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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柔突然想到，依着这里的习俗，今日是要去给韩家人奉茶的，忙问浣纱“什么时辰了？” 浣纱捂嘴笑道“巳时了，快日上三竿了呢。” “怎么没早叫我。”昨日又饿又累，神思倦怠到夜半却没睡着，一睡下便误了时辰，秦柔跺脚，直生自己的气。 “早要叫姑娘来着，少爷说了，不让咱们打扰奶奶休息。” 韩惟净了净手，无事人般用帕子擦拭着，看向秦柔，眼里竟柔情似水。 “阿柔昨夜辛苦，今日该好好歇歇，放心，我们府里，没这么大的规矩，你这个新过门的儿媳妇，我父亲当宝贝供着还来不及，并不会怪你，若怪亦是怪我。” 这话隐隐绰绰得，可人人都听得懂，一屋子的丫头都羞红了脸。 秦柔却斜乜了他一眼，坐了下来“无论父亲怎么待我，我这做儿媳的也该尊敬着才对。” 韩惟没搭理他，只将她面前的粥拿了过来“你先吃饭吧，昨儿一天没好好吃东西，想是饿了，来，我先试试你的粥凉了没。” 韩惟真就着秦柔的那勺子便尝了一口，又品了品“正是时候呢，稍凉些热些都不对味儿，浣纱再给你们奶奶添两碟精致小菜来。” 韩惟回头瞧她，却见她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他愈发得了意，舀起半勺粥，轻轻吹了吹，生怕烫了凉了她似的。 将勺递到了秦柔面前，眼里含着笑等着她尝。 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夫人，这满院里的丫头听着瞧着呢，昨夜夫人说要我做外人眼里的好夫君，为夫可谨记着呢。” 秦柔一滞，真没料到，这倒是平白给了他借口作弄调侃自己。 行，罢了，这样绝美的男色还说不上谁占了便宜呢。 这么想着，俯下身子，就着他的勺子，尝了那口粥。 “粥很好，不热不凉，多谢夫君，我自己来即可。” 秦柔低着头往嘴里送粥，粥倒是挺美味，只是除了那粥的味道，隐隐约约还有韩惟身上的白菊香味。 想着他刚才就用那勺子试粥，秦柔脸上的红晕才刚下去，又爬了上来。 浣纱正端着小菜进来，“少奶奶，你怎么脸这么红，是昨儿睡得太久了，缓不过来吗？” 秦柔接过她手中的菜，给了一个让她噤声的眼神。 浣纱错愕地看向韩惟。 韩惟看着埋头饮粥的秦柔，似笑非笑道“无妨，你家奶奶刚起来，一会儿稍上些胭脂，画上眉，便有气色了，阿柔，等饭罢了，我便替你去描眉，可好？” 秦柔差点呛住了粥，咳了半晌“不必，我自己来即可，若让父亲他们久等了不好。” 韩惟摇了摇头，伸手抚着她的发梢，笑道“你不要多心，依我对父亲的了解，一个在他面前规规矩矩的儿媳妇，远不如一个和我郎情妾意的儿媳妇得他心意，如今，你我二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他才放的下心。” 秦柔见他把玩起自己的发，又被他那甜腻腻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属实觉的演得过了些。 浣纱怔怔看着红透脸的姑娘，又看了看温柔似水的韩惟。 没料到短短一夜间，她家万花丛中过的姑爷便似转了性儿，痴迷上了她家姑娘似的，竟还要上演亲手描眉这等闺阁情!趣。 看来，她家姑娘的手段不差，二人昨夜必是过得相当美妙！
第28章 妆台前的雕窗开着一个小缝儿, 风送进来，打得秦柔鬓上的珠环轻摇。 浣纱为她梳好发，又在面上浅浅扑了层粉, 便退了出去。 果然是浓淡两宜的好皮相，只需略点胭脂，纵然是那画上的绝代美人儿也要自惭形秽。 不过这会儿韩惟正细细打量着她, 秦柔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 总之脸上已氤氲着层绯红色, 白里透红, 仿佛刚沐浴而出, 倒是连胭脂都免了。 韩惟慵懒地靠在妆台前, 点着那铜黛，嘴角嗪笑, 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世佳作, 他的视线从她那绺垂在额角的发丝缓缓移下来, 沿着额头，小巧精致的鼻尖，落在那轻轻翘起的唇角上, 才上完的朱红唇脂, 饱满明艳, 上唇轻轻翘着, 下唇上一个浅浅的牙印，仿佛花儿正开等着人攫取, 引得人心猿意马。 秦柔只觉他像是瞧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心道他这是打趣自己, 又气又恼, 错过目光不去瞧他，脸上却更红了几分。 里屋内就剩他两人, 韩惟见她转过身子，索性上手将她转回来，一手拿着铜黛便要为她描眉。 秦柔伸手便要夺那铜黛自己来画，却被韩惟按住肩，他手上的那道力量不重不轻，落在她肩头的那瞬，她清晰感受到了男人的力量和温度，就像当日他圈她在马上，她怎么也挣脱不开，她对视上他的眸，素日里深潭也的寒眸，今日竟氤氲着一层迷离雾气，不知里面藏的是困惑还是欲望，她只觉得自己心脏漏跳了半刻。 秦柔喃喃道“公子何故戏弄我？” 韩惟似是觉得好笑，嘴角轻轻扬了起来“夫人这话我倒有些听不懂了，描个眉而已，何来戏弄之说，夫人习惯就好了。” 习惯？莫非他还描上瘾了不成？秦柔将手中的帕子攥得紧了些。 韩惟站起来，弯下腰来，这样儿倒比二人坐在杌子上，离得更近，他欺身下来，身影将她整个人笼在其中。 “不要蹙眉。” 韩惟又俯身离她近了些，看着阴影中的少女，螓首蛾眉，自带几分冷晴秋色，可那明亮的眸，朱色的唇，和他扶着她下巴的指尖细腻柔软的触觉，都告诉他，眼前人一个眼神便能让人入魔，那双眸子，望着望着人便望进去了，好在此刻他还足够自持。 他端详半日，终于动手，左右描摹几笔，瞧着手上功夫倒是极细致。 可他离得太近了！再近些便要贴上来了，他的鼻息轻轻呼在她的脸颊，她觉得有些痒，想要动，却动弹不得，她感受到他的鼻息一呼一吸很有韵律，可这么听着他浅浅的呼气声，她自己的呼吸却越没有章法起来，就连心口也开始扑腾起来，她用手扶紧身边的桌子，觉得自己完全乱了套了！明明知道他对自己无意，明明知道他是故意在戏弄自己，这又是在做什么！ 韩惟兀自描着眉不理她，他不是感受不到她的慌乱与错愕，可不知为什么他极享受这片刻的暧昧，甚至比起昨日，她口里说着让他从心所欲，却摆出一副要英勇就义，大义凛然的模样，今日的她，虽嘴上心里都在拒绝，可却更让他心旌摇曳。 韩惟从来不知，原来与女孩儿家周旋是这样的趣事，便也不急着罢手。 二人描个眉生生又描出了一顿饭的功夫，韩惟一手扶着她的下巴，描一笔，打量半日，添一笔，再打量半日。 秦柔实在难捱。他再一次添黛描眉时，她索性主动扬起下巴，她将眼眸轻轻移上去，看着他雕刻精致的脸，棱角分明的下颌，她也细细得打量他，第一次这么近得瞧着他，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实在是有让她心颤的一张脸，哪怕她知道他是在逗弄自己，也忍不住随着他的手上动作心颤。 秦柔不知是因为头扬得久了，还是大脑缺氧，她觉得自己脑袋一阵阵发晕，随时便要晕厥过去，要命！ 韩惟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轻轻喷在自己手腕上温热温热的，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在自己脸上轻轻打量，他知道自己已快不能自持，本想逗弄她，到头来自己也陷落进去，在这片刻的旖旎中失了魂魄，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回头，也不愿放手，他知道自己早晚有今日，索性沉沦这片刻。 韩惟描完眉，细细打量她好久，还是要直起身子，手离开了她的下巴“好了。” 秦柔见他放了手，也不顾自己的眉画得如何，忽地站起来，退到离他快一丈远的地方，扶着床帷，深深地呼着气，胸前高低一起一伏，鼓着嘴怒瞧他。 韩惟见她气得了不得，只觉得好笑，他头一回琢磨女儿家的心思，竟比研究九章算术还让人难懂，昨儿个说让他从心所欲的人，今儿不过描了个眉，就要站到离他一丈之外的地方去。 韩惟将铜黛搁置一旁。 浣纱听里面说了声好了，才磨磨蹭蹭逶迤走进来，掀帘瞧了瞧。 可了不得！ 她家姑娘像是被蒸熟了似的，小脸儿红透了，似是能顺着那吹弹可破的脸上洇出血来。 浣纱轻咳一声，慢慢进来，那二人似没瞧见她似的，这个怒气腾腾瞧着那个，那个好整以暇望着这个，就这么僵持着。 浣纱摇了摇头，走到她家姑娘身边，轻轻笑了出来“少奶奶，你这眉头画得还不错呢。” 秦柔这才想到去铜镜前看看自己的眉，虽然不那么完美，可竟也过的去。 “夫君这眉画得不错。” 她还以为他不会描眉，有意作弄自己呢，也是，她竟忘了，她这夫君高低也是楚楼的常客，描眉涂粉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只怕是寻常。 才刚蒸腾起来的热气气，忽而便似被闷头淋了盆水，秦柔只觉得一下子周身便冷静了下来，到底是自己持不住，没来由的被他逗弄了。 韩惟似是察觉到她情绪的高低，说了声“我去抱厦等你。”便转身出去了。 秦柔见他敛了情绪，也不好再多问，没得再问出几个红颜知己来，倒是她的过错。 * 二人同往正房去，秦柔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一路无话。 韩惟见她有意不搭理自己，可却不知是因为他刚才逗弄她，还是因为旁的。 女人家的心思，真是一时阴，一时晴，一时雾，一时雨，便是他有颗七窍玲珑心也猜不透下一刻又要变什么天了。 他便也默默地不说话，只是他步子快，走几步，慢下来等等她。 二人到了正堂，常叔将二人引进里间。 韩向坐在正首，慈眉瞧着两人。 下手一妇人看到秦柔，笑道“好标致的丫头，笑起来格外招人喜欢，就连咱们瞧着，心情也好起来了，怪道老爷一直念着这秦家丫头，和我们家子檀，郎才女貌，多登对。” 秦柔垂头扫了一圈儿，除了韩向，全是妇人家，秦柔一个也没见过，想着便该是韩向家里的几房姨娘。 才刚说话的这个，长得珠圆玉润，体态丰盈，行为举止自有一番妩媚动人之处。 秦柔接过茶，递给韩向，改了口叫爹爹。 给韩向敬完茶，韩惟领着她认人。 “这是二娘。”二娘宽额阔脸面，前阵端方持重颇有些当家主母的气势，可秦柔知道，自韩惟的亲娘去世，韩向便没扶任何人做正妻。 “这是三娘。”才刚赞秦柔的便是三娘，秦柔一低身，她也忙俯身下来将她扶起。 “这是五娘。”五娘柳腰莲脸，整个人温温婉婉，垂眉低眼，也不多瞧他们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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