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因公受伤,谓之工伤,朝廷该给我医药费吧。”徐心烈一脸市侩。 徐浚泉嘴角抽搐了一下:“阿囡,你可真敢想。” 时代到底不一样啊,徐心烈叹气摇头:“万恶的封建帝国主义。” “你说什么?”徐浚泉听到了,但完全没听懂。 “随便说说,”徐心烈往下缩了缩,“爹,我困。” 自家闺女打小就奇奇怪怪的,徐浚泉不习惯都不行,他狐疑的看了她一会儿,摸了摸脖子,点头柔声道:“那你睡吧。” 徐心烈嗯了一声,闭上眼,眯了一会儿,轻声道:“爹,你腿怎么样?还成吗?” 她方才一睁眼,就看到了门口放着的青竹拐棍。 当年被余边槐重伤后,徐浚泉为了摆烂,刻意拖延了治疗,结果左腿落下了难以痊愈的伤,自此长时间行走,便必须仰仗拐杖。 徐浚泉轻叹一声:“以前还成,现在不成了。” “啊?”她睁眼,“还没到冬天呢,就疼了?” “心疼,”徐浚泉大手摸着她的头,“若当初振作点,治好了伤,如今哪轮得到我的阿囡遭这个罪。”他说着,眼眶还没褪去的红又浓郁了起来。 “得了吧,让您再来一次,您得比那时候还丧!”徐心烈笑起来,“再说了,屠青莲是好骗的?你若不是真伤,他会放过你?” 徐浚泉苦笑,摇摇头:“你知道我们是在与虎谋皮就好。” “那必须的。” “那屠十三……也切不要太过依赖。”徐浚泉又道,“爹知道他看起来是个老实孩子,这些年帮我们家也良多,但……” “他毕竟是屠青莲的徒弟,隐龙卫的副卫主,朝廷的头号走狗!”徐心烈烦起来,“诶,爹,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呀?我还能跟一个太监怎么着了不成。” “你这么小就出来闯荡,爹能不多费点心吗?”徐浚泉瞪眼,“绍均都说了,那小子总黏着你!” “啊?有吗?”徐心烈虽然在这儿结结实实呆了十六年,但一点儿没改上辈子近三十年的人生经验,丝毫没觉得屠十三跟自己距离过近。 “哎,怪爹不好,当初不让你娘按一般大家闺秀教养你。”徐浚泉又开始怪自己,“阿囡,即便是江湖人,也不能这么不拘小节,明白吗?” “知道了知道了。” “实在狠不下心提防他,就想想爹当年,若不是” “得了吧,咱也没走错路,只不过路比较陡罢了。”徐心烈再次闭上眼,“我睡一会儿啊,爹你也休息休息。” 耳边听到徐浚泉轻叹一声,给她掖好被角,起身走了出去。轻重不一的脚步,和沉郁的拐杖声,一下一下,逐渐消失在门外。 徐心烈轻轻呼了口气。 此时,千里之外的皇宫,御书房内。 “什么?伤那么重?”年轻的皇帝李颛猛地自桌后站起来,他容貌端正清俊,此时急起来,带着股让人信服的真切,“伤了哪?怎么伤的?” 桌前的屠十三依旧一身灰衣黑甲,低着头:“启禀皇上,有人买凶,那刺客混在闹事的江湖人中,借与徐姑娘比武之时突然发难。” “与心烈比武?”李颛瞪眼,“你不是说心烈武功平平吗!?怎么能让她上?!要不朕派你作甚!屠十三,你若怠工躲懒,不如朕派别的人去!也省的丢了朕的脸!” 十三全身一僵,沉声道:“皇上,徐姑娘确实武功平平,但对付一些江湖宵小还是绰绰有余,这次是臣走了眼,没有看出那刺客包藏祸心,臣愿领受一切责罚,还请皇上不要收回成命。” “哼!屠总管,你的徒弟,你看怎么办罢!”李颛沉着脸坐下。 此时,一旁阴影处款款走出一个人来,轻笑道:“回皇上,此事究竟是不是十三的错,还犹未可知呢。” 此人一身酱红官袍,身材高大瘦削,一头乌黑的秀发紧紧的束在黑色三山冠中,显得面容白若皎月,他柳眉凤眼,纤鼻红唇,竟给人一种男女莫辨的秀丽,若不是眼角已有细纹显了点岁月的浸染,说是个佳人也不为过。 十三一愣,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师父就站在一旁,对此并不惊讶,可惊讶的是他说的话:“大人,徐姑娘的伤……” “若不是当年她爹徐浚泉因伤退隐,先帝的事业也不至于中道崩殂,皇上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吧。”屠青莲的声音与他的面容一样娇柔,却如蛇一般听得人心中发寒,“臣给了他们机会,还当他们能珍惜则个,却不想这么快,就故态复萌了么?” 十三心里着急,可直觉却让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看向上首的李颛。 李颛挑了挑眉,看了看屠青莲,又看了看屠十三,竟然转瞬也冷下了脸:“屠总管说得有理,拿下了鲸坞,江湖上的散兵游勇应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在这节骨眼上竟然受个重伤,难免给了别人喘息之机。十三,你是真没想到,还是……” 这是怀疑自己帮助徐家阳奉阴违了,十三暗自心惊,低头叩首,大声道:“臣不敢!臣以性命担保!徐家绝无此意!臣来此便是受徐姑娘所托,向皇上求些时日休养一二!” “请病假么,你说过了。”李颛有些不自在,方才屠十三上来就说徐心烈请病假求医药费,他还为这新鲜说法笑了一下,转瞬就被十三的描述吓了一跳。 “请假?呵,请多久,是不是正正好,不能去英豪会了?”