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虾个头大,八、九只就差不多有一斤。 四斤六两的桃花虾拢共也就只有四十二只,就是全剁成了馅,包出来的馄饨也不够赵家三口、林家七口人吃饱。 好在周红英给帮工们做饭的时候,多做了一些。 像林晔亭和林岁午这种饭量大的,吃了一碗馄饨后,还能再就着熏肉蒜苗土豆片,啃三、四个大馒头。 林岁晚肚皮小,回来之前在福满楼吃了不少点心,此时吃了一碗鲜虾馄饨后,就饱了。 洗干净秽物的虾头加姜片、米酒翻炒后加水熬成汤,将煮好的馄饨放进乳白色的汤里,最后撒上盐和葱花。 没有放大酱大料的鲜虾混沌瞧着十分素雅,汤汁鲜美,虾肉清甜,那滋味当真不负其桃花虾的美名。 林岁晚将汤汁都喝了个干净,满足地打了一个全是桃花虾味的饱嗝。 吃饱喝足的林家人无事可做,打算去宅基地那边瞧瞧建房的进度。 林晔亭甚至还跟亲家借了一把锄头,准备去荒地那边免费当个挖地基的壮劳力,为自家的宅子出把力。 林岁晓兄妹三人见此有样学样,就跟武安侯府还未抄家时,去庄子上体验农耕稼樯一般,开开心心地将赵家杂物棚子里的锄头、铲子都给分配了干净。 林岁晚和赵华维走在最前面,手里分别拿着赵拙言平时栽花种草的小锄头和小铲子,高高兴兴地准备去荒地那边玩泥巴……,不,去帮忙挖地基。 两人笑嘻嘻地刚踏出大门,迎头却撞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赵家大门口。 车厢帘子掀开,从里面下来一大一小两名女子。 大的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藕荷色锦缎襦裙,乌黑发髻上带着赤金镶翠玉的莲花发簪,其容貌清丽中暗藏疏离,姿态端庄中透着几分势利。 小的只有六、七岁的模样,跟林岁晚差不多大,穿着一身桃粉色绸缎衣裙,扎了两个丫髻,丫髻上分别绑着一对缀着玛瑙珠子的五彩头绳,其容貌甜美中带着骄纵,姿态娴静中压着几分任性。 赵华维一见着她们,面上随性又纯真的笑意便瞬间收了起来,客气道:“舅母,表妹,你们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寻我阿爹和阿娘吗?” 那小女孩闻言皱了皱眉头,端着娴静淑女的腔调,却不阴不阳道:“表哥这话说得当真让人寒心,我和阿娘没事就不能来看望姑姑和姑父了么?”
第47章 前妻的娘家人和继妻的娘家人撞在了一起, 多么尴尬的场面啊! 不过好在尴尬的也只是场面,场面上的人不尴尬就行。 赵拙言手里提着个平日用来装土的簸箕,笑着招呼道:“哎呦, 稀客,这不是镇抚夫人吗?找红英呐?她就在屋里呢, 我这还有事情要忙,失陪,您见谅……” 赵拙言说完便跟着林家人一起去荒地那边象征性劳动去了,半点也没有要为两任亲家相互介绍的意思。 林家人听了这话后更是无所谓,扛着锄头、铲子等农具跟在后头。 经历过抄家流放的林家人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即便那目光带刺不说,还像杆势利又挑剔的秤似的, 将你从头发丝丈量到了脚后跟,莫名其妙地就给你定了斤两。 大约是林家人都只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裳,身上也无珠翠赤金做的首饰。 那挑剔又势利的目光很快就变得轻蔑又不屑起来, 大约是已经给林家人定了个不值一提的重量。 端庄的妇人在众人转身之际,扬着嗓子,笑着寒暄道:“诸位便是来投奔我家妹妹与妹夫的亲戚吧?我家夫君姓周,与赵家娘子是嫡亲的同胞兄妹, 我家妹子只是个后宅妇人,心软仁善,诸位往后若是有什么难处,来兴安县东边的守备营里寻我相公也行,不必见外。” “……” 林岁晚心想,你这话里有话的, 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还有你说这话的时候下巴抬那么高,脖子不酸么? 走在最后的林晔亭神色平淡, 半点也不接话,只客气回了句“多谢,失陪”,就提着锄头绕开那辆糟口老马拉的蓝布棚马车干活去了。 众人拐到竹林另一边后,赵拙言才主动跟林晔亭说起自己继妻娘家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周红英娘家那边都是一群不必放在心上的庸碌之人。 庸碌一词乃赵拙言对周家人的评价,与林家人无关。 周红英祖母姓侯,育有两子两女。 女儿不受侯氏待见,都被她当作换彩礼的物件儿,以相对还算高昂的价格出售了。 售后银货两讫,从此再无来往。 儿子是传继香火的宝贝疙瘩,但宝贝疙瘩也有铁疙瘩和金疙瘩之分。 在极度偏心的侯氏眼里,大儿子周长安是铁疙瘩,小儿子周耀文才是金疙瘩。 至于你要问侯氏这般偏心的理由,具体其实也说不上来。 硬要挑剔寻刺的话,大约就是周长安年幼的时候没有遇到一个招摇撞骗的“神算子”,瞎着眼夸他是文曲星下凡。 亦或者是周长安性子太过木讷,没有周耀文能说会哄人。 再或者是周长安犟头犟脑地硬要娶个不得侯氏喜欢的媳妇。 …… 不过这些所谓理由在赵拙言看来都是狗屁! 这天底下偏心之事、偏心之人太多,若是都要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的话,那这世上的理由怕是该不够使了。 