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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这是小事, 既然赵岚愿意开口，她也只是顺手带一下的事情。 “谢谢您, 明江博士。”赵岚这次是真心地笑了。 明江抿了抿嘴，然后放下了手里的终端： “还有一件事, 我想我现在应该能和你说了——啊，说起来除了你应该没有人能理解这件事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如果不是赵岚突然提到，她恐怕会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一辈子吧。 毕竟不是谁都会相信她这种“胡言乱语”的。 明江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赵岚突然觉得面前的明江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突然离他很远？ 很奇怪的感觉。 他咽了咽口水，看到明江缓缓地撩起了自己的裤腿，腿上变得完全不像人类的，深色的胶质皮肤，赵岚在看到那些皮肤的瞬间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就和他一开始发现自己死而复生又变异了一样。 “明江博士……你这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大概是和你一样吧。”她拉了张椅子坐下，然后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视线也有些涣散，“我第一次听到鲸歌是在五岁……不过或许很久以前我就听见过，只是没有印象罢了。” “让我想想从哪开始呢……”她喃喃道，随后抬头看向赵岚，“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奇怪为什么海威特总是问你相不相信星球拥有自己的意识吗？” 赵岚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地惊讶道：“难道您也相信——” “现在我大概不会否认这一点，”明江轻轻呼出一口气，“也许他说的没错，我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海洋，这整颗星球，祂的确是有着自己的意识。” 她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听到鲸歌，应该说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鲸歌是在三岁，或者更早之前？不太记得了。 明临夫妇从来不为她过生日，所以她自己也不记得当时自己多少岁。 除非是能够天生拥有胎儿的记忆，人类的记忆在两岁半产生，三岁开始能记住一些事情，很遗憾明江自己不是这种天才，在梁遇的深度催眠下她能够回忆起的最久远的记忆，是一个包裹着她全身的，冰凉湿漉的地方。 那个时候为了科研项目和兼顾照顾她，明临夫妇是将她养在实验室的，明江记得那是一个和现在一样有些与世隔绝的地方，一开始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她从小身体不好，所以身体检查很密集。当她说她能听见鲸的声音时，已经是能够记住一些事情了。 可是当时没人相信她，只是明临夫妇对她的身体检查更加频繁，后来突然有一天，他们一家离开了实验室，明临夫妇将研究材料搬到了海边的别墅，他们更像是将明江藏了起来，那时明江能接触到外界的唯一方法，也只有通过当时是邻居家的梁遇。 随着她渐渐长大，能听到的声音也更加清晰，明临夫妇开始教她一些科研相关的知识，甚至带她出海，让她去自己“主动研究”鲸歌，直到十年前那场海难发生。 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她时常觉得是她的“幻听”害死了明临夫妇，严重的PTSD让她不得不住在梁遇家的医院疗养，她在医院住了很多年，病情才渐渐稳定。 直到现在。 一切都在那天改变了，当她落水与那头鲸正面接触后，就会在梦里回到五亿年前的寒武纪。 她每回去一次，身上的异化就会更明显，在某天她可能会变得和赵岚一样，在异化的外壳下内脏也已经腐朽成不可名状的样子。 “寒武纪……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难怪您让我去做寒武纪的地图，”赵岚包子咬到一半差点从手里滑下来，他看着明江喃喃道，“所以，您梦里那只寒武纪的三叶虫，告诉你了‘神’的存在？” “很难以相信吧？可是你看，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骗不了人。” “是的……很难相信，但是我会相信您，明江博士，如果不是相信您，一开始我也不会选择这里。”赵岚说。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啊。” “为了人类的未来，应该的。”赵岚“嘿嘿”地笑着，一点没听出来明江语气里那一丝阴阳怪气。 最怕这种打直球的。 “不光是所谓的‘神’，我还在寒武纪见到了外星移民，”明江说，“人类的时间对这颗星球来说太短了，过去的几十亿年恐怕这颗星球接待了不止一位外星来客。” “什么——” 赵岚手上的最后一个包子终于没稳住掉在了地上。 明江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动打扫的机器人第一时间将东西清理，然后抬头看向赵岚：“你今天再喊饿就没有吃的了。” 