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韩惟径直从身边越过,少女身边的丫头明显急迫。 “听常叔说,你是来看望秦姑娘的?”韩惟终于停下步子,音色中察觉不出情绪。 少女听他戳破自己拙劣的谎言,不禁脸色稍稍泛红,抬头看他,只好讷讷道“雪凝……雪凝确实是来探望秦姑娘的……” 韩惟回头看她一眼,视线颇为压迫“秦姑娘身子尚未大好,见不得这许多人,看望就不必了,粥……也不必再送。” 少女咬了咬牙,忍不住道“大人,府衙事务繁忙,您身子尚未好全,还当好好将养将养,切不可过度劳累,府中没有女眷,雪凝和雪凝的丫头可以帮您照顾秦姑娘。” 韩惟沉沉看着他,“陈姑娘已在我这里住了多日,方氏的那个密信可译完了?” 少女垂下眸“那密信颇为复杂难解,还需两日。” “事关重大,姑娘务必以密信为要,秦姑娘这边,就不劳姑娘费心了,我会亲自照顾。” 韩惟的声音如一把冰凌,刺得少女红了眼窝,见韩惟疾步而去。 少女忍不住跟了两步,“大人于我家兄长有救命之恩,雪凝无以为报,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人的清誉考虑……” 常叔飞快地扫了陈雪凝,将眼睫沉沉地搭在下眼皮上。 少女见身前的青年停下步子,心下一放,嘴角弯起来,走近他几步柔声道。 “大人,秦姑娘不幸年轻丧夫,可到底是个姑娘家,大人亲自照顾她,恐有不妥,大人不知,外面那起子人话说的有多难听。” 少女没想到迎来的是韩惟刀刃般得目光“你听谁说,秦姑娘年轻丧夫?” 少女一怔,被他瞧得心里发慌。 “我……我也是听外面那些闲人说的,我……” “本官再提醒姑娘最后一次,这里是本官的府邸,本官不想听见关于秦姑娘的腌臜话,若是下次再有这种没来由的腌臜话传入本官耳朵,本官不会放过那些传闲言闲语的人。” 韩惟收回自己的目光,按捺着情绪道“密信之事有劳姑娘……姑娘是本官的贵客,在事情处理完之前,本官会将姑娘留在本官府邸,命人好好照拂姑娘,姑娘只需安心译密信即刻。” 韩惟转身而去,留在原地的陈雪凝怔怔地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眼圈泛红。 “海棠……你听听,大人他这是什么语气,我,我也是为他着想,可他言语间却一心护着那个秦姑娘,对我视若无睹……难道,我还真比不上她……” 陈雪凝用帕子捂着脸,丫头给她拭掉泪“姑娘别哭,姑娘莫要自怨自艾,陈主簿是姑娘的哥哥,不仅出身贵重也与知府大人有着同僚的情谊,而那嫠妇不过是一个商户出身的小门女,如何能与姑娘做比?姑娘别心急,大人到底还需要姑娘译的密信,听大人的口气,要等彻底事情结束了,才放姑娘回府,咱们在府里还日子要留呢。那姓秦的,病好了总要走的不是?时日一长,大人就会念着姑娘的好了。” “我自然不会与那等人做比,只是……只是我心里不服……”陈雪凝一跺脚,气得脸上闷红。 “姑娘别急,待她醒了,咱们再想法子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 秦柔醒转的时候,园子里点起了纱笼灯。 韩惟坐在纱笼灯旁,翻着一本书,整个人笼罩在暗暖的烛火下,将那样清冷的一个人都映出了些许不真实的温和。 纸窗开着一个小缝,秦柔望过去,月光铺满了庭院。 今夜是个晴夜,万里无云,风雨早驻,静谧得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过。 秦柔轻咳了两声,坐在那里的人听到动静,轻轻放下书。 “醒了?” 他走过来,扶秦柔坐起身子,眼角挂着如烛火一样的暖意。 秦柔点点头。 “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刚敲了二更的更鼓。” “这样,那你快去歇着吧……”秦柔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烧了。” 韩惟似是觉得好笑“还有心思操心我,五日了,我早好全,倒是你,就那样冲进风雨里去,着了寒,还两夜不阖眼的照顾人,最后便起不来了。” “我竟睡了五日了?!”秦柔睁圆眼睛瞧着他。 又急问道“大堤如何了?将士们如何了?浣纱呢?我怎么没见到她?” 韩惟眉角轻轻上挑,摇头道“放心,都很好,大堤毁了,可损失还可控,后面我会好好安置那些农田受损的农民,总督大人已带着将士们回营,经此一役,那些有功的将士,朝廷不会薄待他们,至于浣纱,酒楼里尚需要她,我便让她去操心酒楼的生意去了,如此,夫人可安心?” “那些士兵……” “夫人都在这里睡了五日,我也在这里衣不解带照顾了夫人四日。”韩惟打断她的话,用手攀上秦柔的脸颊,抚着她脸颊旁的碎发。“可夫人醒来便是旁人,嘴里一句问我的都没有,着实让人伤心。” 秦柔听懂他这是撒娇邀功呢,这般清冷的人撒起娇来,秦柔觉得心尖一层层的痒。 “嗯……你想要要什么,我可以……” 话没有说完,韩惟环着她的腰身,一个转身将她放在自己身下,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眼角。 秦柔将双手放在身前,呆呆看着他。 韩惟嘴角的那抹笑意从嘴角攀到眉梢,整个人忽而歪在她身边,侧身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逗你的,等你身子好了。” 