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勇忽地提起:“少侠今日在城门时说您的师姐是南宫家少主的妻子,可是殷夫人?” 萧承安忙问:“正是,你近来曾见过她?” 李大勇摇摇头,“殷夫人已有半年不曾露面了,她从前常买莲儿的花。” 陈青莲接着说:“我从前在街面上卖花,常常见到殷夫人,夫人为人和善,待百姓们极好,大家都喜欢她。半年未见,不少人念着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萧承安闭上眼,他和师姐最后的通信刚好就是在半年前。 城中遭遇不测的孕妇,消失半年又即将临盆的师姐…… 南宫家,到底在做些什么。 饭后,孟娴仔细诊过脉,给陈青莲开了几张药膳方,又偷偷留下银钱,在浓重的夜色里,她和萧承安离开了李家,回到栖身的客栈。 萧承安始终沉着脸,原本端正温和的面容冷得可怕,右手握紧佩剑,一副随时要暴起杀人的样子。 孟娴捏了捏他的肩膀,劝慰道:“明日还要去南宫家呢,小心打草惊蛇。” 萧承安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挤不出一丝笑意:“我七岁上山,是师姐一手把我养大的。” “那么小,会尿床吗?”孟娴忽然问。 萧承安一怔:“初上山时紧张,夜里梦魇,有过一次……还是师姐给我洗的。” 青年的脸有些泛红,说罢还愣了一下,表情略带懊恼,像是责怪自己怎么就老老实实回答了这样的问题。 “哟,尿床都给你洗!” 孟娴杏眼圆睁,故意笑话他:“振作起来,到回报的时候了。她快生了,现在轮到你给她的孩子洗床单了。” 青年低低地应了一声,表情略微松动了些。 他凑到孟娴身边,抓住女子的手,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孟娴,南宫家此时情况不明,或许会有危险。这本就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躲在城内,不要跟着我了,按距离估算,盟主差不多还有十日才能到来。” 孟娴侧头,看着那只抓着自己的大手,莫名地笑了:“你在管我?我要毒死你,你却怕我有危险?” 萧承安心中焦急,手上的力道都重了几分:“你一介医女,本就武力不济,何必趟这趟混水?你要我的命,待我出来了再讨便是。” 孟娴手腕极快地一转,转瞬挣开那力道,还反手制住他轻轻拍了拍手背。 笑道:“管好你自己吧,到时候别哭着求姐姐救你。” 即便被压制了力量,她也终究是半神之身,轻易不会受伤。 若是找到无人注视的机会,也能短暂使用灵力。 萧承安怔愣,似是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手上功夫。 不过,他还是坚持道:“孟娴,我没和你开玩笑,你听我的……还有,你是谁的姐姐,明明是我比较大。” 孟娴没理他,快步朝客栈走去。 真是笑话,孟君三万高龄,当你祖宗都绰绰有余。 不过是声姐姐,倒是让萧承安占了好大便宜。 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小孩子,整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还担心到她身上了…… 孟娴在内心摇头,说不出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不过,她在袖子里捻了捻手指……这感觉还不错。 ** 翌日,萧承安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爽朗温和的青年侠客,拎着妥帖的礼品,在适当的时间敲开南宫家的大门,规矩地递上拜帖。 孟娴一派端庄的跟在他身后,任由他去交际,一起由下人领了进去。 “贤侄——”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人未到,热络的招呼声先至。 萧承安与孟娴转头,看到一个身量中等、面容和善、唇上蓄着整齐一字胡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并不肥胖,却是个圆脸,面上一团和气,眼睛友善的眯着,逢人先笑,不像武学世家的前辈,倒像是个寻常的商户老爷。 “不知贤侄到来,也没提前准备。” 中年人热情的招呼着,“贤侄只在蝉儿大婚时来过一次,不知是否还记得我,我是蝉儿的叔父南宫望,你叫我一声望叔叔就好。” “这位就是神医谷谷主座下大弟子孟娴孟姑娘吧,久仰久仰。” “家主早年游历江湖,曾受谷主他老人家恩惠,至今也常常念着。” 南宫望热情而圆滑,连孟娴也招呼到了,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孟娴闻言想起离开神医谷前小师叔给她和宝庆看过的册子,上面写满了曾欠人情给神医谷的侠客与世家、门派,堪称讨债大全书,这也是神医谷放心弟子出门游历的一大依仗。 神医谷谷主年逾古稀,成名已久,孟娴及其同辈弟子年纪不大,辈分却很高。 若是在这江湖中论资排辈,是要压许多人一头的,眼前的中年人甚至要叫她声姑姑。 不过孟娴并未主动提起这些,她此行一切随萧承安,如非必要,不想用神医谷的身份多做什么,唯恐自己脱身后给谷中人带来麻烦。 