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柔又轻笑了一声,摇摇头“我以为公子给我的那一分是真情,便拿十分真心去待公子,后来才知道,原来一切不过是做戏,你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戚玉章想说什么。 秦柔却先道“甚至你离开秦府之后,我都天真的以为,你对我是有感情的。” 那年,戚玉章背着秦素偷偷参加秋闱,秦素盛怒,二人大闹一场,几年的师徒情分,终究不欢而散,秦素说他断不是一个可靠之人,要秦柔尽早断了妄念。 秦柔默默埋下头,可怎么也无法因为父亲与戚玉章有分歧,就放下心中的情愫。 这种经年情愫早就变成了噬骨的毒,哪是说清就能清的,总之,秦柔做不到。 直到后来,戚玉章高中探花,跨马游街,名动京都。 姜敖的女儿,姜茵在一次雅集上告诉秦柔,戚玉章将祖传信物送给她,暗定终生。 秦柔不信,戚玉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将两人打小的情谊抛得一干二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转身就投入另一个女子的怀抱。 可她终究是错了。 秦柔记得那天,姜茵不顾规则在马球会上横冲直撞,秦柔匆忙勒马,可她的马性子野,险些伤了姜茵。 戚玉章猛然冲了过去,怀抱着姜茵,回过头看向秦柔,目光冷得仿佛淬了寒冰,秦柔生生被那目光冻在原地,那神情,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不是所有女子都像你一样能上马杀伐的,她只是一个深闺娇养的小姐,你的马这样烈,怎么不管好它?” 戚玉章抱着姜茵匆匆离去,留下还未反应过来的秦柔呆站着。 秦柔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缰绳勒出血痕的手,难过得出奇。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流血,受伤,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不相干的人身上发生的不相干的事。 戚玉章听秦柔重提旧事,低下头,沉吟道“柔儿,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你把那封信给我,自此,我们两不相干。” 不相干?秦柔轻笑一声,他说的何等轻松!秦柔也恨不得,初见之日,便让他冻死在冰天雪地,真真正正的两不相干。 戚玉章些年将心中的阴毒记恨埋得死死的,骗过了秦家所有人,又偷偷藏了章台赋的手稿,在关键时刻送给了秦素的宿敌,将秦家全族置于死地。 什么恭谨谦逊的品行,什么青梅竹马的情分,都是假的,只有秦家人的鲜血是真的!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秦家百余人的牌位就立在眼前,大狱里亲人生死别离,折磨受辱的惨状,整夜整夜在秦柔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上演。 他与她之间如何还能不相干? “不相干?你背叛我,哄骗我,我都可以与你两不相干。可你为何背叛爹爹?背叛秦家?我秦家!究竟如何对不起公子?以至公子必要至秦氏满门于死地?难道,就是为了,把我秦氏满门性命,作为你送给姜大小姐的聘礼?”秦柔抑制着颤抖的声音低吼着。 “如何对不起我?”戚玉章也激动起来“这些年来,我日夜苦读,诗书造诣,理论文章早已大通,经纬之才,学府内外,无人能及,甚至老师都辩不过我,可府里多少人都登科及第,领了官职,我呢?秦素!他连乡试都不让我参加,那些年,我奉养亲父般待你爹爹,又挖空心思逗你开心,可到头来,不过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秦素他对我所有的付出都视若不见。要不是姜阁老他救我于泥潭,我怎会有今日!我要在姜阁老身边立住脚,只能送他这份大礼!柔儿!我是逼不得已的!都是你爹爹他逼我的!”戚玉章也嘶吼着。 果然,他在意的只有他的前途地位,青梅竹马之情,不过是荒唐可笑的一场戏,自始至终,入戏的,只有秦柔自己。 她实在懊悔,懊悔自己曾愚笨的为了他的一喜一怒而伤情,懊悔没有早日看破他的虚伪,提醒爹爹提防着这样的狼子野心。 秦柔冷冷看着眼前这个她才刚刚认清的人,一句一句道“你可知道,爹爹缘何独独不让你参加秋闱。” 戚玉章神色一凛看向秦柔。 秦柔冷笑起来“我也曾去质问过爹爹,爹爹说,你行事急于求成,急功近利,心里总憋着怨气,若此时进入庙堂难免便会为人利用,走入歧路,登高跌重,悔时晚矣。这些年,爹爹他,百般磋磨着你,只是为了磨炼你的性子,等你真正放下怨气,执迷和贪欲,爹爹他必向朝廷举贤。严师方能出高徒,爹爹他固然苛刻死板,不近人情了些,可他一直希望,你日后比他有能耐,比他有作为。” 戚玉章满脸不可置信,踉跄着后退两步。 秦柔忽而掩住面孔“爹爹说的果然不错,只是谁料所有的恶果,竟先应在了爹爹自己身上。” 戚玉章怒视着秦柔,青筋鼓起,全无半点素日的斯文样子,嘶吼着“我不信!我不信!……” “不信什么?是不信爹爹所为都是为你好,还是不信你必将登高跌重,死无全尸。”秦柔看着他,眼里哀怨凄冷。 “我什么都不信,一个一败涂地之人,竟想妄断我的前程生死,没有什么能妨碍我青云之路!什么都不能!” 戚玉章青筋暴起,哗地一下推翻了桌上的陈设。 