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错看着兜中随身缝起来的纸册。 这是她走遍大江南北整理起来的医书,像这样的册子,她还有十余本。 有朝一日,若能叫大汉民间传阅,有更多人加入医者的行列,行仁德之事,她与师父一门的心愿便算是了了。 长安城的合欢树开花了,桃粉色的毛茸茸花球飞过树梢,坠落在辛错肩头。 便如他们一腔孤勇,是遵从本心的自由,是大爱。 亦是默默守护,同心不离的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对算不上BE,只不过这篇里看着是分开的,到番外大结局会提一下,辛错回长安。 霍嬗这小子还等着他阿母救命呢。 小霍和小辛算是势均力敌吧,爱了就是爱了,也不会为了爱情就放下其他所有。不如说,他们正在有些漫长的长跑路上,无比坚定。!
第136章 番外六(一更) 宛城,东闾家。 立冬这日,天儿冷得像敲碎了冰窖,直叫人打寒颤。 东闾墨还穿着秋装,驭马停在家门前,将手中缰绳交给家中骑奴,这才搓了搓冻僵硬的双手,跺跺脚,拾阶而上入府门去。 府中女君身边侍候的老妪迎出来:“女公子,女君正记挂您……” 东闾墨掸了掸一身的尘土:“那臭小子呢?” 老妪笑了笑,并未作答,欲言又止的瞧了瞧内苑,示意东闾墨自个儿去问比较妥帖。 主院内,东闾家主与夫人坐在正厅,看样子是等候女儿归来多时了。 东闾墨进了大殿,环顾一圈,便知不妙:“阿父阿母,莫不是把那臭小子放跑了?” 她先前快马回长安求援,便是担心书信无法左右人心,需要霍光在里头做内应推动。谁知晓,事情还没推到一半,云中城便传出发丧的消息,吓得东闾墨连夜又回了并州。 途经宛城,她原本也没打算停下。 许是被卫无忧他们瞧见了,派了个小乞丐给她送来信物,才知这小子怕是诈死,人还逍遥到了宛城。 东闾墨意欲将此事问个清楚,顺着信物指引杀回家中,却还是晚了一步。 东闾家主见女儿风尘仆仆,也不忍说重话,叹了口气挥退谨慎伺候的老仆,这才斟酌着开口:“小无……他一切安好,在宛城停歇了几日,也没住在家中,而是托我们在三州交界处卖了些田宅换成银钱,如今,已经走了。” 三不管的地界买卖田宅,大笔流水虽然难以遮掩,却鲜有人特意留意到。 东闾墨冷笑:“长安和云中都急成什么样子了,他倒好。” “此事也不能怪他。”东闾家主脸色有些怪异。 见女儿还没反应过来,做阿父的只好把自己的猜测都说出来,倒也大差不离。 东闾墨这才想起来,朝堂上一闹腾,卫无忧好像确实不再姓卫了。 她立刻就想到了霍光言谈间偶然提及的“立储”之事。 皇权斗争啊。 这便不是无忧不想参与,便不会被卷进去的。 …… 长安城。 灞河杨柳岸。 霍光携了刚刚回都城没两日的东闾墨来河边垂钓。 早春时节,河水清透。 这地界处在是无忧从前在长安的庄子附近。霍光置了张竹躺椅,小矮几,品茶看起了令人头疼的奏疏;而东闾墨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一侧开始钓鱼。 权臣与侠女各忙各的,虽气场怪诞,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 东闾墨什么也没钓着,忍不住闲得开口:“你这忙活大半天的,干出什么名堂了么?” “是啊,确实毫无进展。”霍光合上让他头大的请见陛下的奏章,抬眸看向东闾墨,“就跟你装模作样钓鱼,一条也没摸到,反而被拽去河里一样。” 长杆垂在岸边,好动的东闾女侠却已不在河岸边坐着了,不知何时挽起衣袖下了水,看样子是打算靠自己的拳脚功夫和耳力去摸鱼。 河水沾湿了衣衫下摆,而霍光正侧目柔和地看着她。 东闾墨反应过来,单手叉着腰,另一手冲着脸边扇扇风:“啧。你这个郎中令当得,是越发……放浪形骸了。” 霍光浅笑睨她一眼,仰面躺倒在竹制的躺椅上。 春日的槐树开满一树小花,除了给他遮阴蔽日,还散发着清甜的香木气息,偶尔随风飘落下来,掉在湿土上,别赋美感。 无人不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霍光闭目,这才戏谑地回起方才的问话:“你我二人向来相敬如宾,何时放浪过,夫人这话言重了。” 东闾墨这两年越发看不透霍光了,闻言噎了一嗓子,只顾着回嘴,并未在意旁的。 “若是忧儿在这里,定然能帮我教训你。” 话题触及卫无忧,气氛便有了短暂的伤怀。 毕竟他无论如何聪慧,智计,处变不惊,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如何能让人不挂心? 东闾墨自知失言,垂头丧气摸了摸鼻子:“那什么……你放心,我阿父说了,无忧换得的银钱足以买下一座城了。虽然肯定不是长安这种繁华之地,总归,他能吃得好住得好,又有南风照应着,定能平安的。” 这些话,东闾墨一回长安便同 他讲过数次了。 霍光眸中带着笑,淡淡道:“嗯,我放心。” 他又道:“早春寒气重,夫人还是早些出了水为妙。” 东闾墨挠头,不知再说些什么。只好淌着水听话地上了岸,立刻便有婢子眼疾手快,从远处呈上干巾与丝履,以供郎中令夫人换下。 