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殿外传来“砰——”的一声。 紧接着,一道掷地有声的嗓音响起:“退朝。” 众官员:“!!!” 终于退了! 简短的几个字犹如神降,大臣们站得笔直的身躯终于松懈了下去。 片刻后他们又反应过来。 那句“退朝”,为何听着有点耳熟? 又为何,是从殿外传进来的?
第五十六章 众臣齐齐回首循声望去, 站在后排的官员离得近看得清楚。 只见罢朝多月的辅城王双手背在身后,未着官服,踱步悠闲地朝着殿门方向走来。 大约在离殿三丈的位置停下。 然后又看见辅城王从身后掏出个明黄色的物件, 远远砸了过来。 那东西擦着最后一位官员的耳边落地, 官员两股战战,胆颤心惊地低头看上一眼。 明黄色物件在地上滚动两圈摊开,上面印着的朱色玺印在众目睽睽下呈现出来。 这赫然是一道圣旨! 官员几乎要站不住。 本能地想要弯腰去捡,又忌惮殿外的辅城王, 最后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僵在原处。 最后他咬了咬牙, 下定决心将圣旨捡起来。 谢元丞已经迈进紫宸殿。 官员手指将将碰到那抹明黄, 黑色长靴就径直踏在上面。 官员悄悄抬头看一眼谢元丞,暗自使劲儿。 扯不动。 谢元丞一个眼神都没给脚下这道被千万人奉为圭臬的黄色布缎。 只道:“本王与太后, ”他加重了“太后”两个字的读音, “有家事要谈。” 他扫视群臣:“诸位大人,退朝吧。” 他一发话, 没有敢不从的。 群臣当即作鸟兽散。 太后等到了谢元丞,目的就达到了一半。 瞥一眼芳华,芳华立即会意,将龙椅上昏昏欲睡的谢修齐带了下去。 有眼力见的内侍已经把谢元丞平日上朝的座位搬了上来。 谢元丞掀袍坐下。 太后屏退左右,大殿内只剩她与谢元丞两人。 她拿腔作调的摆了一会儿架子,没等到谢元丞开口。按捺不住, 便装模作样启唇问道:“多月未见,阿丞来了也不说话。”她轻笑了笑,“还没问你这风风火火地找哀家有何要事呢?” 内侍端了盏茶,跪在谢元丞脚边, 将茶奉在额前。 谢元丞接过茶,将人打发下去。 他捻着茶杯盖拨了拨杯中浮沫, 等茶凉了几分才喝上一口。 一系列动作下来就是没回答太后的话。 太后也丝毫不心急,静静地看着谢元丞动作。 杯中茶见底,谢元丞缓缓开口,反问道:“皇嫂不知道臣弟找您何事么?” 太后疑惑道:“阿丞昨日刚从蓟州归京,哀家携群臣在西城门相迎却连你面都没见着,如何能知晓你所思所想?” 茶杯盖“哐当”一声,稳稳当当落在茶杯上。 谢元丞问:“皇嫂真的不知道么?” 太后和善笑道:“真不知。” 谢元丞便也笑,佯装起身:“那便无事,臣弟告退了。” 太后一听,好不容易逼得他来见人,哪儿能真的让他走,急道:“站住。” 甚至连装也忘了装。 谢元丞闻言,又靠了回去。 他玩味地觑一眼太后,大有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太后又笑了一下,不再作声。 两人一肚子弯弯绕绕,到底没撕破脸,私下再怎么诡谲云涌,面上也要端得一派祥和。 其实就在比谁先坐不住。 谢元丞已有半年多的时光没来这大殿,时隔数月再次坐上专属于他的座椅,倒是十分自如。 他没再说话,也没再喝茶,斜斜倚在座上单手撑额假寐起来。 过了一刻钟。 太后见他真有直接睡过去的趋势,终于开口问候:“阿丞身子修养得如何了?” 谢元丞懒懒抬眼,答得真诚:“不如何。” 他这句话堵得太后剩余的话憋在肚里。 太后关切道:“你难得入一回宫,不如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太医过来替你来切切脉。” 谢元丞回绝:“不必了。” “胡闹。”太后语气严肃起来,“自己的身体自己不在意,那要何时才能将病养好?” 她话说得冠冕堂话,听起来倒真有几分像是长辈对晚辈关心的训斥。 谢元丞食指抵在太阳穴,嘴角上扬几分,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他说:“好不了。” 太后还在继续:“哪里来的庸医,敢对你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谢元丞烦了,懒得跟她虚以委蛇:“没有庸医,是臣弟说的。” 太后怔神。 谢元丞叫她:“皇嫂,臣弟有个问题一直很想请教皇嫂。” 太后看他。 谢元丞不按套路出牌,字字句句出乎太后意料,让她反应不过来。 过了须臾,太后说:“阿丞问罢。” 谢元丞道:“臣弟想知道,蓟州一行路上的眼线,夜潜辅城王府的探子,都是皇嫂出于什么目的派出的。” 太后一噎。 在谢元丞问出这话的前一秒,她想过他可能会问出的任何问题。 