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杏拍了拍它的脑袋, 心虚道:“好啦,我不是故意的, 下次记得带上你好吗?” 它的马尾勉强地甩了下。 玲杏跃上马背, 忽觉胸椎好像有根肋骨在隐隐作痛,不由暗骂了一句, 洛子唯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时怎么就没能下得去手把他一刀捅死。 季大小姐确实心狠手辣,可也不希望午夜梦回看见满地的鲜血,她到底做不出来杀人这种事情。 白日的林子比晚上要看得清些,玲杏兜了两圈很快就找到方向,骑着马往城镇方向去。 一袭大红嫁衣行走在路上的话,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很容易就被临安候府和季府所觉察,所以尽管危在旦夕,铃杏还是决定先去成衣店,打算换身朴素干净的行头,再去找合适的医馆和马车。 玲杏走后没多久,司见月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伸手一摸,但身旁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件外衣。 司见月愣了下,艰难坐起。 他闷咳着攥紧了那件外衣,有些难过,又有些迷茫的无措。不是都说好了,不能偷偷走掉的吗? 体内的毒性突然加速,刹那间由筋骨一下子攻到了心脉,司见月顿时脸色煞白,慌忙掩唇就是一大口血吐了出来,他倚着岩壁,缓缓垂下了手。 铃杏走得太急,洞口的树枝没有掩好,黎明从稀稀疏疏的缝隙间投了进来,照亮了他琉璃般莹润澄净的眼瞳,犹如熠熠生辉的星子,折射着某种沉默而悲凉的眸光,情潮于星光中涌动,隐忍不发。 司见月已经明白了。 或许这就是他的最后一个黎明。 回溯之境快要结束了,他的自我意识渐渐归于本体,但共情的程度却不减反增,他竟也舍不得。 较之逐步清醒的司见月,铃杏作为回溯之境的主要对象,显然更为入戏。她抵当了所有值钱的首饰,昔日花枝招展的大小姐变成了一身衣冠朴素的小姑娘,甚至灰头土脸的,租了辆马车就往回赶。 然而回去的时候,司见月却不见踪影。 玲杏眼前一黑。 这个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 玲杏着急地在山洞附近寻找,就差没有掘地三尺了,连破草垛都翻起来瞧瞧,可除了那堆熄灭的篝火和一滩乌黑发红的血迹,什么也没剩下。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朝昨晚栓马的地方走去。 她步履匆匆,忽地一顿。 果不其然,只见树下蹲了个少年,温暖的阳光包围着他,但他周身的色调仍是冷的。他对铃杏的目光似有所觉,慢慢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冷而苍白的脸,秀气的眉微微蹙着,拢着淡淡的轻愁和落寞,唇角一抹红蜿蜒而下,在胸前绽开了血花。 看上去像条没人要的弃犬。 可怜又可爱。 司见月小声叫她,“玲杏。” 玲杏快步走过去,一把拉起了司见月。他站起来就俯首抱住了她,“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玲杏气得戳他,“不是叫你别乱跑吗?” “心口一直疼,我害怕。”司见月惶惶不安地蹭着她的颈窝,似乎在埋怨她的不告而别,“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以后,能不能别离我太远。” 他这么一说,倒让铃杏愧疚了起来。 玲杏并没意识到,为什么他说话好像越来越流利了,撒娇也越来越自然,用洛夕瑶的话来说就是ooc了。虽然铃杏并非不告而别,但她还是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不对,你还走得动吗?” 司见月眨了下眼,“你要背我吗?” 铃杏:“……” 她忍无可忍,“有马车!” … 到了医馆后,大夫的脸色不太好看,玲杏当即心下一沉,拉着大夫走到了旁边去。 大夫沉重道:“他中的毒极为罕见,可能来自南姜,解毒需要一味药材,名为紫心芝兰草。” 玲杏莫名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也没多想,反正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铃杏便道:“多少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大夫摇着头说,“紫心芝兰草非寻常药草,极难采摘,须得入那寻龙谷的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会丧命,故而市面上也难以买到。” 买不到?简单,姐亲自摘。 玲杏不以为然,“你只需告诉我,那紫心芝兰草长什么模样,具体位置在哪就好了。” 大夫被铃杏的大言不惭给惊到了,可看她又不像是开玩笑的,一脸复杂道:“姑娘,那是你什么人呐,值得你这么为他冒险吗?可别痴心错付呀。” 玲杏闻言,笑道;“我从不是什么痴心的人,只是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他既敢义无反顾,单枪匹马来救我,我又为何不敢为他踏龙潭,闯虎穴?” “值不值得,别人说了不算。” 紫心芝兰草,位于寻龙谷西面的沼泽附近,其效可解百毒。其实要找到也不难,只是虎穴凶险,无人敢从虎口里抢而已,铃杏嘴上说着不怕,其实还是没什么把握的。 但出奇的是,她顺利找到了那片沼泽。 顺利得有些诡异了。 