云初,祖父的事或许是你阴阳差错撞对了,但我绝无可能在你没死的时候续弦!” “你自然不会在我没死的时候续弦,”谢云初清凌凌笑着,“你当然顾念着体面和礼法规矩,你只不过是在长辈将那人迎进门时,默认这个事实而已,等我葬期一满,你自然便娶了那人。” 王书淮还从未听过这等荒谬的事,一张俊脸气得近乎扭曲, “谢云初,你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梦,来审判我是吗?” “那些事发生了吗?我王书淮枉顾礼法规矩了吗?我什么都没做,你便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在你这给我判了死刑,你觉得对我公平吗?” 王书淮霍然起身,风呼呼从缝隙里灌入,他雪白的衣袍被高高猎起,眼角发青发紧,气得浑身血液倒窜,他忍耐着脾性,一字一句重复,语气变得失控, “你这么做,对我不公平!” 谢云初知道她还魂的事解释不清,也没打算解释,她只冷冰冰看着王书淮, “好,就算那个梦莫须有,那么抛开那个梦,你又凭什么要我一心一意待你,要我抛弃一切孤注一掷爱你?” 王书淮凌厉的下颚线绷得紧紧的,直勾勾看着她不语。 谢云初抱着引枕神色疏离, “我怀孕后,你迫不及待搬回前院,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年半,不曾回春景堂留宿一晚。” “我屡屡来书房向你示好,你嫌我缠着你,客气疏离回绝我…” “我生珂姐儿时大出血,你不在身边……” “我生辰,你不曾陪我用过一顿晚膳。” “去年除夕,你明明可以回京,却冷落我和孩子…” “你高兴时便理我一理,不高兴时说走就走,我是你消遣的伶人吗?” “敢问,王大人,王侍郎,你可曾有半点将你的妻儿放在心上?不,你心里只有经天纬地,我们在你眼里微不足道,你也从不曾为我们驻足……” “哪怕在那个梦里,我垂暮时,我始终望着你离去的方向,你也始终不曾回望我一眼…” 王书淮木然看着谢云初那张明艳的脸,挺拔的身子往后一跄,撞在书案上,风再一次灌入他心口,他心忽然漏得跟筛子似的,冷风飕飕刮遍全身,他浑身窜动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 她眉眼明净而柔和,饱满红唇一启一合,“如果我像过去那样心如旁骛执迷于你,你看得到我吗?” 你看得到我吗? 王书淮脑海一遍遍回旋这一行话,他回想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执着于她, 从她说和离开始… 深深闭上眼,久久伫立不言,懊悔绞着心口,如同浓烈酌酒一般,热辣辣地烫着他五脏六腑。 “那个梦现在没有发生,不意味着未来不会发生,我死了,你就真的不会续弦吗?” “王书淮,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垫脚石了,难道这一点资格你都不给我吗?若如此,我留在你身边意义何在?” 王书淮听了这话,心猛地揪起,周身罩着的那股巍峨势气寸寸崩塌,他来到她跟前,缓缓蹲下,心乱如麻握着她双手,无措唤着她, “云初…” 想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好跟她重新来过。 想告诉她,他绝无可能娶别的女人,但他终究没有开口。 她不会信了。 王书淮百口莫辩,也无话可说。 她依旧轻飘飘开口, “其实你已经够好了,你尽到了做丈夫的责任,不嫖不赌不纳妾,有银子交给我,后宅的事也从不插手,对我还算信任,也正因为此,我觉得日子才能过下去。所以,我也配合着你,养育子女,替你操持后宅。” “你真的已经很好很好,比世间许多丈夫都要好,我跟着你能享受荣华富贵…我很满意了。”她眼珠覆着一层水光,摇摇晃晃模糊了她内心的冰凉。 这些听起来无比坦诚的话,如今却像是嘲讽的鞭子无形抽打在他身上,王书淮的心像是困在一处密不透风的暗室,看不到半丝光明。 他蹲在她跟前,圈住她依旧纤细的腰身,将头埋在她腹前,一遍遍唤她, “云初…对不起…”
