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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一屋子的娘，可却没有一个是韩惟的亲娘。 秦柔似乎有点理解韩惟孤傲恣意的癖性是怎么来的了，小小年纪亲娘去世，却平白多了这么多女人，个个都得他叫一声娘。 有那么一瞬，秦柔都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刚才赞她的三娘，拉着秦柔的手，笑得格外热情“阿柔这身装扮整个京都都少见，这梨黄的衫配豆绿的百褶倒是格外打眼，听说你在针织女红上格外干练，连太后她老人家都赞过，赶明儿也教教我，我给老爷做的东西，他只瞧不上呢。” 秦柔笑着答应。 三娘又挽着她的手，打量道“只眉毛画的似是粗了些，要弯弯细细，柳叶样儿的才好看，若是你的丫头不善画眉，将我身边的绿韵吩咐过去教，没有教不会的。” 秦柔低眉羞道“谢谢三娘，这眉……是相公画的。” 满座的人都意外地瞧了眼韩惟，连韩向都有些吃惊。 三娘也睁圆眼睛瞧了韩惟两眼，似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捂嘴笑道“老爷，您瞧，这一对小夫妻好不让人艳羡，怪道来的晚了些，人家自有闺阁之乐呢。” 此时，二娘也笑道“年轻人，闺阁里做什么都是乐趣，你有什么好羡慕的？也紧着点自己的身份。” “我瞧着他们金童玉女，难免也想起自己的喜日子，满心想回到年少时，老爷，您看，姐姐也太苛刻了。”三娘坐了回去。 韩向似乎也觉得三娘如此大庭广众撒娇不成体统，轻咳了一声。 “你呀！”二娘却似习以为常没往心里去，二娘回头又对韩向道“老爷还总让我劝着子檀收心，我瞧着人家小夫妻恩爱的很呢，老爷如今大可放心了。” 韩向点点头，目光落在韩惟身上，含着几分意外。 秦柔也偷偷打量韩惟一眼，却见他眼神间尽是疏离冷漠，就差在额头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在坐的没有一个算是生人，可见韩惟生生将亲人处成生人了。 韩向叮嘱二人几句，秦柔笑着应了，韩惟却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韩向便也再无话，脸色沉将下去。 几个姨娘看着韩向与韩惟脸色，都默默地不再做声。 场面一度异常清冷。 韩向想了想“你祖母，病了许久不见好，你二人的婚事也算是给她冲冲喜，你带着阿柔去看看老祖母，她见了阿柔，兴许开心起来，病还能好些。” 秦柔点头应是，便跟着韩惟退了出来。 “祖母住在何处？怎么我们大婚也没见过祖母？”秦柔竟不知道韩惟的祖母仍在世。 像秦老太太这样的，忙于京都的应酬，无论是年节，上巳，各个节日里都喜欢同年轻人玩闹在一起，宫宴，踏青并不错过，合京都没有不晓得秦老太太声名的，可韩惟的祖母京都知道的人都少。 “祖母身子不好，甚少出来走动，也不喜欢热闹，一个人住在沁芳斋里。” 秦柔点点头，笑道“一个人？哪里有老人家不喜欢儿女在身边热闹的呢？定然是你日日板着脸，惹得老人家不快，才不愿意见你。” 韩惟步子一顿，知道她这是可着自己刚才在正堂的举止说呢，心内笑道，这丫头是刚进门便要教育他了！ 韩惟勾了勾嘴角，向着她一拜““你若是能让祖母展颜，我再谢你大恩。” “我不信，亲祖母面前有这么难的事？只看有没有尽心罢了。若是成了，你有什么好谢我呢？” “要什么都行！” “空口白牙？我不依！” “夫人日后想到了，说于我，但凡力所能及，刀山火海也要入的，放心，浣纱也在这里，君子一言九鼎。” “好！那就定了，放心，肯定不至于让你上刀山下火海。” “嘻嘻，怎么大哥哥和这个姐姐，大婚还没拜够吗？这会儿你二人又拜来拜去？” 秦柔一回头，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冒在假山后面，招呼她。
第29章 “这是五娘的弟弟奔儿。” 那小孩子衣襟一抬, 煞有介事地坐在石头上，双手抱在胸前，翘起一只脚, “论理呢，你要叫我一声小舅，作为晚辈, 哪里有直呼长辈名号的道理, 莫把这个小娘子也教坏了。” 浣纱跟在后面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奔儿见浣纱笑他, 眉头又紧了紧, 将嘴也嘟了起来, 脸上红扑扑地, 看起来气得不轻。 秦柔上前见了平礼，倒是婉婉地唤了声“小……舅？莫要与我的丫头一般见识, 她被我宠坏了。” 奔儿眉头轻轻扬了扬, 清清喉咙“这小娘子还是很懂事嘛。” “呀, 小舅莫要再坐在那里了，我瞧着身后那枣枝儿上，弯弯曲曲是盘了条蛇吧？”秦柔用帕子捂着嘴惊慌道。 “啊？哪里有蛇, 哪里有蛇？” 奔儿噌地一下站起来, 跑到秦柔身后, 露出脑袋细瞧, 那叠在一起的枝丫虽像蛇，却不是蛇, 秦柔和浣纱瞧着他的模样忍俊不禁。 “好啊, 你这个小娘子竟敢诓我！”奔儿气道, 说话间却突然双脚离地。 原来是把韩惟拎着他的领口，将他提溜起来。“小小年纪, 一口一个小娘子，谁教你的？”