秦柔攥着烛台,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公子今日肯冒死前来见我,自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这信吧?” 戚玉章放大瞳孔“将信给我!” 秦柔冷冷看向戚玉章,“难为你偷偷藏下爹爹这么久远的手稿,可不要忘记,你用来对付爹爹的手段,别人一样可以用来对付你,覆巢之下无完卵,依这种牵强附会的方式,细扒下来,你难道能全身而退?” 戚玉章气得浑身颤抖。 “只是,我秦家世代忠烈,胸襟坦白,光明磊落,做不出这等腌臜龌龊事,这封信一呈上,只怕就连边疆诸位大人,都会被你无辜牵连。” 秦柔将信在火烛上燃着“血债血偿,我们之间的恩怨,与旁人并无关系。” 戚玉章不知她要干什么,对上她如怨如诉的双眸,忍不住打了个颤“柔儿!” “世上之事皆有因果,秦氏满门百余人惨死,既因你我而起,便由你我而终吧。” 秦柔将火折子扔向牌匾后隐着的草垛。 谁知祖祠内多用松木,秦柔又早在草垛上面浇了青油,硝焰,轰地一下子,整个祖祠就着了起来, 等戚玉章反应过来要跑,才发觉门窗尽锁。 戚玉章登时怒不可遏,疯了一般的要向秦柔,可他一个素日只知念书的书生,哪里能奈何的了惯喜欢舞枪弄棒的秦柔。 秦柔见他疯也似的扑了过来,只左右撤了几步,他便踉跄着摔到地上。 戚玉章狼狈地想要起身,顶梁忽然嘭地一声落下,正砸在他腿上,戚玉章痛苦地低吼着,看向秦柔,眼里从不可置信到恐惧失态,嘴里喃喃着“柔儿,柔儿,你放过我,快救救我,我们有什么话还可以……还可以好好说。 秦柔只是低头冷冷看着戚玉章,虽然隔着浓烟,可这一世,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看这个人看得清晰,这个他曾经深爱的男子,却狠狠地告诉她这个世界的人心险恶,心里涌起千般滋味,最终还是压不过一个恨字。 烟气越来越大,戚玉章已快窒息,那张清秀的脸在烟气下愈发狰狞可怖。 不久,秦柔亦逐渐不能支撑,倒在了地上。 秦柔伏在地上,压制着嗽声,断断续续,声音凄婉“今生种种便如烟雾散去,只是,戚玉章,你如此负我秦家,我便咒你,生生世世,所求非所得,所得非所愿,登高跌重,死无全尸。” 祖祠之外,纷纷扬扬,雪似鹅毛,却压不住秦家祖祠大火焮天铄地。
第2章 夜幕降下来,卞河之上,雾霭渐起,月光笼着卞河寒水。 秦柔看着繁华旖旎的两岸,蹙起了秀眉。 书中的秦柔正是死于大宛二十六年的上元,而今日是大宛二十六年的三月十五,在这个时间线里,书中的女子已死了两个月。 如今的京都,一切安稳如旧,闾阎扑地,车马如龙,仿佛正月里秦府的大火,未曾在京都掀起过一丝波澜。 十五年前,一场爆炸将秦柔这个21世纪服装设计专业的高材生带到这本书里。 她还记得那日,她翻到一本小说,女配与她同名同姓,一时觉得甚是有趣,便读来消遣,正读至激动时分。 实验室突然爆炸,秦柔睁开眼时,已来至一云雾飘渺之地,仿佛是在梦中。 一个穿着汉服的女孩子飘到自己面前,容貌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你是?”刚经历爆炸的秦柔脑子仍然是懵的。 “秦柔。” 秦柔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忽而猛地反映过来,她就是刚才看的书里的炮灰女配秦柔。 秦柔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境遇。 那女子却似能看透她的心思“不要怕,只因你我着实有缘,姓名相同,容貌相似,你因为意外,丧生于你的世界,我便来了你的梦中。” 秦柔惊恐“为何?” 女子蹙着眉道“我死后久久不能释怀,都是因为心结未解,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并没有在那场大火里丧生,得到他应有的报应,才会如此。除此以外,我应该也没有别的心结了……” 见秦柔呆看着她,那女子笑道“若你能帮我解开心结,你也就能回到你的世界。” 秦柔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已到了书里?可我怎么才能解你心结?我得回去!快让我回去!” 女子消失,唯有声音飘来“书里书外,不过都是匆匆经年,真假皆是虚妄,何况姑娘在那个世界过的并不遂心如意,而在里,姑娘运虽已起,命却未定,难得有此机缘,在这个世界重活一次,又有何不好? 接下来,睁眼的时候,秦柔已经成为漠北秦仲将军刚刚呱呱坠地的掌上明珠,按时间推算,秦柔的年纪只比书中的秦柔小了数月,只是这十五年来,书中的秦柔长在京都,而她长在漠北,二人空间并不重合。 按照书中所写,那场大火正会在大宛二十六年的上元夜发生,也就是二人十五岁的那一年,届时书中的秦柔也会香消玉殒。 秦柔穿进书中之后,也曾疑惑,如果从一开始那场大火不会发生,一开始便将书中的秦柔救回来,甚至一开始就不让两个怨侣见面,是否就能完成任务回到现代,可每每梦到书中的秦柔,她却告诉她,这是她的宿命,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只让秦柔安心在这里长大,时机一到,她自然会有机会去京城,到时候这命运怎么走,便要看秦柔自己的了。 于是这十五年来,秦柔就告诉自己忘了这任务,彻彻底底的重活一世 别说她在这个世界过的还真的挺惬意……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0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