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南宫家主确实功力高深,他家中的银甲卫相互配合缠斗住五位高手,他一人则独斗四人不落下风。 孟娴没看那边,而是朝南宫望丢了块糕点。 趴伏在地上的中年人抬起头来,嘻嘻的笑着:“娴姑姑。” 方才场面混乱,南宫望被甩开滚了两圈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孟娴离得近,却看得分明,他借着动作遮掩从家主袖中带出了个东西,看不清楚是什么,但隐隐泛着灵光。 南宫望捡起糕点坐到孟娴身边吃,口中喊着姑姑,神态如同稚子:“姑姑说得好,不死……是贼。” 孟娴头疼,这怎么还疯了一个。 “你真的假的?这种症状多久了?” “症状?”南宫望歪歪头。 孟娴实话实说,看一个中年人作稚子情态实在有些伤眼,即便他圆脸圆眼,长得并不丑。 “把你捡的东西给我看看。” 南宫望摇头,目光悲楚:“是坏东西。” “我是好人,不会用坏东西,给我很安全。” 孟娴耐下性子解释,小心诱哄道:“把东西给我,我能治好你的疯病。” 南宫望忽然落下泪来,口中喃喃:“治病…治病……” 他用力将一块长形玉石塞给孟娴,“不要治我,救救芙儿。” 孟娴拿过玉石,正是那残阵丢失的阵眼。 殿中刀光剑影,混合着内劲的冲击,侠客们衣袂翻飞,各出奇招打得火热。 孟娴凝神看过去,有些担心萧承安。毕竟是个小辈,混在一堆叔叔爷爷辈的高手中混战,可别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混过去。 若是真有什么意外,她一定要不顾一切、用最快速度跑过去,在他断气前劝他喝下转魂汤。 凭他们如今的交情,即便索不了整条命,要收个残血应当还是容易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南宫家主身为这里资历最老、功力最高的前辈,耐久力竟比萧承安这个小辈还差。 一开始拍案而起气势汹汹,不过半刻多钟身形便有些迟滞了。 看来人还是不能不服老,适当的时候也得死。 “他要死了。”南宫望说。 “嗯?你知道?”孟娴随口敷衍。 “他喝了我的血。” 南宫望半疯不疯,神色竟恢复了几分清明:“哈哈哈,我非亲子,血脉混淆,他必死无疑。” 孟娴讶异的看着他,南宫望唇边泛着讥讽的笑意,与他天生和气的圆脸极不相称。 “我生母乃是府中婢女,被宠幸后抬为妾室……她胆子大,我却胆小,三十几年日日提心吊胆,深觉愧对家族……” “如今,就让我为这个家做最后一件事吧。” “啪嗒”,糕点落了地,南宫望直直冲下玉阶。 南宫家主正觉后继乏力,见南宫望过来双眼一亮,闪身跳出战圈,一把抓住南宫望狠狠咬向他颈间! 南宫望圆润的面庞无力的仰着,丝毫不抗拒,鲜血汩汩而出,被他的“父亲”饮下。 他似哭似笑,一张圆脸上充满着滑稽的矛盾。 南宫珏捏着佛珠的指尖泛白,神情凄切的闭上眼,不忍再看。 南宫岭抓着南宫望狠狠吸了几口,一面躲闪着众人的围攻,一面摸索着袖中,空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起身之前,南宫望抓他袖子那一幕,目眦欲裂:“贱仆!” 南宫望无力地靠坐在雕花赤柱旁,放声大笑,眼泪混合着血液静默流淌。 “老东西,我不是你的血脉!你喝吧,喝得越多,死的越快。没有那石头压制,你马上就要死了。” 南宫岭怒急,出手愈发狠辣。 他体内散发出阵阵高热,体表渗出热气,蒸腾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七窍流血,状若恶鬼。 拼着最后的气力缠斗了几十招,南宫岭终于无力支撑,被一柄阔剑当胸扫中,猛喷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 他口中喃喃,无法接受这般情景,憎恨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南宫望。 “母亲犯了错,我不是你的孩子,我惶恐,愧疚……” 南宫望捂着颈间,癫狂地嬉笑:“我习不了武,便甘为商人,只要能为家族做些贡献。商人,下九流!” “我甘为下九流供奉的家族,你却视为牛马猪羊,啖其血肉,你枉为人,不配做南宫家人!”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我恨……我恨……” 头无力地歪向一侧,南宫望隔着人群与孟娴遥遥对视,口中无声地念着“芙儿”。 孟娴轻轻朝他点了下头。 南宫望面露满足,含笑而逝。 一滴泪混合着血砸在华丽的鎏金地砖上,那是他为之生、为之死,供养了一生的家。 南宫家主与南宫望几乎同时气绝。 以命换命,以命抵命,这一对不是父子的父子,倒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托付了性命。 殿中的混乱自有武林盟人与南宫蝉处理,如今他是南宫家的家主了。 孟娴确定萧承安性命无忧后,转身向外走去。 