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手上拿了卷软尺,闻言动作一顿,“桂花楼?没听说过。新开的?您要是想吃桂花鱼的话,泓记家私不错。” 又指向斜对面最高最大的酒楼,“就那家,近得很,您过个道、走几步就是。” 苏霓儿笑着谢过,心里头说不清什么滋味。 看来桂花楼真的不在了。 重生后,随着她离开上京,她和陆卫青的生命轨迹确实发生了巨大改变。 桂花楼消失了,不足为奇。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劫难也一并消失了? 她不敢过早地下结论,只时刻提醒自个要万分小心、切莫大意。 恰好外头候着的车夫进来传话:“小姐,夫人在隔壁茶馆,邀您忙完后过去听戏。” 苏霓儿应下,和成衣馆的老板娘寒暄一番后,领着青衣去了隔壁茶馆。 忙着整理布匹的老板见苏霓儿等人走远了,忙摘下圆边眼镜,问自家婆娘,“你俩刚才说什么?可有怠慢人家?” 老板娘连声说没有。 她虽是妇道人家且才从乡下过来,但晓得分寸,什么话当讲不当讲,心头有数。 老板听完,皱紧眉头。 “泓记家私原名叫桂花楼,八年前换老板重新装修过,且改了名。今个国辅大人给千金办及笄宴,包了全场,店家怕是不会接散客。” 老板娘懊悔不已,“那怎么办?瞧我这张嘴?该出来问问你的。” 老板笑,“无妨,阴差阳错的,你也没指错路。” * 泓记家私三楼雅间,临街靠窗的位置。 距离午宴还有一个时辰,宾客们多还没来,唯有端茶倒水的小厮在一楼穿梭。 雅间里,陆卫青向国辅大人汇报薛家贪I腐案件的进展。 “启禀先生,薛家贪I腐案证据确凿,人关押在大理寺监牢。” 国辅大人姓陈,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仰望,是陆卫青的教导先生。 八年前,陆卫青能顺利逃出东宫,少不了此人背后的推泼助澜;而陆卫青能在上京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和国辅大人关系极深。 陈国辅刚过不惑之年,正是仕途最得意的时候,五官清瘦、肤色白净,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文人的清风傲骨。 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八仙桌前,因过分清瘦而凸起的指扣响桌面。 他没有告知陆卫青剩下的案子该如何处理,而是问陆卫青。 “知我为何让你给薛少送参宴贴?” 薛家案子是陈国辅亲自授意陆卫青办的。 可薛家还是陈国辅的远亲。 陈国辅一面命令陆卫青快刀斩乱麻,一面亲手写下参宴的帖子、邀请薛少参加女儿的及笄宴。 可事实上,薛少人此刻正在大理寺监牢,是无论如何也赴不了宴的。 陆卫青掩下幽邃眸底的如狼锋芒,朝陈国辅恭敬行了一礼,脊背却不曾弯过半分。 “学生愚钝,还请先生明示。” 陈国辅拿出一份情真意切的求饶信,是薛家势败后,远房亲戚拐弯抹角送到他手上的。 信中言辞诚恳,说这些年得益于国辅大人的照拂,才有如今的顺风顺水,愿意将祖上的产业悉数奉上,只求陈国辅能念多年情谊,饶他们告老还乡、偏安一隅。 陈国辅将求饶信塞到陆卫青怀中,看着眼前他一手栽培长大的孩子— ———沉稳老辣、办事得力,早不是当初稚嫩青涩的小男孩,一股子矜骄傲气,却是最难以驯服的鹰。 陈国辅眼底精光毕现,半是提点半是旁敲侧击。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既能扶薛家起来,也能断他们前程。” 这话更像是说给陆卫青听的。 陆卫青眸色微暗,白皙的面庞并没有多少表情,沉声道,“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陈国辅颔首,交待完薛家案件的后续,再看向陆卫青的时候,语调柔了几许。 “成大事者,需得隐忍。你韬光养晦这些年,一步步走来实属不易。如今形势明朗,某些事情你不必过于挣扎,提前考虑未尝不可。” 言罢,陈国辅示意陆卫青往窗外的楼下看。 酒楼门口,一个俏丽多姿的女子在侍女们的搀扶下,迈着婀娜的步伐走向一楼大厅。 她是陈国辅的嫡女——陈木莲,今个的及笄宴便是为她办的。 许是裙裳过于华丽,裙摆太长,她上台阶的时候不慎踩到裙尾,踉踉跄跄的,险些摔着,幸得身旁的侍女扶住才没处洋相,她却反手一巴掌打在对方的脸上。 ——“不会提裙裳么?滚下去!” 陆卫青如山的眉烦躁地蹙起,移开视线。 他明白陈国辅说得是他和陈木莲的事,可他不想听。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恰好能看斜对面的陈氏成衣馆。 陈氏成衣馆门口,苏霓儿和店家打过招呼,转身去了隔壁的茶馆。 他掩下眸底难辨的情愫,调转话头,对陈国辅说。 “先生,宾客们来了,学生先下去招待。” 陈国辅应下,同陆卫青一起去往一楼宴会厅。 下楼的途中,陆卫青暗中给清袂使了个眼色,清袂立即领命离开。 一楼,熙熙攘攘的宾客聚在一起,说起最近朝中最热门的人物——大理寺少卿陆大人。 这位少卿名不经传,从前在朝中鲜有人问及,是国辅大人数月前拿了诏书任命的。 一时间,有关陆大人身份的猜测,甚嚣尘上。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龙体欠安,膝下唯一的儿子——当年的太子因某犯罪被废多年,如今下落不明、不知生死,储君之位一直空着。 当年的东宫事变闹得极大。 东宫上下近两百人,被施以极刑。 那日,血流成河、哀嚎遍野,唯有十岁的皇太孙逃出生天。 有传言当年的东宫势败是被奸人陷害,圣上虽已醒悟,但为时已晚,只是年前令工匠修复荒芜的东宫,漏了心思。 在这个节骨眼上,大理寺少卿横空出世。 巧了,少卿刚好姓陆。 陆是国姓,此人多少和龙椅上那位沾亲带故; 而他的名字“陆青”,只刚好比消失的皇太孙的名字“陆卫青”少了一个字。 这难免不让人瞎想。 ——“听说陆大人深得陈国辅的信任,是国辅大人最得意的门生。” “我记得当年皇太孙也是拜师在陈国辅门下......可有此事?” “嘘,此话说不得。” 毕竟东宫谋反罪并未平反,“皇太孙”一词尚是禁忌。 就算大理寺少卿真是天家的人,想要认祖归宗,也自有一番规矩,岂是外人可以说道的? 谈笑间,陈国辅领着陆卫青出来,向众人依次介绍这位朝中新贵。 经过前几个月的相处,众人早对陆大人雷厉风行的手段有所耳闻,席间多是赞赏吹捧。 至于今日的主角——陈木莲小姐,恭维的人就更多了。 ——“陈家小姐闭月羞花、貌比西施,今日一见果然国色天香。” “陈国辅好福气,有如此得意门生,又有如此知书达理的女儿,某羡慕得很!” 觥筹交错间,众人的目光在陆卫青和陈木莲小姐间流转,多少看出了些旁的意思。 上京的习俗,女儿家的及笄宴多会邀请有意向联姻的男子上门,明面上是为了庆和生辰,实则多有相看之意。 能得陈国辅如此青睐的后生,必定是人中龙凤。 而陈木莲自打陆卫青出场后,一双弯着的明眸近乎黏在对方身上,时时刻刻跟在陆卫青后头,一声声“陆哥哥”甜甜地唤。 众人相视一笑,喝酒吃饭不多言语。 * 茶馆里,苏霓儿和殷娘坐在二楼的雅间听戏曲。 今个是苏霓儿生辰,殷娘特意点了庆和生辰的曲子热闹热闹。 曲子唱得是最寻常的庆生词,调子激昂,听来十分快活。 殷娘又招来小厮上了好多苏霓儿最爱的菜式:“你哥中午不陪你,娘陪你!” 殷娘言辞间似对陆卫青不满,苏霓儿愣道,“娘,哥哥中午有正事,女儿不怨他。” “啥正事?还不是......”殷娘顿住,瞪了苏霓儿一眼,“就你这直肠子,若是活在后宫,早被人害死了。” 这可是说到了苏霓儿的痛处。 前世,她就是斗不过那些狐媚子,在大火里被活活烧死的...... 苏霓儿微红了眼眶,搂着殷娘的胳膊晃,“那不是有您罩着么?您总会为我把关的。” 如若不是放心不下,殷娘怎会舍弃安宁的日子、跟着两孩子来到上京? 还不是为了他们。 殷娘笑着来推苏霓儿,“就你会哄人。正经些,多大的人了?” 苏霓儿吸了吸鼻头,偏生往殷娘身上靠。 “我不,我就是娘的女儿,多大都是。” 殷娘笑着,不再说苏霓儿,见苏霓儿一直不动筷子,连茶水都没喝一口。 “怎地不吃?没有胃口?” 苏霓儿笑,“娘,女儿早上吃了好大一碗长寿面,饱着呢。” 事实上,苏霓儿早饿了,毕竟陆卫青送过来的长寿面,她就只吃了几片青菜叶子、喝了两口汤。 然,前世的今日,她就是吃了官家赏赐的酒水和吃食才着了道,她不敢大意,猜不中什么时候劫难发生,索性什么都不吃,硬生生饿着。 可这些,她无法说给殷娘听。 母女嬉笑间,清袂从外头进来,行过礼后,对苏霓儿说。 “劳烦小姐过去一趟。” 说是陆卫青在对面的泓记家私吃席,敬酒时不慎打翻酒盏弄脏了衣裳,想请苏霓儿送件外袍过去。 苏霓儿第一反应是拒绝。 她最不喜应酬,尤其是这种官场上男人居多的应酬,把随行的女子当炫耀的物件似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极少有尊重人的。 况且,她心里头藏着事,忐忑着呢,哪有心思伺候陆卫青? 苏霓儿:“......行!可是人生地不熟的,我若是怠慢了哥哥,驳了他的面子,该罪过。” “莫要妄自菲薄!”殷娘的脸瞬间就沉了,“你是我亲手挑的儿媳妇,见不得人么?” 更何况,能给他送衣裳已是给足了脸面。 他若是敢在外头让缨儿难堪,回头殷娘准削他! 苏霓儿忙说不是,说她其实很想去,很想见见哥哥的朋友,奈何没有哥哥的衣裳。 “清袂,你跑得快,不如你回府一趟,取了衣裳给哥哥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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