那株兰草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立于一方,伸手就够得到的距离,任君采撷的模样。 玲杏正要摘草,身后忽然来风。 按理说,季大小姐是不该有这么灵敏的反应速度和能力的,可招式和躲避的本能仿佛早已刻在了肢体上,比脑子的速度还要快,她已经翻身一个假动作掉头,那庞然大物便扑了个空,恼羞成怒。 只见那吊睛白虎冲她咆哮,腥臭之气像狂风般险些将她吹走,竟口吐人言,震耳欲聋地说着非常俗套的台词,“不自量力的人类,趁我还不饿,劝你赶紧回去吧,否则便要落入老夫的口中了!” “来都来了,哪有说半途而废的道理。”玲杏握紧了剑柄,紧紧地盯着那虎妖的动向。 “哼,不知天高地厚!” 虎妖飞身而起,朝她扑来,速度之迅猛,玲杏有心躲闪却也不及,被狠狠扑倒在地。玲杏举起不归剑,对准它的眼睛,倏然一刺! “吼!!——” 虎妖怒吼着松开了按住她的爪子,玲杏便迅速就地滚开了去,它惊骇地捂着眼睛,竟在那把剑中感知到了一丝神力,那是足以让万兽臣服的神力。 这把剑,居然与九玄烛龙有关。 虎妖心中惶恐。 玲杏也发现了,这把黑玉石剑的力量似乎可以为她所用,而且得心应手,默契千年难修。她从地上爬起来,冷笑着说,“现在,轮到我了。” 虎妖嘶吼一声,后退两步。 然而玲杏睚眦必报,翻身骑在了虎妖背上,拽住了它颈后的皮肉,举剑就要狠狠刺下。不归剑穿颈而入,虎妖顿时哀嚎不绝,试图把她甩下来。 可玲杏拽得死紧,拔出了剑,眼见就要再次刺了下来。不过堪堪两个来回,虎妖就很没出息地求饶了,“错了错了!你要什么,拿去就是了!” 玲杏问:“谁不知天高地厚?” 虎妖苦不堪言,“是我,是我……” 玲杏雄赳赳气昂昂地取得药草回去,还顺手拔了虎妖好多根毛。那大夫都被她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姑娘年纪轻轻的,还真能在老虎头上拔毛啊。 但再一看她手里所谓的紫心芝兰草,仔细瞧了半天,大夫又犹豫着说,“姑娘啊,这里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个……” 玲杏气喘吁吁,“讲。” 大夫一言难尽地说,“你摘错了。” 玲杏的表情突然空白,“?”
第六十六章 没有什么比你千辛万苦, 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总之就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抓住的救命稻草结果是棵长得很像的野菜更让人绝望的了。 玲杏掉头就要再去暴揍虎妖一顿,既然她摘的不是紫心芝兰草, 那这死畜牲还跳出来作甚! 大夫赶紧制止了铃杏,说来不及了,毒性已经侵蚀心脉, 熬不到再去一次了。与其白费功夫, 不如抓紧最后几个时辰,准备棺……咳, 多陪陪他。 玲杏不能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 她头一回感到如此无力, 比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还要无力。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要不……你试试去找下解药?”大夫犹豫着提了个建议,“或者姑娘你是否有认识南姜的朋友?” 废话,她要是认识还能跑这一趟吗! 偏偏司见月死也不跟她说这毒是谁下的, 玲杏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想救他,他自己却躺平等死。提前知道了结局的司见月非常淡定, 吐了快一脸盆的血,还擦嘴叫她别慌,他大概还有三升血可以吐。 铃杏:“……” 不是,神经病吧! 司见月将那碗徒劳无功的药汁推开,拉着铃杏过来, 埋首在她腰间, 闷闷地说:“我不想喝。” “……你这没良心的。”铃杏双手垂在身侧,含泪咬牙, “你就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司见月摇了摇头, “不。”他仰头,线条迤逦的眼尾微微下垂, 眸底漾动着潋滟的水波自下而上地仰望着玲杏,“小姐,这是我的命运。” 不是铃杏,是季大小姐。 铃杏有些恍惚。 司见月声音轻轻,与回溯之境里最初的另一道声音渐进重叠,终于替那个少年说出了他想说却又至死都没有开口的话语,眼神虔诚而温柔: “若不是小姐,我早就死了,是小姐赋予了我这段时日的新生。得怜于小姐,我已心满意足。” 实际上,真正的季大小姐和那个无名无姓的奴隶少年从来就没有太过浓烈的感情,双方至死也没有互表心意,两个人凑不出一张嘴,所以才会这般遗憾收尾。至于司见月和铃杏,完全是夹带私货。 据不归剑的剑灵所说,除了故事走向,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与人设不符。它的上一任主人是个正儿八经的娇气大小姐,绝干不出来铃杏这种暴打虎妖的事;而上一任主人喜欢的是个闷骚,这辈子都不可能开口撒娇,司见月说的那些简直不是人话。 试问任何一个正常人,有谁能用那样欲罢不能的表情,哼哼唧唧地说出“我是你的小狗”这种话? 但令不归剑更觉可怕的是,像铃杏这种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变态,居然是它的现任主人。而司见月也的确不是正常人,不过也不是成了精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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