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忧叹气,果然还是想得简单了,只得点头往外走。 刺儿坠在后头:“您以后有什么事儿就吩咐人做,要是不放心其他人,仆亲自做就好了,何必呆在这热烘烘的小屋子里头。” 卫无忧回头,仰头看了刺儿一眼。 这小子今年长高许多,瞧着身板是长开了,也变婆妈了,其实不过才十岁。 卫无忧摆摆手:“你不懂,这东西只有我知道大概怎么弄,具体的也得在实践中慢慢变通着进展。我不看着,还怎么推进酒精制作?” 刺儿听得一怔一怔,对他们家公子越发崇拜起来:“酒……酒都那般好了,公子还不满意,那酒精得多好啊!” 卫无忧认真设想了一下,比划着道:“有了酒精,秋后阿父和表兄去战场就多了一份保障。” 至少,将士们死于伤口感染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刺儿在一旁听的没头没尾,但并不妨碍他给自家公子奋力鼓掌。 小僮两个巴掌拍得通红,门外的卫青听着儿子的话,心中不禁动容。 先前他还疑惑,无忧为何突然这么频繁的表现自己,生怕这孩子将他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原来,孩子全是为了守护他们。 卫青揉了 揉眼,觉得自己真是上年纪了。 从前心中只想着如何脱离泥泞站起身,陛下需要尖刀,他便毫不犹疑去做那柄尖刀; 后来,他数次领兵出关口,见到了匈奴侵扰下的无数家破人亡后,他的目标变了,变成了让他的家人,让他的长安,让更多大汉子民人更好的活着; 可如今呢,自从无忧慢慢长大后,他偶尔也会在塞外月下想起儿子们,不愿意赴死了。 他也想更好的活着。 卫青调整好心情,抬脚走进去:“无忧。” 卫无忧诧异:“阿父,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一进这小屋子就半晌不出来,你阿母特意叫我来喊你用饭。” 卫无忧顿时生出一种“你妈喊你吃饭”的无形压力,卖萌笑道:“那阿父待会儿可得帮我说说好话。” 卫青笑了:“那是自然。来,让阿阿父瞧瞧,碰上什么难题了?阿父虽然没你擅长,总算多活了些年头,许能给你点有用的提议?” 也不知卫青哪句话说在点子上,卫小四登时眼前一亮。 任何试验的进展,都应与当前所处的环境紧密结合。他缺乏对当前环境细节上的认知,但他爹可是实实在在生活了三十年。 他们两个臭皮匠,加在一起怎么也有半个诸葛吧? 卫无忧连忙将蒸馏法的流程、需要的装置、每一处小细节都描述给卫青。卫青虽然一开始听得有些吃力,但卫家人这二年已经习惯了追逐着小无忧的思维,没大一会儿脑中就基本有了这个框架。 卫青抚了抚下巴:“这个套管……用现成的空心竹管行吗?” 这倒是卫无忧没想到的。 材质虽好,但是,他前面也用过类似的硬质套管,因为不能跟盛酒的器皿密闭接触,蒸汽没导到冷凝容器时,就全都漏光了。 卫无忧把小问题告诉他爹,卫仲卿顿时笑了:“这怕什么,你阿母庄子上有不少烧陶制器的好手。你画出图纸来,阿父让匠奴烧个陶器,跟这竹管接在一处不就行了。”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着定制呢。 这样一来,制作酒精的三个大的难题就都在理论上解决了,剩下的只有实验细节调整。 卫无忧 顿时轻松下来,冲着卫青伸出个大拇指。 卫青也学会了,回他一个大拇指,紧跟着单手将小萝卜丁抱起来,扛在肩头就往外头走。 卫无忧难得没抗拒,乖乖搂着他爹的脖子:“阿父,特殊形状的陶器要几天能烧好送来呀?” “最快也得三四天吧,泥胎干透需要等。”卫青想了想,回道。 肩上的小仙童叹了口气,就算他今日画好图纸,叫人快马赶去庄子上,陶器做好送来也是去书肆的日子了。 看来只能拖到下周休沐再动手制作酒精了。 * 转眼两日过去,又是去书肆的日子。 卫无忧倒还好,卫不疑和卫伉明显有些提不进起劲儿来,若不是害怕被卫青提了枪教训,早就逃学溜去打马射猎了。 等到卫无忧和卫登用过大食,进了书肆,这才知道卫伉哥俩为什么如此抗拒再来念书。 因为今日,中学班和成童班要分科选课了。 这个分科制度很显然也是卫无忧的手笔。 在鸿都门学,没有简单的按照文理分科,而是以学内十一项科目,一主修二辅修的方式,让学子们自由搭配。 碍于学堂课室就那么大,夫子能带的学子有限,因此先抢到课的自然是占些便宜。是以,今日卫伉和卫不疑都起了个大早,就怕没课选被分去了术数科目。 刘据喜爱这个小表弟,对两位表兄也连带着关心起来。见卫无忧进来,主动问他:“忧弟,两位阿兄可选定课业了?” 卫无忧摇摇头:“我问过啦,大兄二兄不告诉我。” 卫登紧跟在身后进来,戳破其中关窍:“选课制度是你定下来的,大兄二兄说了,这几日都不想理你了。” 卫无忧:“……” 远远竖起耳朵的李禹:“哈哈哈哈。” 啧,这李家小孩儿可真是欠得慌。 瞧见卫小四凉凉的眼神,李禹莫名浑身一颤,连忙收了声。 