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好你自己,旁的都不必管。”他替她揉了揉手腕,“若宋轩难为你,也不必跟他耗着,调不来兵这城也一样能守。你有虎符傍身,在兴广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还有人拦,便将私印摆出来。” 有私印在,他们敢对她有分毫不敬,便是蔑视天家威严。 衔池闷闷应了一声,向前拥住他,“殿下要小心,不许受伤。” 他笑起来,亲了亲她眉心,应了一声“好”。 衔池抬头,主动擒获他的气息,唇齿相缠,难分难舍。喘息的间隙,他吻在她耳廓敏感处,低低道:“在兴广等我,今年还陪你守岁。” 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勾住他脖子才没彻底滑进他怀里。衔池不过反应一下的间隙,他的吻便已经细碎向下,热度透过他的手掌徐徐侵染她身上每一寸——他对她的身子实在太过了如指掌,她勉力才从浮浮沉沉的混沌中聚起一丝心神,执着纠正他:“要年年。” 他似乎闷声笑了一声,“好,年年。” 衔池一手抵在他心口,稍稍用了些力气,方才颤栗的余韵尚未完全褪去,她的手也隐隐打着颤,那股震颤便波及他心口。 宁珣用手掌包住她的手,见她睁着一双澄澈又湿润的眸子定定望着他,气息尚还不稳,微微喘息着道:“殿下一言九鼎。” 他眸色愈来愈浓,像化不开的陈墨,拉起她手在唇边,吻了吻她腕心,便倏地压向榻上,嗓音略微低哑:“何时对你食过言?” 顾虑着她第二日还要赶路,宁珣收敛了不少,即便衔池今夜主动得反常,也只一次过后便克制住。两人相拥而眠,睡了各自后来一段时日里,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日衔池便要启程。宁珣送她出来这一路,竟罕见的无话。该说的昨夜都说尽了,此时此刻再多说一句,他怕会舍不得送她走。 衔池在马前站定,娴熟地朝他笑,“军务繁忙,殿下放心回去吧。” 宁珣却一皱眉,伸手把她扬起的唇角拉下去:“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 一年多了,她这喜欢矫饰情绪的毛病还是没改掉——可见池家到底给她留下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下去:“你高不高兴,我一眼就看得出。在我面前,还费这番功夫做什么?” 衔池脸上的笑意这才慢慢褪下去——自打来了北疆,不知为何她便一直忧心忡忡的,如今要离开宁珣,心中空落更甚。 但多想无益,倒不如早去兴广,为他调兵回来。 她想再抱他一下,刚抬手,又想起后头候着的二十影卫同五百轻骑,登时歇了心思。 宁珣看出她心中所想,径直将她拉进了怀里。 衔池下意识去看他身后的将士,见众人早便都低下头,才长出了一口气。 宁珣一时好笑,“又不是什么藏着掖着不能见人的事儿,他们看得清楚些,这一路也能多尽心一些。” 她难得没反驳,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只最后说了一遍:“殿下一定要小心。” 眼见着时辰到了,衔池用力抱了他一下,转身上马。 宁珣扶了她一把,淡淡看了不远处跟着的青衡一眼。 “殿下放心,这一路自当万事以宋姑娘为先。”青衡在马背上低头:“若办事不利,属下提头来见。” 去兴广这一路走了三天——其实原本两日便足够,她的骑术也早便跟得上,只是宁珣不许她骑得太快,又怕累着她,才定下了三日的路程。 一路顺遂,直到来了兴广城的城门下。 他们是傍晚时分才赶到——不过也刚好是宁珣提前告与兴广的时间。 照理说,有宁珣军令在先,宋家军即便不出城来迎,也该在城门前装模作样地迎上一迎。 而眼下,莫说来迎他们,兴广城连城门都紧闭着——若非还能看见城墙上有条不紊巡视的将士,她都差点以为兴广城有什么异变。 宋将军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衔池心里咯噔一声,已经预感到调兵一事不会顺利。 五百多号人马的动静不小,按着军规,也该有人下来盘查一遍——宋轩治军严苛,军规不可废,确实有人下来了。 青衡看向衔池,后者一点头,他便率先下马,朝那人过去。 她不懂如何统军,宁珣也知道,才特意将青衡也分给了她。一方面是青衡本就负责她的安危,另一方面便是因着青衡能替她出面,去统领这五百多人。 没多一会儿,青衡便铁青着脸回来了,对她一礼,“守城的将领说,保险起见,要挨个儿搜查过一遍,才敢放我们进城。” 衔池一愣,“原本该查么?” “可查,但几乎从未查过。” 衔池明白过来,这显然是宋将军授意来为难他们的。 她默了片刻,温声道:“那便查吧。叫大家下马,在城门前候着。” 青衡略有些意外,顿了顿才应了声:“是。” 宋将军此举确实太下人面子,连他方才都差点儿没忍得下去。她若是仗着身上的虎符,或是太子私印,强硬些直接进去也无不可。 但那样,只会让殿下和宋将军的关系更僵。青衡私心里自然不欲如此,本还打算劝她两句,没成想她竟分毫没发作。 五百多人,即便没带多少东西,这样挨个查过去,等确认无误放他们进城时,也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夜色早深重起来,北地风重,夜里寒气更甚。 衔池早冻得手脚冰凉,倒也没恼,开城门时甚至朝那领头的将领道了一声谢。