见孟娴只是矜持的点点头,不置可否,萧承安忙接过话头,上前抱拳见礼。 开门见山道:“望叔,家主可安好?半年未得信,我奉师命前来探望师姐,不知姐姐姐夫何在?” 南宫望笑容微滞,唇上胡须抖了抖,尴尬道:“想必贤侄进城时也听说了,家主病重,如今卧床不起,昏睡多清醒少……” “至于凌儿,她这胎怀的很不稳,最近半年都没怎么出门,一直小心调养着,临盆在即更是屋子都不出了,因此没给你们去信吧。” 萧承安的师姐正是殷玄凌,南宫望喊得热络,说起她的状况面色却不见丝毫担忧,甚至都没提让他们去探望一番,让人感到几分怪异。 “姐夫呢?”萧承安皱眉,质疑:“他也出不来吗?” 南宫望默了一瞬,笑意淡了几分,“大哥前些时日突发恶疾,已然去了,因家主病重不便办丧,只是草草下葬了,蝉儿伤心过度,也病倒了。” “贤侄来的不巧,实不相瞒,府里如今就我一个全须全尾的人了。” 全家死的死,病的病,南宫望说起这些却是神色淡淡,依旧虚浮着场面人的笑意,看得孟娴十分不舒服。 他和萧承安说明了情况,随即转头向孟娴道:“若不是实在家父与小侄实在病的起不来床,我们老早就想去神医谷求医了。” “神医谷近年来都没有医者出江湖行走,孟姑娘来得实在是巧,天不亡我南宫家,还请孟姑娘出手救救家父与小侄、侄媳。” 中年人胡须抖动,颤颤地对着她行了一礼,孟娴漠然的看着,没有挡。 她不喜欢这样虚浮的人,一举一动都仿佛被设计过,真真假假,让人看不真切,与冥界人的坦荡作风截然不同。 萧承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南宫望一会说他来得不巧,一会又说孟娴来得巧,摆明了不欢迎他。 但他来不及计较这些,一心想着师姐和姐夫的情况,偷偷拉着孟娴的袖子,柔软的目光祈求的看向她。 孟娴朝他微微点头,上前托起南宫望。 “萧承安是我的朋友,他的师姐和姐夫我自然该看看,至于南宫家主……” 孟娴露出一个堪称慈爱的笑容:“贤侄不必客气,我师父与你祖父有些交情,和如今的南宫家主也算颇有‘渊源’,按理,你可叫我声娴姑姑。” 她将那“渊源”二字咬得很重,明显意有所指。 南宫望圆润的笑脸险些裂开,他僵硬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干脆的开口,朝那年纪小到能做他女儿的医女拜谢:“多谢娴姑姑!有劳娴姑姑了。” 啧,还真是能屈能伸。
第9章 故友 孟娴淡笑着垂眸,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刚刚让南宫望叫姑姑,一是不喜他的虚浮世故,有意折一折他,二则是为了试探。 神医谷确实与南宫家有旧,不过这故旧早就折在现任南宫家主,也就是南宫望的父亲南宫岭那里了。 当年南宫岭初出茅庐,仗着天赋高、家世好,横行无忌,招惹了仇家之后竟往神医谷领,他自己仗着父辈的交情得了救治,把一大波仇敌撇在谷外日日守着。 南宫岭入谷时承诺伤好后会亲自出去做个了断,伤好后却一个人趁夜翻山跑走了,还卷了不少神医谷的珍贵药物。 最终,老谷主亲自出面,发誓此人已不在谷内,他亦受到了欺骗,并且当众宣布与南宫家断交,永不许南宫家人再入神医谷,也不许任何外出弟子为南宫岭医治,方才作罢。 这段“渊源”武林无人不知,更何况是南宫望这个南宫家嫡系? 在孟娴不咸不淡的点出之后,还能低头喊她姑姑,坚持要医治,实在是可疑。 神医谷医毒双修,他就不怕这颇有渊源的姑姑给他父亲下毒吗? 南宫望不仅不怕,似乎还很期待的样子,迫不及待的带着他们去往南宫家主的住处。 萧承安虽担心师姐姐夫,但也不好罔顾人伦,那毕竟是他姐夫的祖父,即便师姐和姐夫在场,也定要先为长者医治,只好耐着性子跟在后边。 随着南宫望的引领,孟娴和萧承安一路穿过曲折的游廊,来到家主居住的正院。 原以为园中玉石满径,奇花异草、珍奇怪石已是足够奢华了,没想到主院的建筑奢靡更甚。 孟娴摇头,这哪里是院,说是宫殿也不差什么了。 金色琉璃瓦散射着太阳的光芒,庭前玉阶雪白莹润,竟是由整块白玉铺就。 萧承安皱眉,直言:“白玉铺地,也太过奢靡了。” 南宫望踏上白玉阶,鞋尖蹭了几下,脸上带着几分骄傲自得: “我没什么本事,学不来武功,只能经商赚些俗物,也算为家族做些事情,亏得家主喜欢。” 萧承安心里泛起一丝怪异,武林世家之所以能传承几百年,正是因为武学天赋的传承性极强,即便后代再是良莠不齐,也超出普通人甚远…… 不会武的武林世家子弟,属实难得一见。 进入到南宫家主的居所,里外侍候的婢女竟有数十位,赤柱雕麒麟,金棂刻凤尾,屋内香炉摆饰俱是鎏金嵌珠,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奢靡非常。 不像是江湖世家、一城之主,活脱脱是个穷奢极侈的昏聩帝王。 孟娴看向南宫望的眼神略微惊异,她不知南宫家从前家资如何,若是单靠南宫望经商赚到这个份上,那他也属实算是个奇人,魂魄力量定然十分浑厚凝实,不该是面上表现的这般浮躁世故。 三人进到南宫家主的卧房,立即有侍女过来送座,侍茶,其中为首的撩开厚重的提花床幔挂好,将南宫家主的手臂从锦被中拿出,垫上软垫,而后无声地退下。 孟娴冷淡地瞧着,自打进了这就未曾出过一声。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85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