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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宁的车队浩浩汤汤站到了街角去，前后是八个侍卫随行护送，为首的是秦柔韩惟二人乘的马车，后面的是给浣纱等几个陪嫁的丫头们备的小车，再后面是装着锦盒礼物的行车，皆由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牵引，车四面由软纱绸装裹，车顶装饰汉白玉挂饰。 后面又尾随着几个丫头小厮，抬着一担担的礼，她只随手唤了个小子过来瞧了一眼，里面竟是绫罗珠宝，有些她尚叫不上名字。 浣纱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二夫人当真细致，连我这些在秦府里当差的都没忘。” 看这架势，是要比着纳彩时来。 “这？是不是太过招摇了？”秦柔瞧着来来往往的装锦盒的小子怔怔道。 浣纱却亮着两只咕溜圆的眼睛喜道“少爷既有心要给秦家这个体面，咱便该全了少爷的心意，也让二房……也让咱府里那些惯喜欢找咱们不痛快的人，好好羡慕羡慕姑娘您。” 浣纱知道秦柔不喜欢他在外面聊府里的事，常说家里到底不过是些姐妹间争风吃醋的事，犯不着让韩府里的人听了去笑话。 “都是一家人，那些抢珠钗争轿撵的事也值得你挂心这么久？” “算了，看在姑娘的面子上，懒得提这些扫兴之人。”浣纱嘤咛道。 韩惟在一旁静静立着，也不知听进去多少，半晌添道“你如今到底是太后亲点的郡主，这些体面纵不给你的，也是要给皇家的。” 拿皇家堵她的嘴，她又能多说什么呢？何况，说到底再不喜欢张扬，看见韩惟如此给秦家面子，她也是欢心的。 从韩府到秦家，便是从城东到城西，韩惟的这排场放眼整个京都也是少有。 秦柔的担心也并非多余，果然，不过一会儿，路边便聚集了瞧热闹的百姓。 “这是哪家纳彩啊，这么大排场。” “什么纳彩，这是秦家的大姑娘归宁。” “嚯，归宁还这么大排场，韩府是把这儿媳妇做宝啊。” “能不好好供着？说到底也是太后亲允的郡主，已然是金枝玉叶了，自家儿子又是那样一个没出息的，生怕委屈着人家，闹到太后面说理吧。” “可惜！那秦家的大姑娘我见过一次，若没有这指婚，嫁给哪家儿郎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偏偏嫁给了他。” 韩惟在轿子里闭目养神，秦柔也在一边绞着帕子静静坐着。街边的议论，有一句没一句的飘进来。 她因是从漠北来的，京都人对她不熟，议论的便少，到底人们爱议论的还是韩惟。 秦柔也是听明白了，合着他这个夫君在众人眼里可不止是个纨绔，还是个长相残疾，性格孤僻，不学无术，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的问题少年。 总之，谁都能在韩惟身上找到几分那缥缈的优越感。 偏偏这么一个问题少年，生于官宦之家，长在帝王之侧，娶得美貌娇妻，谁不眼热，谁不艳羡，艳羡的同时，京都人人都觉得是韩惟命好。 秦柔抬眼瞧韩惟，他倒真是个冰塑的，无论听见好的坏的，皆不睁眼，只做充耳不闻。 直到听到素锦那一声，“大姑娘来了。”他才缓缓地睁开眼，从容地下了马车。 秦柔默默跟在他身后。 远远地便看到素锦扶着老祖母，旁边立着秦仲和钟威和海氏，皆喜气洋洋瞧着他们，后面还有二房的几人。 几日不见，竟好似物是人非，甚至连笑得不那么自然的海氏都亲切了许多。 浣纱正欲扶秦柔下车，韩惟却早一步向她伸了手过来。 秦柔滞了一瞬，便将手放在他手心，任由他握着。
第31章 秦柔向着韩惟嫣然一笑,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美景，可二人再如胶似漆，仍止不住看热闹的人的嘴。 “新婚燕尔到底美啊, 只是不知道能新鲜几时？” “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要相信咱们韩大公子，是要做这回头的浪子, 日后再不踏入秦楼楚馆了半步了呢~” “若是他都能不再踏入楚楼, 老子就剁了我这只嗜赌的手！” 虽说, 二人确实是在逢场作戏, 可不知怎的, 听着旁人奚落韩惟, 秦柔便不舒服，毕竟, 能说出这种话的腌臜泼才还配不上议论韩惟。 秦柔低声向着韩惟慨叹一声“好家伙, 韩大公子, 这天下浪子是把您当榜样了，您要是浪子回头，多少人跟着您弃邪从正, 不知挽回多少鸟尽人亡, 财散家破的悲剧。” 韩惟没有说话, 扶着她的那只手却紧了紧。 秦柔顺势向他身边凑了凑, 从后面看去二人密密依偎着、难舍难分。 直到走到正门前，看到秦老太太和秦仲, 秦柔便把这群人抛之脑后, 三步并做两步扑到老太太怀中, 嘤咛了声祖母。 秦老太太半抱着秦柔，轻拍了拍她, “柔丫头，如今是出了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声音里是无限宠溺“如今看着你过得好，我也便心安了。” 韩惟缓步跟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向众人施礼，“老太太安好，父亲大人安好……” 嫂嫂林氏喜道“看这一双孩子金童玉女似的，哪里能不好呢？我瞧着柔丫头竟比出阁前还圆润些了。” 海氏瞧着这望不到头的归宁车队，心里一阵阵泛酸，笑得不大自然，对韩惟道“用心思也不尽在这些外物上，无论是府内府外，你可都得好好地待我家柔丫头，瞧瞧那些街边站着的，可都是打量着看我秦家热闹的。” 