第93章 ◎天佑我大周,此战必捷!◎ 那将领没敢受, 只侧过身请他们进城。 似乎要下雪了。 衔池往手上呵了两口气,搓热一些,翻身上马, 由他们的人领着往内城进。这个时辰路上早便没了行人,只有卫兵梭巡。 卫兵齐整的脚步震得甲胄响动,月色朦胧, 照得寒光彻骨。 她不由打了个寒战——兴许只是太冷。但全然陌生的地界, 还是叫人不安。她这两辈子,除了在江南便是在京中, 无论日子好过与否, 总归都没见过这种场面。 衔池忍不住去摸了一下贴身藏着的那方私印——像隔了千里去触碰他的手。 握住私印那刹,便能短暂忘了害怕。 见她确实冻得不轻, 想到殿下的吩咐,青衡驱马上前, “宋姑娘,夜深了,是先去安置还是……” 衔池摇头, 径直道:“去见宋将军。”而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那五百多护卫, “既已入城,先把他们安置下吧。” 既是宋轩授意在城门拦他们一道,这个时辰他必然还醒着。她若不去见,于礼不合。 青衡自然不会真对她多上心,问也只是例行公事般,闻言拦也没拦,便去同领路的那人交涉。 那人对她一抱拳, 领她拐到一处宅子。 宅子不大, 位置僻静, 但前后皆有重兵驻守。衔池打量了一眼,这应当就是宋轩在兴广城的住处了。 她身边只留了青衡一人跟着,为示敬意,远远便先下了马,一步步走过去——虽说她现在名义上代表的是太子,但她来调兵,本就是有求于宋将军。何况宋将军驻守北疆多年,功绩无数,便是宁珣亲自来了,多少也会敬重些。 衔池不过刚走近,还不等去通传,门便骤然自里头打开。 卫兵分列两侧,从中步出一人,约莫四十,正当壮年,却因着北地风霜早白了鬓角。眼神锐利,虽未着甲胄,却也能见出久居沙场杀伐果决的煞气。 衔池浅浅吸了一口气,在来人开口前,先福了福身:“晚辈奉太子之命,特来兴广城拜会将军。” 宋轩着武将官服,规制分毫未乱,笑声爽朗,仿佛刻意刁难的人不是他:“姑娘折煞老臣了。太子传来的信中特意吩咐,见你如见太子。今日是臣来晚,这人上了年纪,忘性大,竟记错了日子。” 一旁候着的青衡闻言眼皮一跳。 “臣来晚”这三个字,当年殿下与宋将军同在云丰对敌时,他跟在殿下身边可没少听。几次殿下遇险,都是凭着殿下自己拼出一条血路来,宋将军才姗姗来迟,不甚走心地告一句罪。 宁珣敢说见她如见太子,她可不敢真这么受着。 衔池又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将军言重,晚辈不过一介民女,承蒙殿下信任,才委以重任,如何受得起?” 宋轩受了她这礼,打量她的目光里多了些东西,却只笑而不语。 衔池抬眼迎上他的视线,不退不避——她方才已经提及有“重任”在身,既然宋将军不问,她便只能自己主动提了:“晚辈此次是……” 宋轩不经意打断她,“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营中还有演武。” 他唤了亲卫近前,“带宋姑娘去住处安顿。”说完又看向衔池:“既然到了兴广,自然平安无事,可以安心歇息。至于其他,太子应当也不急于今夜罢?” 他这么说了,衔池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一福身,跟着人先去了住处。 没成想宋轩这场演武整整用了五日。 这五日间,她根本打听不到宋将军人在哪儿,遑论商讨调兵一事。 也不是没托影卫去寻过人,但该寻不着还是寻不着——毕竟着急的只有她一个。 虽说私心里也是想调兵去云丰支援殿下,但殿下早有吩咐,青衡对宋轩的推脱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衔池无法,在第六日,亲去了宋轩住处前候着。 昨日下了大雪,眼下虽已停了,但外头冰天雪地的,等得久了也不好受。 她毕竟是太子钦点过来的,通过信,过了明面,若是真在此地,在众目睽睽下出什么好歹,宋将军想必也难交代。 宋轩眼下是不在,但他这儿的亲卫又不是瞎的,总有人会给他传信。 她本不想出此下策,只是怕拖得时日太长,宁珣那儿会生变。 云丰城。 三万契丹精兵已近城下,看这架势,若不是新王在这么短的时日里收拢不来三王子旧部,攻城的人数怕是还要再多一倍。 穿上甲胄前,宁珣抚了下一直贴身佩戴的香囊——玄底绣白鹤纹,做工虽见得出用心,针脚却有疏有密,一眼便能看出做这香囊之人确实不善女红。 是去岁除夕之时,衔池送他的贺岁礼。 鲜有人知,不信鬼神之说的太子殿下,从不离身的香囊里收着的,是一纸护身符。 宁珣将香囊连同里头的护身符一道攥紧在掌心,停顿数息,方松开手,换上轻甲。 护身符还是她去岁秋里去护国寺求的——听说是该一年一求,今岁秋事情太杂,她倒没顾得上。 她安全去到兴广的消息早便传回来了,只是不知这几日她都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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