东闾墨也懒得再避开霍光,反正他们初次见面时,她就穿的极为清凉。 霍光摇着羽扇,闭目静静等候,等窸窸窣窣的声响结束了,东闾墨起身轻咳一声,他才放下这羽扇,再度睁开眼。 东闾墨站在他身前,正妄图不用手一脚蹬上那丝履。 霍光无奈摇头,从竹椅上起身,蹲在她身前,一本正经地将脚塞入鞋中穿好,还能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小声嘟囔道:“其实,以忧儿的本事心性,当个储君也挺好——” 霍光及时起身,伸出食指,比于唇齿之上。 东闾墨只要侧过头,便能瞧见近在咫尺的那只修长手指,以及墨色加深的那双眼瞳。 片刻,向来沉稳的两位都各自向后退了一步,还伴随着东闾墨一声尴尬的笑声。 终是霍光先佯装无事,将话题重回正轨。 “他不愿登顶坐于王座,便不会有人去逼迫。”霍光压低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解释,“可你我深知,以他的才智便是白璧无瑕,举世难出其右。他如今虽然假死遁逃,但只要还想为大汉、为我们做些什么,便藏不住几时。” 东闾墨越听越靠近,两人臂膀复又碰在一处:“所以,你才有意……去做那个丞相?” 霍光没有出声,只唇角噙着笑看向她:“卫霍一门,势必要与大殿下同进退。陛下此刻虽闭了未央宫大门不见人,心中却定有一番帝王成算。” “已经出了两位大司马,若在这个多事之秋,又多了一人去争相权……”他认真地看向面前女娘,“东闾墨,再往后是一步险棋,我不能保证你做这个夫人还是安全的。” “如今,整个长安皆知无忧是皇室血脉,你我先前的约定,或许也该到履约之期了。” 东闾墨知道,霍光说的是什么。 是要写一份和离书,一份罪己忏悔书,痛陈己过,予她家财、名誉和 自由。 此时的大汉,并不看轻任何一个曾经嫁做人妇的女子。 有当今陛下生母王太后在,民间甚至隐隐以此为荣。 东闾墨记得这份向往许久的自由。 那时,她以为长安是束缚,嫁娶是枷锁。她在五算钱和世俗观念的压迫下,选择了与霍光合作,选择这个暂时可以忍耐的有期牢笼。 后来,霍光给她机会,让她在并州与长安之间自由往返。 她便头一次见到了边城荒芜辽阔,水草牛羊肥美;也知晓了生民不易,天灾战火无情。 这些都是她从前只想着一心做游侠时,所不会有的深度体验。 她想,或许那枷锁与牢笼,从来就不在长安。 而是在她心中。 一念至此,东闾墨的笑容里重新戴上几分洒脱。 她扯着霍光的衣领,拖到自己面前,近在咫尺,不能更进一步。 “急着履什么约。这个丞相夫人还没做上,就想赶我走了?” 霍光喉结微动,随即便明白了东闾墨的用意,失笑之后,无奈又带着几分提醒般道:“此事非儿戏。” 东闾墨挑他下巴,凑近耳语:“东闾家虽只是普通军将,但从来都站在你们身后。” 她拉开距离,直视面前人:“我亦是如此。” 霍光从入得长安城之后,便十分善于洞察人心。 可此时此刻,他耳上的红,与行止间的慌乱,却叫面前瞧着他的女娘笑出了声:“霍光,原来你也会败给人心?” 如玉公子张了张口,轻笑中未予回应。 他败的哪里是人心。 只不过是心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最后一章啦,今天写完今晚更,没写完就是明天~
第137章 番外七(二合一) 汉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 飞将军李广尚在人世,从并州归来之后,便主动上书解甲归田,回府享受含饴弄孙的乐事。 有些事情从细微处已然汇成洪流,改写了曾经。 就像黄河改道初见成效,李敢这员彪将,不仅没有在今年的围猎中被霍去病亲手射杀,反而成了小霍的“带娃专员”。 毕竟,李禹那样的倒霉孩子他都带出来了,总归还有些育儿经验的。 两人带着霍嬗从草场驭马慢行而来,风吹草低,自成一片绿浪。 霍去病把怀里快要颠出去的小团子往回捞了一把:“此番出征东北侧的骑兵大胜,卫氏朝鲜覆灭,陛下有意设置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和临屯郡,成为我大汉四郡。你和赵破奴少不得要受赏。” 李敢乐呵呵道:“都是将军带的好,我们也没做什么……” 小霍挑眉,侧目笑他:“那我与陛下和太子殿下说一声,就不赏了?” 李敢连忙摆手告饶,逗得霍去病一阵大笑,连带着怀中唇红齿白的小团子也咯咯笑起来。 几人笑闹间,顺着草坡拐过,避开了不远处跟随的骑奴视线。 霍去病收敛笑意:“有件事你得知晓。入夏前,陛下征调犍为郡且兰部落对抗南越,这几日传回消息,且兰不听吩咐办事,已经杀了使者和郡太守反了。” 李敢大惊::“什么?他们怎么敢!” 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中郎将唐蒙入夜郎国,赠与财物恩威并施之后,夜郎与周边诸多部落向大汉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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