刚死了家主,仆婢也没了规矩,再没人和她说哪里不能去。 孟娴一路跟着婢女来到南宫望居住的院子,萧承安也追了上来,两人互问了对方有没有事。 他刚打过架,热气未散,拉着孟娴的手烫的她难受。 这方院子离南宫家主的主院很近,是众多拱卫的跨院中最近的一个,院中陈设简单,半点没有南宫家的奢靡之风,让人难以想象是一个名满西南的大商人的住所。 小院只五间房,孟娴挨个打开看,发现最里一间房的床榻上,一个少女怀抱襁褓恐惧的蜷缩着,一个老妇手持棍棒警惕的护卫着。 这里很近,她们早就听到了主院那边的刀剑声。 “你是芙儿?”孟娴柔声问。 少女惊恐点头,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别怕,你父亲托我来给你治病。”孟娴坐在床边,为她号脉。 南宫芙虽胆小,却异常乖巧,尤其是在听到父亲之后。 孟娴号过脉,面色沉了下来。 还不满二十的年纪,几度流产,已是伤了根基。 想必是族内无幼儿,南宫珏也已过了最佳生育年龄,身子不大好了,南宫岭试图强配南宫芙生育。 “放心吧,会好起来的。” 摸了摸这可怜小姑娘的头,孟娴问孩子是谁的。 南宫芙小声说:“是堂嫂的。” 萧承安惊讶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他还太小,刚满月不久,却被南宫芙照顾的极好,白白胖胖,乖巧可人,见人就笑。 南宫望竟然连这个孩子也护下了。一个不会武的人,流着不属于这个家族的血,却是真心在爱护这个家。 甘为商户,供养金银,甘为血食,终结罪恶。 他还叫她“娴姑姑”,明知是在故意折辱,只为让她给家人看看病。 所以,到底什么是家人呢。 是身体中涌动的血脉,还是同心同德,相互承托的脊梁? 孟娴垂下眼眸,敛下一池心绪。萧承安握住她,他不松,她也没挣。
第12章 藏剑山庄 这几日难得清静,孟娴恢复了一贯的作息,像在冥界一样每天瘫在躺椅上抱着小鼎看花喝茶。 那块玉石阵眼当天就被她捏碎了,碾成齑粉再无半点用处。 被困的残魂终得解脱,飘飘荡荡,魂归冥府,想来冥界的同僚们又有得忙了。 想到冥界,孟娴不可避免的有几许感伤,只是还没来得及思乡,就对上了萧承安震惊的目光。 他盯着那摊粉末,满脸的难以置信,声线微微颤抖:“你竟有如此手劲?” 孟娴也有些颤抖,罕见的慌了。 那一刻,她思绪纷飞,想天想地。 从如何面对阎君与同僚,到怎么编出合理的借口避开任务回溯,瞒下自己曾乘锅夜行、欺负凡人叫姑姑等等壮举…… 她僵着身子等了几息,没等来天道的排斥,倒是萧承安捏着她的指尖满脸好奇的察看,耳尖泛红,口中啧啧称奇。 孟娴意外的发现萧承安这人竟然有几分傻甜,还挺好骗的。 似乎全不像初见时那个温和有礼,聪慧谨慎的端方模样。 从那之后,萧承安就很爱看她的手指。 萧承安日日来看她,为她送糕点果茶,和她说之后发生的事情。 南宫望之死乃是必然,是南宫玺犹在世时二人共同定下的计策,南宫珏也早已知晓。 南宫岭功力极高,连武林盟都不放在眼里,他们也只能如此孤注一掷,才有可能保存下南宫玺一脉的南宫家最后血脉。 可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南宫岭会越过次子南宫望,先行对南宫玺出手。 这个人实在是自私到了极致,相比于延续家族,能够供给他荣华富贵的南宫望反而被排在了更重要的位置。 有感于南宫家众人的义举,武林盟只是搜查并销毁了他房中的一些奇怪阵法、功法,并未对南宫家其他人多问什么,武林报上也多有留笔,为南宫家留了一些脸面和余地。 南宫蝉接手了南宫家,成为新一任家主。 南宫家如今人丁凋零,南宫蝉又深感愧对南川百姓,于是主动让出了对南川的统治,如今官府已经进驻了。 南宫望被厚葬,还进了宗祠,众人心照不宣,无人提及他血脉的事情。 他的牌位是南宫玺在世时亲手所刻的“吾弟南宫望”,南宫玺还留书给南宫蝉命其“事之如父”。 他们二人的墓碑也是紧紧相邻,旁边还有一空位,属于百年后的南宫珏。 这三人的关系错乱复杂,情感却是真挚单纯,生死相随。 南宫珏仍旧幽居在清冷的小佛堂,但不再闭门不出,而是常常帮忙照料殷玄凌和南宫芙,尤其喜欢给南宫芙做些点心汤品。 南宫芙是个坚强的好姑娘,她继承了父亲的聪慧,立誓终身不嫁为家族经营产业,与堂兄一起让南宫家恢复往日的荣光。 这一次,他们是真正守望相助、同心同德的一家人。 “师姐和姐夫的身子已然大好了,小外甥也很健康,师姐想叫我多留一阵子。” 孟娴慵懒抬眸:“你要留下吗?” “不……” 萧承安悄悄红了耳朵,“我的冠礼快要到了,我想去藏剑山庄求一宝剑,冠礼上用。” 孟娴对凡人的习俗不熟悉,随着他去哪,反正她的目标只是这个人。 只是……药死这个人。 ** 离开南川的那天,细雨蒙蒙。 李大勇在雨亭里一个错神,两匹赤霞驹飞快掠过,看到熟悉的身影,他忙出来目送。 那日两位侠客离开后,妻子在枕下和厨房发现了两份不菲的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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