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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李牧羊怎么知道的。 拉开他的裤腿，到处都是大山留给他的印记。 例如他左小腿后面就有个三四寸长的疤，便是被酸枣树划拉出血槽，好了后疤痕一直没有消除，从小时候带到老，带了一辈子。 最惨的是，当时验兵，他本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就是因为身上疤痕太多，最后被淘汰了。 失去一个为祖国奉献青春的机会。 “啪沓~” “啪沓~” 雨越下越大，被一阵风吹刮起来，形成“旋雨”，他只能遮住后背的人工雨披便失去租作用，身上很快就被雨淋湿了。 又坚持走了几步，雨大的眼睛都开始睁不开，实在是办法走了，便只好找个树下面躲躲雨。 树下躲雨是不安全的行为，李牧羊听孩子们说过，但那是他雷雨天，四月份的陇东，还到不了雷雨的天气。 真正能响雷，至少要等到六月份之后。 陇东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雨，每年的平均降水量莫说放眼全国，即使放在甘肃，也属于很少的地区之一。 像今年这种刚下过雪不久，就开始下雨的天气，不算太多。 他能找到一棵榆树，纯属运气好。 放眼狗儿山，这么大的树也非常少。 避雨的时候，李牧羊将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他人可以出问题，包绝对不能出事。 这里面承载他的希望。 要是淋湿，虫草基本就废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李牧羊淡淡地看着远山里云雾一片，漫天的雨珠像是被穿成雨丝，又被神奇的手织成雨布，然后洒落到凡间。 落在树梢上，山野里，绿草小花上，溅起细小的雨花。 雨太密的时候，天便变得朦朦胧胧，仿佛是漂浮着一层雾气，让他渐渐连熟悉的杏山都看不到了。 要是年轻的时候，李牧羊站在这里会特别的焦躁，想着这狗日的天，下下就行了嘛，一直下个不停是要干嘛，纯属跟自己过不去。 但现在他的心境很平和，并没有觉得雨很烦。 经历过生死的他，知道人生其实很短暂，即使活到耄耋老年，也就三万天，若是像他半道下车，就两万日不到。 如今他已经三十有余，若是还按照前世的节奏，不过区区一万天。 那怎么过，不是过呢？ 这一万日的风雨，一万日的阳光明媚，不都是一种生活嘛。 生活就像是吃饭一样，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可能才好吃吧，一直吃一种味道，单调而乏味，反而没了意思。 就这样看会雨，也不错哦。 又过了会，雨终于渐渐小了一些。 李牧羊继续开始赶路。 十几分钟后，他已经来到清泉镇的街道口。 这是李牧羊重生后，第一次来清泉镇。 清泉镇背靠子午岭，是三面环山的小镇子。 相较南面的果子岭，镇西边的杨子岭才算是真正的大山。 据说从杨子岭朝西再走，就能看到很多凶猛的野兽。 狼啊，豹子，甚至熊瞎子都有。 李牧羊听人说过，但具体并不清楚。 清泉镇非常大，东西有几十公里，他们相当于在偏东南的方向，而杨子岭那边则是西南。 早些年，王家村并不属于清泉镇，后来区域重新划分后，撤掉了原来的小乡，这才划归到清泉。 但两个乡镇的人民风差距很多。 明显老清泉镇的人更为凶悍一些，盛名在外，其他人一般都不愿招惹他们。 李牧羊到清泉镇时，雨基本停了。 他将雨靴脱下来，倒出里面的水。 这个雨靴还是他有次在路上捡的，估计是人家不要的鞋子，拿回去发现左脚下面有个缝，会漏水，但他觉得用胶水粘粘还能用。 漏点水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底子好鞋帮还在，勉强就能凑着穿。 这不是还没有赚到钱嘛，他可不敢发泡。 一双这样的新雨靴也要几元钱呢，他可买不起。 他目前有三个很重要的花钱大事。 给老娘看病，给林秀丽彩礼，迎娶她过门，还有就是想办法承包下桃山。 以重要级排位，母亲的病是当务之急，娶媳妇是其次，承包桃山则是第三顺位的事情。 只有搞定这些事情，他才有心情去慢慢改善改善生活。 倒完鞋子里的水，他将身上的蛇皮袋取下来，在旁边的树上使劲抽了十几下，将水尽可能抽干，又将袋子卷成一个团，用麻绳绑起来。 又检查一遍背包，很干，在他的保护下，一路的大雨没有让包沾到半丝雨滴，真是不容易。 药材供销中心在镇上的西面，要绕过前面的清泉塔才朝西走。 经过塔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蹲在塔下面，搭着一个坏了半天的伞瑟瑟发抖，在他面前放着一笼鸡蛋。 看到李牧羊，那人憨憨地笑笑：“来赶集啊？” 李牧羊认识这个人，他叫王天孝，是一个贩卖的鸡蛋的小贩，家就是附近的王家村人。 当年七弟娶媳妇时候，有媒婆想将王天孝的一个妹妹介绍过来，没想到人没见到，听说那姑娘跑外地去了，没见到人影。 有这份缘分，一来二去，李牧羊也算得上认识王天孝，知道他就是个老实人，和自己一样没有什么出息，身体还带点残疾。 “来办点事情，今天雨这么大，你还来卖鸡蛋，有人买嘛？” 