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了,苏霓儿问青衣。 “这儿是你布置的?” 青衣笑,“奴婢比您还要晚半个时辰到呢,没时间布置。再说了,奴婢也没这本事。” 听府上的下人说,这个园子里的一切都是少爷亲手打理的。 夫人在得知后,特别满意,没做大的变动,只将院名改为冬雅阁,同时将她的院子改回茗香居、将少爷的院子改为墨雨轩,说是听着亲切。 苏霓儿拧着眉梢,“那你是否知道咱们院子从前叫什么?” 青衣,“梨园......还是篱园?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这个音。夫人说‘篱’通‘离’,彩头不好,执意改了名。” 苏霓儿掀开被褥正要起身下床,闻言眉心一晃,险些摔着。 篱园......原是景阳宫的前称。 入宫以后,陆卫青嫌这个名字不吉利,加之有意立她为后,便将篱园改为景阳宫。 而景阳宫,是历任皇后的寝宫。 苏霓儿扶着床头的柱子,微红了眼眶。深吸几口气,强忍下心头的酸涩,好生一阵才缓过来。 她十分确信,陆卫青不是重生的。 有关这一点,她早在八年前试探过且得到证实。 陆卫青没有前世的记忆,却能复刻出相同的院子......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活该她和陆卫青纠缠不清。 想起前世的今日——她刻骨铭心的劫难,心头像是晕了一股无名的焦灼,仿佛她已走上绞刑架,那些该死的冷嘲热讽响在耳畔。 “少爷呢?”苏霓儿问。 青衣取了桃木梳给苏霓儿挽发。 铜镜前的美人儿柳叶眉、芙蓉面,唇间一抹点降红,娇媚得似窗外盛开的蔷薇花。可惜了,如此动人的娇颜,得用帷帽遮了。 青衣:“少爷朝中有事,一大早就出门了。今个您生辰嘛,少爷说了,他中午不回来用膳,晚上回来陪您。” 说话间,青衣让春雪去外间端了碗长寿面。 “小姐,少爷特意叮嘱厨房给您做的,说是用大骨熬的底汤,味道鲜美着呢。” 青色的瓷碗里装着白色面条,浓郁的汤面上撒着绿色香葱、配了半个卤蛋和几片薄薄的肉,香味溢了满室。 如此美味,苏霓儿愣是一口都吃不下。 她愁结心尖绕:“他最好别回来......呃,我是说,他不是忙么?办完正事再回来呗,不打紧。” 苏霓儿刻意装出来的千娇百媚,听起来分外娇滴滴的,软得青衣骨头都酥了。 从前小姐可不这样,只有提及少爷,才会这般妩媚。 青衣冲苏霓儿眨眼:“小姐,少爷是真疼您。怕您到了新地方不习惯,闷得慌,特意安排家丁带您出街逛逛,还请了上京最好的裁缝给您做新衣裳呢。” 上京最好的裁缝在西街——陈氏成衣馆,料子好、样式新颖,好多富家女花了大价钱都等不到呢! 苏霓儿挑了根面条,皮笑肉不笑,敷衍道。 “呵,是挺好”, 那面条太长,完完整整的一根,怎么也挑不完、没个尽头。 苏霓儿不耐烦,换了片青菜叶子吃,“不过我太累了,不想出门,改日吧。” 她就想窝在家里,哪儿都不去,把今日混过去得了。 青衣似是没料到姑娘家还有不喜新衣裳的,愣了半晌又道。 “没关系,您要是不去呢也有事干。少爷给您请了个教骑术的师傅,人在外头候着呢,看起来很老实、靠谱。” 苏霓儿抬头:“教啥?” 青衣:“骑术,骑马啊!” 苏霓儿两眼一翻,差点想骂人。 昨日还没把她吓够? 明知她惧怕马儿、有心理阴影,还强行让她学骑马,这不是存心找茬么? 她恨恨地夹了块肉,塞进嘴里,咀嚼了好多下,就是咬不烂。 一碗长寿面,面条吃不进嘴、肉咬不烂,难道只能就着葱花喝清汤? 她气道:“什么玩意?没煮熟?” “马肉啊,后厨说了,马肉就这个味道,带劲!”青衣笑得天真又烂漫,“您不是嚷嚷着想吃马肉么?少爷特意给您弄的......” 苏霓儿想起昨个在马背上,她冲动之下确实说过要吃千里雪的肉。 不过情急之下的口无遮拦,做不得数,戏言罢了。 她手里的筷箸抖了抖,“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她面色青白,胃里翻江倒海。 俯身,吐了一地。
第23章 苏霓儿最终选择去陈氏成衣馆选衣裳。 她实在被逼得没办法。 也不知陆卫青从哪弄了个教骑术的师傅, 性子执拗得很,一根筋,不管苏霓儿如何推却, 非说收了少卿的钱得好生办事。 酷暑当头, 那人也不怕晒, 站在冬雅阁的院子里敲锣打鼓, 逼着苏霓儿扔了绘本捂紧耳朵。 一抬头, 千里雪的马头从窗外探进来,长长的舌头努力够着桌案上摆着的兰花草, 黑色的鼻孔“噗嗤噗嗤”冒着热气。 ——“啊!” 苏霓儿拿起绘本朝千里雪砸过去, 抚了心口后, 使劲跺一脚,“陆卫青,你个混蛋!” 大清早折腾她, 先是长寿面再是教骑术, 是嫌她日子过得太逍遥了? 也不知陆卫青还使了什么幺蛾子,反正今个上午陆府是待不下去了。 苏霓儿拉着青衣往府外跑,纵然后头的师傅喊破嗓子,也绝不回头。 