屠青莲轻笑一声,语气中却满是杀意,“小烈烈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十三了了,他来时自然听属下讲过了英豪会的事,此时也明白徐心烈无论如何不能逃过,只能咬牙又低头:“臣明白了,还望皇上赐药,臣定会照料好徐姑娘,敦促徐家为英豪会早做准备!” “那是自然的,你这就去太医院,将心烈的情况告诉他们,记住,定要拿最好的药,还有之后调养也不可疏忽。”李颛立刻下令,“这钱,由内库出。” “谢皇上!”十三应了一声,趴在那却没起。 “还有何事?”李颛挑眉。 “还,请皇上赐马车一辆,”十三艰难道,“虽之前应是中了贼子的埋伏,裂了车轮,但徐姑娘很是介怀,总说宫里的东西,如何如何……” “这丫头!”李颛笑起来,“行行行,你看着办,朕倒要看看她能从后宫那些女人嘴里刨除多少银两。” “多谢皇上!微臣告退!”十三办完了头等大事,不着痕迹的看了屠青莲一眼,退了下去。 等外头内侍关了门,李颛往后一靠,轻笑:“屠总管唱白脸的功夫,日益精进了啊。” 屠青莲轻巧的走上前,给李颛满上一杯茶,袅袅的烟气缥缈了他的神色:“臣带大的孩子,臣最知道,心软得紧,若不时时敲打,指不定哪天到那丫头那边去了。” “你又不是就这一个徒弟,非得派他。”李颛执起茶杯,揉捏着,却不喝。 “不是皇上让臣派个最能挣脸的么?”屠青莲竟带出点委屈的语气,“少时让十三去压制徐家那少爷,大了让人徐家二小姐压制回来,不就是一报还一报?” 想到之前招徐家那兄妹觐见时,徐家长子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连李颛都有些不忍,转而又笑:“那朕反倒要怪总管你走了眼,怎么就漏掉了他们家姑娘呢?” “这可不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么,若不是小心烈在,皇上还不会如现在这般坚定呢。” 李颛怔了一下,又回想起当时一时好奇,让屠青莲召江湖人觐见。那时他明知屠青莲为了应对自己,特地寻了一群“听话”的来,谁料人到了面前,那群江湖人纷纷变脸,都开始哭天抢地求他“放过武林”,他正惊怒交加之时,却是当时站在最后首,年纪最小的徐心烈,站出来一声厉喝: “咱们江湖人学了武不参军不捉贼成日带个刀枪棍棒在街上闲晃见面看了不爽就打打了一溜烟就跑又算什么!?皇上放过你们,谁放过那群保家卫国的将士?!好呀!不禁武!要学武就去军队学!去当捕快!去考武状元!别搁这卯着劲争当该溜子!皇上!我支持禁武!”她抱拳,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坚决。 “哈!”李颛思及此,忍不住又笑起来,摇摇头:“徐心烈啊徐心烈。”
第6章 夹缝中的十三 十三从太医院拿了药出来后,径直前往隐龙卫的卫所。 那儿原是后宫一个幽静之处,偏僻却宽阔,传闻历代都有冷宫或疯或病的妃子在这儿失踪,时间久了,宫中便时常传闻这儿有女鬼日夜惨叫索命,极少有人敢进去探看。 殊不知之前或许确实是受不住幽闭的冷宫妃子在此处发泄惨叫,但到了后面,便都是隐龙卫见不得人的营生了。 迈入这个自小长大的地方,即便已经能独当一面,十三还是忍不住绷紧了心神。 他一路目不斜视穿过看似整齐却暗藏斑斑血迹的木桩,又路过几个正拖着形状可疑的麻袋往外走的沉默的隐龙卫,径直迈入了最深处的主屋。 位于地府最深处,“阎王殿”倒是修得富丽堂皇。 屠青莲早已从御书房出来,在角落开辟出的一方小庭院中跪坐着,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手里还撵着一块花朵状的糕点。 “师父。”只剩两个人,十三便恢复了往日的称呼,他跪在了屠青莲面前。 屠青莲不理他,慢条斯理的一口茶,一口糕点,时不时拨弄一下廊下一方小池子中探出的莲花,竟似没有注意到他。 十三屏气凝神,手却捏紧了包裹。 “急了?”屠青莲蓦地开口,“魂都飞扬州去了吧?” 十三低下头:“不敢。” “不敢?呵,我看你敢得很。”屠青莲语气轻佻,压迫感却十足,“敢直接越过为师问皇上讨药,下次是不是能直接带了那丫头过来面圣了?” 十三头更低了:“十三知错。” “十三啊,若不是为师,你现在怕不过是躲在御书房房梁上的一条狗,这辈子都迈不出宫门一步,你可清楚?” “师父栽培之恩,十三没齿难忘。” “不过也亏得你争气,能自个儿爬上那副卫主的位置,但即便是为师,也不过是皇上的犬马而已,可别以为自己能做什么主了。” “十三铭记于心。” 屠青莲简单敲打了两下,方才回头正眼看了看十三,见他整个人紧绷着,还是过去那副在自己面前噤若寒蝉的样子,他若有所思,抬手从另一个茶壶中倒出一杯茶,递给十三:“来,喝了。” 十三看了眼茶杯,木然的接过,一口饮尽。 见他喝了,屠青莲满意的笑笑,拿起自己的茶吹了吹,问:“东西拿来了?” 十三立刻从怀中掏出两个本子,双手奉上:“不出师父所料,余边槐果然是猎星化月锤的传人,他所学的是化月,与师父所藏的猎星乃同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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