秦柔偏过头看他正轻闭上长睫,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想要……想要就这么抱着你。” 秦柔想起和师父做好的约定,心里陡然凉津津的,堵得难受。 她侧过身子,紧紧环住他的腰,整个人窝在他怀里,他身上的香气将她完整的包裹住,她觉得异常地踏实。 似是察觉出秦柔环着他的力道,他又笑了笑,末了轻轻道“怎么了?” 秦柔轻轻抬头看他“若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你身边,你答应我,要好好过日子。” 韩惟眉眼间的笑意顿失,声音凉下来,握着她的手一僵“不是说过不会再走?” 秦柔轻出口气,缓缓摇头“我不走,我只是……我只是经此一事有些害怕,害怕你会突然离开我,而我也不得已会离开。” 韩惟轻叹口气“如果你说的是生死之别,我无法左右,我答应你,如果我走了,我希望你好,如果你走了,我也不让你担心,可好?” 秦柔红着眼,笑着点头。 韩惟握着她的肩“我真是太害怕你这样你神情了,总觉得你随时要走……。” 秦柔摇头“我答应过你,不会走。是我瞎想,你不要多心,我们不提这个了好吗?” “好……”韩惟凝视着她,握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过会儿,韩惟躺了回去,柔声道“祖母来信……说是皇帝会微服私访来金陵,她也会随驾同行。” “皇帝要来金陵?祖母……也要来?” 韩惟嗯了一声“皇帝一行会住在我这里,所以……夫人还要尽快养好身体,准备接驾事宜。” “这……我只怕有错漏。” “没什么好怕的,都是你的熟人,何况……皇帝此行微服私访,并不打算摆多大的架子,一切从简就好。” “朝政方定,皇帝也不是贪图风光享乐之人,为什么会突然来金陵?” “傻瓜,你的小脑袋到底有多少事情要担心。” 韩惟没有再说话,呼吸亦渐绵长,秦柔又向他身前窝了窝,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二人还未及梳洗,常叔猫腰进来给二人大水洗漱的时候。 陈雪凝已站到了秦柔的东厢房前。 “海棠……昨夜大人真歇在了这里?” “海棠应当没有看错,昨夜大人在东厢,守了一夜,人今日卯时才出来,常叔还进去伺候,想必是在这里歇了。” “她尚在病中,大人夙夜照顾太过疲累。” “听早起熬药的小子说,秦姑娘昨夜已经醒了,昨夜大人就吩咐药房唤药了。” 陈雪凝盯着半开的纱窗,恨恨道“这女人如此寡廉鲜耻,既醒了,怎能还留大人在她房中歇息!” 说着,便见常叔端着铜盆从房内出来。 “呦,陈姑娘这么早就来了,又是来送燕窝粥的?” 陈雪凝压抑着心中的不悦抬眼向常叔望过去“还请常公公通禀一声,雪凝听闻秦姑娘醒了,特来探望。”
第57章 “这……”常叔面露难色。“秦姑娘还未梳洗完毕。” “无妨, 雪凝可以在这里候着,等秦姑娘梳洗完毕便是,你既是知府大人的奴才, 为我通传一声就是了。” 常叔摇摇头,目光从目中无人的主仆二人身上扫过,难得的面色不爽“既如此, 老奴, 便进去回禀一句。” 半晌, 常叔又挑起帘子出来。 “陈姑娘, 秦姑娘说恐自己形容不雅失了礼数, 待梳妆完毕, 会尽快出来迎姑娘。” “她说让我在这里等她梳妆?”陈雪凝忍不住怒目看着常叔。 常叔自从被宫里赏给韩大人侍奉左右,多年来未见过这般冷脸对自己的, 只好猫腰对主仆二人笑道“老奴只是各做奴才的, 哪敢得罪了各位姑娘, 秦姑娘说让陈姑娘略等等,秦姑娘也可不必听,回西厢就是了, 毕竟您是府中的客人, 秦姑娘也不能将您如何, 老奴还有事, 先告退了。” 常叔语毕,便端着铜盆去了, 也不顾主仆二人脸上的颜色。 “这府里的奴才都要欺负到我头上了不成。”陈雪凝下唇微微发抖, 带着声音都都动起来“哥哥虽只是个主簿, 可到底也是个官员,叔叔也在京都为官, 官职并不比他知府大人小,可,可他家的奴才都要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自小还没受过这等委屈。” “姑娘……咱不跟他们一般计较,想来是知府大人宽和,纵得他们没了边儿了,可他到底是知府大人的身边人,若是在知府大人耳边歪曲上两句不中听的,恐知府大人对姑娘生了误会。” “那姑娘……咱们还等不等?”海棠觑着陈雪凝神色支支吾吾道。 “等,我今天非要见见这个女人不可!” 海棠扶住陈雪凝的胳臂,两人生生在阶下立了半晌,眼前的毡帘终于被打起来。 “陈姑娘久等。” 陈雪凝愤愤回头,却见挑起毡帘的女子穿着一身绯红百褶裙,裹着杏黄色金丝小袄,右手握着一个小暖炉,细眉袅袅,眸眼含春,笑盈盈望着自己,姝色无双。 陈雪凝恍了恍神,视线落在她那盈盈秋水的瞳孔上吗,不知怎地,竟平白觉得有些势弱。 过了半晌才揖了揖礼,言语间却不大欢欣“秦姐姐大安,妹妹特来探望。” 一旁的海棠尚瞧着秦柔呆在一旁,陈雪凝用肘碰她,给了她一记眼刀,她才缓过神,忙敛去自己颇为夸张的神情,随着她家姑娘一并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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