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去告诉姐夫，还有二太太，你又欺负人！”奔儿四肢在空中乱蹬。“哼，你等着，等我长大了，必然要……” “要怎样？”韩惟作势便往他胳膊下面去，挠得他浑身难受。 “哎呀，子檀哥哥，快饶了我吧，好姐姐，求你快让子檀哥哥放了我吧，咳咳……我八成是快要被勒死了，咳咳……。” 奔儿脸闷得通红，竟开始翻白眼，秦柔忙唤韩惟将他放下。 谁知脚刚一着地，人便撒欢儿似地没了影子。 秦柔只觉得有趣，笑道“小小年纪能屈能伸，看来你这位小娘舅，日后必成大器啊。” 韩惟勾了勾嘴角，叹道“人小鬼大。” * 韩家老太太住的这个园子，是在韩府的角落，与畅景园护成犄角，平日里不惹人注意，周围也少有丫鬟仆人来往。 只是，秦柔没想到，进了园子，竟也不见一个丫头。 这园子里种着各样的花草果树，有一颗硕大的柿子树，足足高出屋檐一丈，枝丫歪斜斜搭在檐上。 如今正是寒露时节，金柿满枝，却因疏于打理，落了一地。 檐下的老太太拄着拐，弯着腰将柿子一个个放到自己的衣裙上。 许是听到了动静，老太太忽地回头，将手里的柿子掷向秦柔三人，秦柔不及避闪，身上还是被掷了柿子。 “哪里来的臭小子！敢跑我园子里偷柿子。”老太太不问分由，举起龙拐便抄向韩惟身上。 韩惟却也不躲，一拐两拐……，看得秦柔也心疼，却不敢发话。 “祖母，是我！”韩惟与老太太持着距离，轻声道。 “祖母，我是子檀，昨儿才来给您请过安，您忘了？”韩惟见老太太停了手，缓缓向前迈了一步。 老太太盯着他的眉眼细瞧“子檀？是子檀！是子檀！”老太太忽而扔了龙拐，抱着韩惟哭到“子檀，怎么跑这儿来了，定是被你娘又收拾了，哎，你爹外放，家里只你娘一个人操持，因此正色严厉些，教训你也是为了你好，莫要与她置气。乖孩子，祖母瞧瞧，呀，又长高了许多。” 韩惟不应声，由着老太太四下里打量他。 却见老太太重拾起地上的龙拐，忽而戒备慎重地看向秦柔，“你们两个是谁？这丫头好凶，想必有是来找你爹讨债的，冤孽啊，冤孽。” 秦柔低头拾起地上的柿子“祖母，我叫秦柔，是您才过门的孙媳妇，这落在地上的柿子丢了可惜，做柿子饼最好，您可爱吃？孙媳做给您吃。” 秦柔未料道韩惟竟走上前握住自己的手“祖母，孙儿昨儿跟您说过，要讨个孙媳回来的，今日，孙儿特意带着孙媳来给您请安。” 只见老太太怔怔地，仍带着戒备望着自己。 秦柔依着礼数向老太太行毕大礼。 老太太上下打量她“你可会做糖渍柿子？” 秦柔笑应了。 老太太又缓缓道“那檐上的柿子熟透了，你去与我摘了做糖渍柿子来。” “祖母，我去摘柿子。”韩惟见树高，正要去。 “我去，你在这里陪着祖母。”秦柔向他摇了摇头。 那柿子树下本有一梯子，秦柔走过去，攀着梯子登到檐上，摘了几个熟透的柿子，才小心翼翼下来。 攀树本不是什么大事，秦柔幼时常做，只是身上是里里外外套了几层的长袖裙，行动颇为不便。 倒看着让韩惟心急，本想上手扶她，到底还要扶着老太太。 好在转眼便下来了，韩惟也放了心。 “我给祖母去做糖渍柿子。” “也好，我先扶祖母进去。”说着便见韩惟扶祖母进了屋。 这糖渍柿子最是好做，只是需掌握用糖的分寸，如今寒露已过，未及霜降，柿子并未甜腻，仍透着几分酸气，秦柔便多用了两分糖。 待拿着东西进屋时，才见老太太与韩惟正坐在桌边。 “老太太，糖渍柿子好了。” 老太太竟笑牵着她的手“温丫头，辛苦你了，我最喜欢你做得东西，凡你上手没有不精致的。” 温丫头？怎么片刻功夫她又变了个人，这温丫头又是何许人也？是韩惟的旧相好不成？秦柔纳罕地看向韩惟。 却见韩惟向她使眼色，她便没再多问，随老太太叫她是谁便是谁吧。 老太太牵着她坐下，又拉着她细瞧，声音渐渐“温丫头，你别怪他，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可知子莫若母，广平他心头有你，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今儿你二人，看在我老太太的面子上和好如初可好？” 老太太看着韩惟一时又发起脾气来“你这孽障，可有你爹爹半分钟情的样子，只知在外面拈花惹草，这么好的媳妇，要到哪里寻去？” 广平，是韩向的字。 原来……是把韩惟当成了韩向，而把她当作了韩惟的亲娘。 韩惟也不分辨，低头应是，又给秦柔亲手递了糕饼，秦柔接过来垂头不言。 老太太笑起来“这才像样子，你二人好好的，我也便放心了。” * 时值深秋，风寒瑟瑟，秦柔跟在韩惟身后出了园子，陡然觉得萧瑟肃杀之意渐浓，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韩惟低头细瞧了她两眼“吓着你了？” 秦柔抬头回看他“没有，哪儿能呢？”秦柔虽想问什么，可心里千头万绪的，倒不如不说，说到底是他家的事，他不主动说，她怎好问？ “今日多谢你。” 秦柔浅笑“为何谢我？” “祖母难得见了生人不发病的。” 秦柔未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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