周长安夫妻不得侯氏喜欢,就连周长安妻子生病了,侯氏也舍不得拿钱买副药渣子给她吃。 周长安不敢违逆亲娘,铤而走险进山采药,被冬日饿极了的野狼给咬死了。 周大娘子也没熬过那个冬天,只留下周红英兄妹相依为命。 彼时周红英只有九岁,她兄长周宏林十二岁。 按理说相依为命的同胞兄妹之间,感情应该是针插不进的。 不过谁叫侯氏是个绵里针呢。 这老太太虽然狭隘偏私,但却极会抓住重点。 比如她虽然对大儿媳百般磋磨,但对大儿子却时有关怀。 她对周红英百般嫌弃算计,但对周宏林却又照顾有加。 以至于周红英对间接害死了自己爹娘的侯老太太恨之入骨,可周宏林却未必。 周宏林十七岁那年做梦看上了兴安县一大户人家养的义女,为了能娶到心上人,他立志要出人头地。 彼时北狄肆虐,燕王下令征兵扩军。 周宏林热血上头,兴冲冲地报名参加了玄甲军选拔考核,并以吊车尾的成绩选上了。 周红英担心兄长安危,哭着求他放弃。 侯老太太却鼓励并支持孙子建功立业,甚至咬牙掏出了自己的棺材银子,为周宏林置办了一身铁皮护心的牛皮甲。 此番对比,相依为命的兄妹之情,瞬间就黯然失色几分。 周宏林刚进玄甲军的头三年几乎是音讯全无。 侯老太太为自己那打了水漂的棺材本日夜咒骂,就连那大户人家的义女也嫁了别人,唯一还盼着周宏林好的,估计也就只剩下周红英一个了。 等到周红英长到十七岁时,周宏林依然没有消息。 侯氏为了给小儿子凑游学的银子,打算像卖两个女儿一样,将周红英卖给一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财主做妾。 周红英性子爽朗,心性坚韧,本就不是任人搓圆揉扁的软面团。 她起初是不哭也不闹,等到那老财主派人来接时,才拿着一把又尖又长的剔骨刀架在了周耀文脖子上,阴恻恻地瞪着侯氏,冷笑道:“比起你小儿子,其他人命都贱,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这文曲星下凡的金贵儿子,死了过后,那魂魄是不是真能上天。” 侯老太太还没享着文曲星下凡的儿子的福呢,哪里肯早早放人家回天上去,当即便哭着求着妥协了。 那老财主更不敢纳一个随时跟人动刀子的妾回去,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周红英用一把剔骨刀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斩断了和侯老太太等人的亲缘关系,同时也坏了自己的名声,还被侯氏一家赶了出去。 赵拙言被流放发配来北疆的时候,周红英已经在枣花村东边搭了茅草棚子,自己一个人住了两年。 “外祖父,您起初是如何与外祖母结缘的?您是不是也心折于外祖母的坚韧性情?” 林岁晚听完外祖父的描述后,忍不住以己度人般问道。 赵拙言却十分现实,坦诚道:“我刚来枣花村时囊中羞涩,只能找村长借了个茅草棚子住着,跟你外祖母正好挨着。你外祖母于烹饪之事极有天赋,就连水煮青菜也比别人煮得更为清甜,我烧了两回灶房后,便死皮赖脸地跟她搭伙了。” 结局自然不言而喻,两人这伙搭着搭着,就搭到了现在,最后谁也离不开谁。 林晔亭并不关心赵拙言为一口吃食卖身卖心之事,只问道:“小嫂子的兄长入了玄甲军后,想必是如愿以偿地出人头地了,他如今是个什么身份?” 赵拙言嗤笑道:“早些年北狄肆虐,周宏林确实立了些军功,如今从玄甲军里退了下来,在兴安县守备营里谋了个镇抚的职位。” 林岁晚假模假样的惋惜道:“周家伯伯最后倒是出人头地了,可惜佳人却已嫁为人妇,哎,有缘无分呐。” 赵拙言在古灵精怪的外孙女头上弹了一下,挑眉道:“谁说有缘无分了,你外祖母当年被逼为妾时,周宏林就已经混出头了,成了玄甲军前锋营中一小旗。” 赵拙言讽笑道:“那厮按例得了探亲假后,不担心被人逼迫为妾的妹子,反倒是不远百里地跑去昌和县纠缠别人家的媳妇!” 林岁晚催促道:“……然后呢?” 赵拙言冷笑道:“然后佳人动容,哭着要与丈夫和离,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呗!” 林岁晚神情空白,只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几个字仿佛都被染上了狗屎! 不过说了这么半天,林岁晚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家外祖母跟她那“相依为命”的兄长之间,关系估计也算不得多好。 所以,林岁晚又问道:“外祖父,她们估计很少上您家门吧,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赵拙言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岁晚一眼,故作神秘道:“怕是跟你能去开蒙院读书有关呢。” 赵拙言低估了小外孙女的智商,她一听这话就悟了,原来是有人来抢自己那个入学名额来啦! 另一边,周红英不冷不热地将张佩兰母女迎了进屋。 张佩兰跟小姑子自来不和,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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