但谢元丞最后问出来这话实在太直了,一时竟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这,”太后顿了顿,才说,“阿丞自年初坠马以后,一直对哀家避而不见。虽然不知你这么做的原因为何,可哀家怎么说也是看着你长大的皇嫂,深感心忧,却又无从得知你近况如何,所以才派了人……” “原来如此。”谢元丞点着头,“那便先谢过皇嫂挂怀了。” “不过臣弟还有一问。”他又说。 太后道:“阿丞有什么问题直问便是。” 谢元丞道:“皇嫂是真心挂怀臣弟身体,还是为着臣弟多日未上朝替阿齐镇压朝堂处理政事而忧心呢?” 被直指心中所想,太后尴尬地笑了笑,说:“自然是都有的。” 谢元丞:“哦?” 太后道:“自你皇兄去后,说你以一人之躯独自替齐儿撑起大半江山也不为过。民间都说‘长嫂如母’,哀家身为你的皇嫂,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听闻你身子一直不爽,蓟州一行又受了伤,哀家自然是担忧你的身子的。” 她话锋一转,又打起感情牌:“可这齐儿毕竟是你临终前托付给你的,他如今年少难当大任,你身子一直不见好,哀家到底只是个妇道人家,处理不来朝中要政。自从你告病的这段日子以来,朝野上下都要乱成一锅粥了,哀家如何能不操心呢?” 谢元丞拖长音调:“啊……” 眼前人言辞之恳切,若不是谢元丞上辈子真死在过她母子二人手上一回,差点都要相信太后是真情实意的了。 “当然了,”似乎是怕谢元丞继续揪着这个问题问下去,太后接着说,“两者相较之下,哀家还是更关心阿丞的身体健康了。” 谢元丞疑惑:“真的吗?” 太后道:“句句不虚。” 谢元丞笑了:“既如此,臣弟还真有一事需要跟皇嫂知会一声。” 太后一滞。 他说的是知会,不是禀告,不是商议。 “何事。” 谢元丞说:“臣弟出行时得遇一神医,他说臣弟的病是多年操心劳力所致,需得静养。” 太后眼皮一跳:“静养多久?” 谢元丞伸手比划一个数字:“少则五年,多则十年。” 太后音量拔高了几分:“五年十年?” 谢元丞:“是。” 太后:“期间朝事该当何如?” 谢元丞理所当然地说:“神医说若要痊愈,就绝对不能再操劳。否则……” 太后问:“否则如何?” 谢元丞诚恳道:“要死于非命的。” 太后:“……” “而且那神医还说了,”谢元丞说,“京都风水与臣弟命格相冲,不利于臣弟养病,若想早些痊愈,需得远离京都。” 太后嘴角一抽,十分想问谢元丞一句这是神医还是神棍。 旋即又反应过来他明显是在胡说八道,却又辩驳不能,只道:“去哪儿。” “贡城封地。”谢元丞说,“贡城是皇兄在世时亲封给臣弟的属地,神医说哪里有皇兄遗留的真龙之息,最适宜臣弟……” “哀家不同意。”太后冷笑,“你要养病可以,但哀家绝对不准你回贡城。” 谢元丞眉头一挑,佯作不解:“为何?” 太后心里堵着一团气,怎么也散不开,干脆撇过头去不回答。 谢元丞疑惑道:“可皇嫂方才不是还说在你心里,臣弟身子是否康健比朝事还要重要吗?” 太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谢元丞却步步紧逼,语气无辜:“难不成皇嫂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太后气得拂袖:“自然不是。” 她与谢修齐孤儿寡母在这深宫之后就如浮萍一般无所依靠。 如今失去了安国公这一外戚作为依仗,能抓住的稻草便唯余谢元丞一人。 在她眼中,谢元丞能否继续留在朝中为她母子二人效力自然显得至关重要。 谢元丞可以三年五载闭门不出,但前提是必须要留在京都。 只要他人在京都,就算他决心不理朝政,也多多少少能给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一些震慑。 可一旦他离开了京都,就相当于明晃晃地告知大众,他谢元丞不再站在皇帝身后。 别说是三年五载,就是三五个月,以谢修齐的无能和丰王的手段,就足够将政局颠覆。 “那是什么?”谢元丞继续问。 太后不可能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嘴唇翕动却无话可说。 谢元丞无意再与她纠缠,撑膝起身欲走。 他刚转过身,太后叫住他。 “阿丞,”她离开凤椅往前走了两步,语气低下去,有几分服软的意味,“可是哀家有什么地方开罪你了?” 谢元丞步伐一顿,却不应声。 “还是齐儿?”太后继续猜测,“是齐儿不懂事,惹你不开心了?” 谢元丞仍是不作声。 若要说开罪,这辈子在明面上他与太后母子是还未曾撕破脸的,自然谈不上什么开罪。 而谢修齐。 谢修齐子登基以来,从未做过一件让谢元丞满意的事,就更谈不上什么生气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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