在陆府的大门口,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斜倚在府外的石狮上。 苏霓儿匆匆看了一眼, 隐约觉得少年的眉宇有点像多年未见的狗子哥,可又不敢确定, 担心后面的师傅捉她回去练习骑马, 她迅速上了马车, 掩下车帘。 她记得八年前和狗子哥离别之际,她有淡淡提过她的去处, 就是不知狗子哥是否还记得。 若那人真是狗子哥,要是恰好被回府的陆卫青撞上...... 不可能的。 陆卫青认识狗子哥,同狗子哥少少有些交情,在她八年前离开后一定想方设法和狗子哥联系过。 既然陆卫青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她”,说明要么狗子哥没说实话,要么陆卫青由于各种原因没见到狗子。 总归不用过于担心。 苏霓儿抚了抚心口,打定主意等这回的劫难过了,寻个机会回一趟东巷,看看狗子哥在不在,看看她的小破屋倒了没。 苏霓儿和青衣在车夫的带领下去了闹市。 时隔八年,上京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青砖红瓦熠熠生辉、来往商客谈笑风生,道旁葱郁的老槐树下青石板砖平整。 和前世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 她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上京远没有如此繁盛。 左手边的粮油铺子跨度不过三间门市,春风阁二楼凭栏上倚着的姑娘衣着不及现下清凉,连曾经让她噩梦不断的“桂花楼”也不再了。 桂花楼,是她前世的耻辱。 人是很奇怪的,面对过往的耻辱,大多数时候选择避而不谈、甚至不愿回想,宽慰自己那些伤害只是一场梦罢了。 可真到了现实不得不面对的时候,所有的记忆潮水般袭来。 前世的今日,她在桂花楼卖花。 那日格外热闹,也不知是哪位官家在办生辰宴,竟和她的生辰是同一日。 官家大方,赏了酒楼里的下人吃食和酒水,苏霓儿高高兴兴地用了,谁知还没出酒楼,整个人晕乎乎的,脑子更是乱糟糟的。 她也不知怎么了,以为是寻常着了风寒,想着卖完篮子里的桂花再走,拖着昏沉沉的身子辗转于宾客间,却被不怀好意的浪I荡公子哥捉着调侃。 委屈难脱之际,陆卫青急急赶来,一刀砍断公子哥的手,将她带离现场。 可她的身子实在太烫了,根本等不及回家,勾着陆卫青的脖子倒在三楼的雅间...... 后来此事被文人墨客编成污I诗I乱I词、大肆嘲讽; 还被朝中老臣大做文章,说她入宫前在上京最大的酒楼鬼混,且被一位白衣公子带走缠绵,作风糜I乱! 尽管陆卫青解释他就是那位白衣公子,可哪有人会信呢?大抵是皇上护妻罢了。 苏霓儿有口难辩。 她甚是清楚,那天她被人下I药了。 她不知是谁陷害她,查了很久也一无所获。 苏霓儿从回忆里缓过神。 桂花楼......她的的确确找不着了。 她坐在雕栏马车里,心中思绪万千,对前面的车夫说——“你且拉我逛逛。” 车夫不敢怠慢,恭敬应下后绕着西街转了几圈,最后停在陈氏成衣馆的门前。 苏霓儿愈发糊涂。 她记得清切,“桂花楼”就在西街的正中街、十字路口的后方,陈氏成衣馆的斜对面。 而这里,被一座奢华的酒楼取代,比桂花楼高、比桂花楼占地广、装修风格完全不一样,连名字也变了。 苏霓儿指向酒楼的纯金招牌,问车夫。 “......泓记家私?什么时候开的?” 车夫:“回小姐的话,好些年了。” 苏霓儿的秀眉蹙做一团。 潜意识里,她告诉自己,命运绝不会轻饶谁,劫难更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 可桂花楼究竟去哪了,难道真的不见了? 苏霓儿心中忐忑,入了陈氏成衣馆也是兴致缺缺。 热情的老板抱着一堆新上的高档布匹供她挑选,她懒懒地翻了翻、没甚表情,倒是小丫鬟青衣爱不释手,啧啧称叹不管小姐穿哪身,绝不输那些官家小姐! 青衣眨着眼凑到她跟前。 “小姐,您就选些吧,都是少爷的心意呢!” 苏霓儿冷嗤,鬼晓得他故意诓她来成衣馆有什么旁的目的,总归不会是心善。 她随意勾了几个颜色,语调慵懒,“这几样不要,其他的都包起来,送到陆府。” 老板一怔,“......都,都包起来?行行,马上,您稍等。” 柜面上摆着的布匹几乎全是外邦远渡过来的精品,市面上不仅少见,价格也不便宜。 苏霓儿晓得,这么多布匹穿是穿不完的,她不过是想看看陆卫青蹙眉头疼的样子罢了。 选了几个时兴的款式,苏霓儿跟着老板娘去到里间测量身纬。 老板娘看着面善,衣着打扮不太像上京本地人,唠起嗑来,天南地北的,很是和气。 苏霓儿:“您晓得桂花楼在哪么?我听说桂花楼的桂花鱼味道一绝,想去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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