赵岚：“……对不起，” 他擦了擦嘴，满脸期待地问道：“是什么样的外星人？” “和你现在的样子很像……难道是这个可能？”明江说着，与此同时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事情，连忙翻出自己和赵岚的DNA数据。 “你看这里，这是我的这部分变异皮肤的切片和你的皮肤样本，看出来问题没有？”她举着面板给赵岚。 赵岚摇了摇头，他本身不是学生物的。 明江也想起来这个问题，她干脆把终端的信息拉出来形成全息投影，两个数据化的基因链在半空中旋转着，明江又掏出一支电子笔。 “这里，还有这里——”她圈出两个地方的数据，“这里是遗传数据，按照这个数据的显示，从生物学上的角度来看，我们现在是两个物种。” “所以您的意思是……？”赵岚咽了咽口水。 “他告诉我，星球的意志会记住星球上会出现的每一个物种，祂将物种的印象和记忆写进了能量中，就像一个潜意识，然后在未来漫长的进化中，将出现过的生物再次还原出来，就像你如果以前背过古诗，那么你看到落日下意识地想到的会是什么？” “‘秋水共长天一色’……我会把它用我的字迹写下来，”赵岚抓紧了手下玻璃板。 “没错，脑子是你的，笔迹是你的，你现在用你的东西将它还原了，按照这个理论来讲，地球上曾出现过的物种，也可以把它们称为‘外星生物’，只是现在不知道哪些是。” “我明白了……所以您是说，我现在其实也算是外星人？” “不全是，这只能算是我的推测，这两段DNA看起来就像是许多种生物的遗传片段被某种力量融到了一起，不管怎么说就算是‘返祖’也太夸张了，多种生物单一的基因显现……” 如果是以进化树来做客观举例，不同物种在进化树上演化了无数个分支，但最终都是由中间那根树干分化而来，他们现在的基因不在分支上，而是在那根树干上，不是分支出来的树叶，而是树干中输送养分的管线，会带着能量流向任意一条管线，然后客观呈现出那条管线的样子。 本质上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人类了。 理清楚了这一点，明江又拿出那块鳞片的DNA分析。 “从你身上发现的这片鳞片也是，和你一样的情况，”明江道，“但它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只有可能是第三个人。” “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赵岚苦笑道，“要是我记得就好了。” 明江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我会想办法找出来是谁做的……不，我大概也已经能猜到了……” 赵岚一愣。 “总之你不用担心这点，我把监听的终端搬过来了，小张那边也有一份，但是我不放心，你这里帮我要做一个备份。” “嗯我知道了，”赵岚点点头，又看着明江问道，“那这个鲸歌……真的是地球的意识吗？” “也许是？但现在我们可以假设这个鲸歌是某种异变的催化剂，它和辐射的波段一样……”明江看着那串辐射波段的映射道，“如果小张的方向没问题，再加上我知道的那些，那么这些都指向了一个荒唐的结果——” “这颗星球的意识已经容不下人类了。” “……” 赵岚呼吸一窒。 如果明江的猜测是真的，那么海威特当初会说“当洪水来临的时候，你我将会是第一个踏上方舟，获得新生的人”，会说出这种话，显然海威特那边早已掌握了类似的信息。 但渠道呢？他们又是怎么得知的？ 又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 赵岚思忖了半晌，在诡异的沉重氛围中他突然发觉了明江话语中的漏洞，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那个……明江博士，” “什么？” “如果按照你的话来说，我们是两个物种的话，”他咽了咽口水，“我是外星人的那部分记忆……那明江博士，你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却让明江陷入了沉默。 第34章 Chapter.34 “我不知道。” 在沉默许久后, 明江发觉自己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确认自己现在暂时还是人类这边的。”她说。 “暂时？”赵岚的表情变得无比惊悚。 明江瞥了他一眼：“这取决于我的自己的想法，至少现在我觉得我虽然身体不是人了，思想还是, 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那当然。”赵岚想也不想地回答。 “这不就完事了？”明江道, “接下来我会去开始准备处理活体实验, 等我从陆地回来后可能会时不时找你抽血，做好准备吧。” 赵岚咽了咽口水, 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是。” * 在通讯恢复后，明江第一时间申请了外出许可, 当然, 赵岚的事情她也同样上报了，只是他们交不出赵岚的尸体, 也不知道梁遇那边是怎么说的，这件事最后以失踪处理。 当然，作为实验室的负责人, 明江也只能接受这场意外带来的后果和处分。 这些都是小事。 上头派来的直升机到的很快，在离开前明江将实验室的事情暂时交给了小张管辖, 她只带了一个通讯用的终端, 安保在水下铺设的电网多少能安抚一下人心，至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 她这趟行程排得非常满, 每一件事都得她亲自去处理，不光是赵岚和昆仑医院的事情, 她还需要回家看一下，回来的时候还要去挑选活体实验用的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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