第66章 三月二十日,艳阳高照,全城举灯庆祝皇后寿宴。 王家住在明照坊,离东华门并不远。 清早各房太太带着儿媳孙儿,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往皇宫赶。 皇后上了年纪,膝下无儿,平日与长公主走得近,对王家晚辈也极是熟悉,惦记着王怡宁两个孩子孤苦,下口谕让她带着孩子进宫,后来又想着不曾见过王书淮的孩子,干脆让王家将孩子全部捎进宫。 这是珂姐儿第一次入宫,也是她第一回 在人前露面,谢云初少不得装扮一番,也交待一番。 乳娘丫鬟不能同去,谢云初怀着孕如何照看得过来,三太太做主安排家里姑娘各人看一个。 王书琴主动抱起了珂姐儿,三太太便让王书仪去帮衬王怡宁,王书仪不肯,“嫂嫂怀着孕,身边没两个人不成吧,我还是跟嫂嫂。” 姜氏瞪了王书仪一眼,王书仪小跑至谢云初身边。 王书雅主动跟王怡宁道,“我来帮小姑姑。” 自从王怡宁出事,长公主遣了两名宫女给她使唤,这两人是可以带入宫的,她身边不缺人,“你去帮着你大嫂嫂。” 大奶奶苗氏还有两个呢。 余下窦可灵带着儿子瑄哥儿,许时薇家的玥哥儿还在襁褓,自然不能入宫。 到了东华门,所有人下来马车。 窦可灵牵着瑄哥儿与大奶奶苗氏走在一处,王书仪知道谢云初不待见自己,便主动揽下抱侄女的活计,让王书琴掺一把谢云初。 王怡宁家的大女儿晶姐儿是宫中常客,牵着妹妹杏姐儿走在最前。 王怡宁则陪着谢云初慢悠悠在后面踱步。 她目光落在瑄哥儿身上,“瑄哥儿长得像可灵,人也机灵。” 姜氏在一旁听了不高兴了,“谁说他像窦氏,他明明像他爹,像爹才能生得这般健壮。” 王怡宁吃过婆婆的亏,就不爱听姜氏这话,“那珂姐儿呢,珂姐儿是不是得像云初?” 姜氏立即道,“珂姐儿当然也像书淮,不像书淮,她能这么漂亮?” 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王怡宁气笑,“只要是二嫂的孙,就必须像您儿子,对吧。” “那是自然,若是生得不像爹爹,如何得祖父祖母疼爱。” 当婆婆的哪个不希望孙儿像自己儿子。 像玥哥儿,生下来时还有几分像书同,越长越像许时薇,姜氏就不高兴了,抱得也少了。 王怡宁又笑吟吟道,“这么说,书淮没长好,他就该像二哥才对。” 姜氏脸色倏忽一变。 王书淮相貌随她。 姜氏没吭声。 王怡宁见她脸色堵得泛青,暗暗好笑。 其实姜氏几个孙子当中,她最喜欢珂姐儿。 珂姐儿像王书淮,王书淮像她,也就是说孙辈中最像她的是珂姐儿。 只因跟谢云初闹了别扭,她就不常见到孙女。 今日好不容易带出来,被王书仪牵着蹦蹦跳跳,姜氏看着有些眼馋。 王家人先去长春宫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和国公爷去了奉天殿,陪着皇帝议事,众人先在殿内候着。 谢云初去了恭房,姜氏逮着这个功夫,连忙朝女儿使眼色, 王书仪有些笨,“娘,怎么了?” 姜氏不满女儿嚷出来,朝珂姐儿睃了几眼。 珂姐儿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的小背搭,一条小小的马面裙,梳着双丫髻,髻上系着两个嵌葫芦的红绦,胸前还挂着萧幼然送的璎珞,手里抱着一面拨浪鼓,虎虎地蹲在那里玩。 王书仪明白了,立即牵着珂姐儿往姜氏那边指,姜氏将手里一串珠子退下来对着珂姐儿晃,诱她过去,珂姐儿是个人来熟,对着谁都爱笑,便抱着拨浪鼓笑嘻嘻过来了。 王书仪立即教她,“喊祖母。” 珂姐儿便喊:“姆姆…” 姜氏哭笑不得。 随后珂姐儿便伸手去拿那串珠子,姜氏也不好不给她,便让她拿着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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