似乎是觉得挺掉面子的,小屁孩又轻咳道:“你们知道吗,成童一班休沐日之前,由董夫子和司马相如夫子共同主考,进行了一场射策问答,王家的大公子王也竟当堂出言不逊,今晨已经被发送去槐里县了。” 槐里县虽然在长安周边,却并不在京兆尹辖内,而是隶属右扶风管制。 一群披头散发的小公子顿时来了精神,凑在一处说起八卦来。 “为什么送去槐里,还能回来吗?” “他干什么了?难不成是揍了夫子一拳?” 李禹扬起下巴,心情颇好:“都不是。射策啊,你们知道是什么吗,那可是用来考太学生的。” 时下,射策成为太学惯用的一种考试方式。 主考人会根据儒经提出若干问题,分成甲、乙两等难度后,书于帛上密封,由考生随意抽取一到两题来解答。 内容一般都以儒经为核心,发散阐述政策。 成童一班都是书肆内最优秀的一批,也已年满十五岁以上。 想来,董仲舒这是在替刘彻挑人,送进太学。 “答题就答题,怎么会罚他去槐里?” “我听说是出给王也的题偏了些,他不会答,大吼夫子耽误他当官了。当今陛下可是咱们书肆的校长,夫子自然有些权力,便直接送王也去了槐里,做个不必发俸禄的小吏。” 众人:“……” 兄弟,你要的官秒来,开心吗? 卫无忧摇摇头,知道这位王家大公子是撞在枪口上了。 王也背后的王家,正是本朝太后、刘彻亲生母亲王娡的族人。 王太后的父亲名为王仲,出身槐里,原是个普通乡民。要不是王太后的母亲(臧儿)非要将已经出嫁的王娡送给时为太子的景帝刘启,王家如今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将王也故意送去槐里,体验体验小吏的日子,实则就是在敲打王家。 毕竟,窦家都已经料理了,区区一个王家又算得了什么。 卫无忧懒得掺和进这档子事儿里,不过对于刘彻的做法,他心中越发警醒起来。 王家是外戚,他们卫家同样也是。 甚至还是有兵权的外戚呢。 对待刘彻这种大猪蹄子,还是一句话都不能信,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是。 到了午后休息时,卫伉和卫不疑竟然主动寻了过来。 两人刚选完课,看表情就知道,一定没选到心 仪的。卫无忧拉着卫登磨磨蹭蹭出去,生怕被两位兄长揍一顿。 好在,这二位不是为此事前来。 卫伉开门见山:“我听说有人欺负登儿了?” 卫登瞪圆了眼,使劲儿摇头跟卫无忧表示不是自己说的。 卫无忧安抚地拍了拍三兄:“你们怎么知道?” 卫不疑从墙角里一提溜,踉踉跄跄站出来一个小孩儿,瞧着不过六七岁,冲着卫登翻了个白眼。 卫登疑惑:“公孙南一?” 嚯,这位卫无忧认识,不正是当朝丞相公孙弘的孙子嘛。 卫不疑抬手给了小孩儿脑壳一巴掌:“站好了,欺负登儿还这个态度,当我们卫家没人了?” 公孙南一扁扁嘴,装的还挺硬气:“什么欺负,卫登以前不就是叫卫騧,我说的是事实。” 卫无忧打量这小孩儿一眼:“你那是用说的吗?盗窃私物在前,嘲讽同窗在后,我三兄的衣衫都被你撕坏了。” 公孙南一:“那又如何,卫呱呱,呱呱!” 这小子在眼前没完没了地挑衅,卫无忧正要发作,卫登竟抢先一步火速出手,“啪——”地一声拍在了公孙南一屁股上。 声音还挺响。 公孙南一一下子恼了,和卫登互相动起手来。 卫家几个小子见状,连忙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公孙小公子架了起来,任凭登儿处置。 公孙无能狂怒:“你们以多欺少,以大欺小!” 卫家四兄弟相视一笑。 卫伉:“又不是没这么干过,忘了上回约架,你阿兄是怎么被揍的了?” “……无耻!” 卫无忧笑了:“小孩儿还是年轻,多学学,你也可以叫人来啊。” 只要公孙弘这老头儿知道了不打你。 公孙南一咬牙切齿半晌,随后突然冷笑一声:“你们得意吧,长安城都在传霍去病流连红粉青楼,出征之前不务正业,说不准在外面都有几个野孩子了!” “等我大父向陛下启奏此事,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卫家四兄弟:“……” 你说的这个人确定是霍去病? 卫伉率先笑出声来,怎 么想都把公孙南一说的人跟霍去病对不上号,忽然就没兴致跟这小屁孩计较了。 卫登不想一直靠着兄弟们,很爽快的就放公孙南一离开,他希望日后可以靠自己对付这些事。 公孙南一骂骂咧咧走了,卫无忧却有些疑惑起来。 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长安城中会传出霍去病私德不正的消息来? …… 心中揣着疑惑,下学路上,卫无忧小朋友甚至都没心思跟李禹斗嘴了。 小萝卜丁一路直奔家中,风风火火找到了卫青。 卫大将军刚刚出门一趟,亲自将儿子画的蒸馏酒精容器图纸送去庄子上。甫一下马,就被无忧传来的惊天消息吓得差点跌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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