李牧羊对王天孝很是同情，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20章 敌不动，我不动。 “有啥办法呢，家里两个孩子都眼巴巴看着咱，总不能饿死他们。” 王天孝憨笑声，将破旧的雨伞收起来，站起身使劲甩小心翼翼将伞一点点收起来。 伞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很多伞骨都已经无法正常弯曲，他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合拢。 李牧羊站在他面前默默看着他合好，这才告辞离去。 走出很远，转头，看到王天孝蹲在地上，正在小心翼翼看着鸡蛋笼，像是守护着什么宝贝疙瘩。 都不容易。 李牧羊摇摇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自己现在是重活一世，才有一个先天补救的机会，有前世的经验，这世的努力，应该日子会越来越好。 但像王天孝这样一辈子，怕是很难有变化。 他抬头看看天，发现乌云开始慢慢变薄，有些许地方甚至隐隐露出几丝阳光的金色，仿佛太阳在云层后面已经饥渴难耐，随时准备掀开云层探出脑袋。 不错不错，要出太阳啦。 我早点换钱回去，下午还能趁机种上油菜花。 两块山田翻开很多天了，一直没有时间种，今天刚好是半天，去西山挖虫草来回耽搁时间太久，不划算，索性就在家里种种地吧。 一路想着，李牧羊来到供销社。 清泉背靠大山，山里自然有各种草药，所以省城的药材公司专门在这里也设置了中草药供销中心。 中心的负责人姓米，是个和气的老头。 李牧羊前世经常会在山里挖点药拿去换钱，慢慢地也就熟悉了。 听人说，老头以前还是个大人物，不知道怎地就来到这里，算是体验生活吧。 他背着包来到柜台前，看到两个女的正在织毛衣，一大一小，看他进来，也只是抬头扫了一眼，便重新低下脑袋。 没办法，他习惯了。 人家是吃公家饭的人，自己这个小老百姓，可不要低头说嘛。 “同志？” 两人没有理睬他。 “同志……” “看到了，有事说事，一直叫什么叫？” 三十多岁的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抬头，年轻的那个没好气地冒出一句，不耐烦地看着李牧羊。 “哦，我想卖点药材。” “什么药材？” 那年轻女人脑袋朝前探探，目光落在李牧羊的小帆布包上，眼露几分轻视。 大概在想，就这么点草药，能卖几个钱呢。 附近最贵的草药也就是黄芪之类的东西，一斤也就一两块钱，看这个包的样子，也装不了多少，最多就是一两斤的样子。 没啥意思。 李牧羊阅人无数，又如何看不出年轻女人的不耐烦，但他心如止水，并没有因此生气。 这个年代，能在这里面工作的人，哪个没点关系呢，所以人家这个态度，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大惊小怪，也就没有烦恼。 人很多时候生气，可不就是对自己无能的狂怒嘛。 李牧羊认为只要他不把别人当回事，多尊重自己一些，那这些人就气不到他。 她们没有礼貌，狗眼看人低，是她们的过错。 自己做个善良温和的人，那是自己的修为，人生信仰。 李牧羊小心翼翼将罐头瓶子从包里拿出来，轻轻放到柜台上推过去。 其实他本不需要这么小心的。 虫草到这个时候，它就相当于是一种草药，哪有这么脆弱呢。 只是他刻意地小心罢了。 年轻女人看到是个很普通的透明罐头瓶子，上面还隐隐能看到没有撕干净的标签痕迹，是桃子的图案。 罐头瓶子里装着一些黄色的草药，女人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心想她还是高估这个人了呢。 以为他至少能拿来一两斤草药吧，可看样子，就这么大点罐头瓶，能装多少呢，满打满算，估计就半斤不到的样子。 “什么药啊？” 她漫不经心地问了声。 “是冬虫夏草。”李牧羊笑着回答。 “哦，冬虫……啊，你说什么？” 年轻女人突然一惊，将瓶子拿到面前，快速翻转看着里面的东西，惊讶神色更重。 “胡姐，你看看。” 那位年长的柜台人员听到冬虫夏草几个字，也是微微有点好奇，闻言，将手中的毛衣放到边上，将东西接过去，也是转着看了几下，面露讶然。 “我可以打开看看嘛？”她第一次出声问李牧羊。 “当然可以。” 女人微微使力，拧了拧，发现瓶子没有拧动，然后加大力气又拧了下，竟然还没有拧开。 “我来吧。”李牧羊接过瓶子，随意一拧就开了。 女人好奇地看了他手一眼，暗暗吃惊他的力气。 虽说女人的力气和男人没法比，但刚才她已经使很大的劲，瓶子纹丝未动，被李牧羊似乎随手一拧，瓶子就立马开了，足以说明他的劲道要远远超乎表面释放出的样子。 “给。” 李牧羊将瓶子又递过去。 女人将瓶子捧着，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眼神变得很震惊。 “怎么样，胡姐？” “你来闻闻。” 年轻柜台也凑过脑袋闻了闻，神情也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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