众人正在欢喜的时候，海氏突然说这话难免扫兴，再者，叫旁人听了去，保不齐认定所谓的鹣鲽情深竟真是做给外人看得戏。 秦柔上前一步牵住海氏的手，“夫君，这是我婶娘，我出阁前，婶娘是最疼我的了，因此，才这么挑拣你，你可不要生气。”又扭头对海氏道“夫君他待我是极好的，那起子风雨风雨，不过是惯会嚼舌的人口中添油加醋的闲话，也就骗骗外面那些凑热闹的愚人罢了，您可不能信。” 海氏没那么傻，听得懂这是把她比着愚人骂，可此时，她懒得同秦柔计较这个。谁不知道秦柔二人成婚前并没什么情意，只是因为两方家里的意思才成就了这桩姻缘，成婚前韩惟还流连秦楼楚，短短几日便在她面前演什么夫妻情深，她还真不信。 正想着，韩惟上前道“婶娘放心，阿柔是我明媒正娶来的妻子，我必待她一心一意，不敢有丝毫怠慢。”说完又含情脉脉看着秦柔。 秦老太太笑道“好，这孩子说的好，夫妻一体，合该如此，相互信任，休戚与共。” 林氏笑道“好好好，您瞧着孙女孙婿自然哪哪都好，只是孙媳不好，这双腿都要站麻了，您的宝贝孙女一早赶过来定然也累了，咱们在门口站了这大半日了，还不快让阿柔他们进来。” 林氏一提醒，众人这才想到秦老太太腿疾虽痊愈，站久了到底不好，忙簇拥着秦老太太和秦柔二人进了门。 韩惟打点小厮端着锦盒进内堂，待众人坐定，再一一献上来“祖母，阿柔说您日日礼佛，因此特意给您选了这尊糯底阳绿白玉金佛，给父亲大人的是方古砚，给长兄的是这把松纹古定剑，这一对圈金螺钿镜给大嫂和婶娘，二房叔叔身子不好，特意从那皇商手中扣下了这支红参，二叔且留着养身子，哦，还有这个如意玉佩是给洺妹妹的。” 此外，宅院内外的小厮丫头都有打赏，自然府里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此时半句韩惟的坏话也不愿意听。 秦柔却纳罕，她是何时在韩惟面前提到家里人的喜好？秦仲是武将，往来的亲眷客人都喜爱给他送古兵器，知道她爹喜欢古砚的人，掰着手指头数不出五个。 海氏又道“每一件都是往别人心窝里选，看来是阿柔费心为夫君挑的了，阿柔当日回京都给我们众人备礼时，备得那样匆忙，倒没有今日的心意，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会疼夫君了，你这样费心为他挑礼物，莫非生怕我们为难侄婿？” 海氏这句着实突兀，秦柔心中狐疑，不禁多看了海氏一眼。 大婚前后海氏同她示好，秦柔还以为她这婶娘转了性儿，怎么今儿又开始寻她的不自在，竟然连韩惟送她的宝贝都放在一旁，三番两次言语中暗藏机锋。 “婶娘误会了，我向来粗笨，哪里懂这些门道，这些东西，我也是今儿才开眼见到。我都不知道，他何时把我家里上下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韩惟淡淡笑了笑，“是我从阿柔口中三三两两听得几句，又向浣纱问了，才叮嘱府里人准备这些东西，头回带阿柔回门，不敢有丝毫慢待。” “难为你费心。”秦老太太忙道。 “我听说这把剑是扶桑国献给陛下的？”秦威将那把半拔出剑，爱不释手。 “兄长说的没错，那日观陛下练剑，陛下顺手将它赏给我，可我一介文人，这东西在我手中是糟蹋了，唯有配兄长配的上它。” “这叫我如何敢收呢？”话虽这么说着，秦威的眼神却一直未离开手中的剑。 “心意贵重固然是好，只是，是不是还是不要太过招摇？”秦老太太轻拧着眉头。 韩惟依旧嗪着笑“祖母放心，我在陛下身边日子久，陛下的玩意儿总顺手丢给我，这些东西越堆越多，堆久了也不过是积灰，陛下便开了口说随我处置。阿柔如今是郡主的身份，前儿大婚的时候宫里的恩赏数之不尽，这些比起宫里的恩赏不过是九牛一毛，可见铺张些倒不怕，只怕即使如此，太后娘娘仍责怪孙婿不够爱重阿柔。” 秦柔知晓韩惟说的在理，以皇帝对秦家如今的重视，再想要低调也是不能的了。 秦老太太嘴角挂着一丝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吩咐人将东西妥善放置。 “娘，您看这如意玉牌我带上可好看？”秦洺目光灼灼看向海氏。 听着秦洺有些怯喜的声音，秦柔才留意，韩惟送给秦洺的是一个玉如意，材质不过中等，只是制式有些独特，秦洺看着倒是很喜欢。 秦柔再仔细打量两眼，才发觉这玉牌便觉得眼熟，那李仕景身上可不就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 海氏敷衍了一声，看着秦洺暗自欢喜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扯了扯嘴角，家里向来不缺金少银，尤其是秦洺，金钗珠玉里堆着长大的，一个简简单单的如意玉牌就打发了，可见依旧是不成器。 “姐夫，这玉牌也是陛下赏的吗？”秦洺怯怯问道。 “正是，当时这玉牌是一对，陛下只赏了我一只。” “那另一只？” “另一只在李御史的公子手中，洺妹妹若喜欢，我去招他讨来，凑成一对。” “不必，不必，一只就好，我很喜欢，多谢。” 秦柔瞧着秦洺含羞，宝贝似的握着玉牌，心内大惊，难怪近来这丫头不与自己争吵了，还缠着自己带着她一起出去玩，原来是瞧上了李仕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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