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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亭晚举在空中的手凝滞一瞬，不可思议地想，这就死了？ 原本她和魏枝还为这位威名赫赫的寨主准备了诸多物件，通通未派上用场。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顺利到宋亭晚心中发虚。只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推开尸体将下面的女子拉出来，两人齐心协力将尸体搬到床下。 一切准备就绪后，宋亭晚问：“魏枝，你怕吗？” 魏枝将沾血的手背到身后，道：“有你在，魏枝不怕。” 寻常女子经此一遭恐已惊吓失常，难得她还能泰然自若，宋亭晚捏一下她的胳膊，踱步到窗边，顺着缝隙查探外边情况。 那些山匪高歌的高歌，饮酒的饮酒，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不寻常。 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待细想又捕捉不到。 正欲回身，窗被人从外面大拉开，露出一双明亮至极的眸子。宋亭晚被来人吓得心颤，顾不得问他是如何逃出地牢，忙将人拉进来，反手勾紧窗。 “你杀了大当家？”少年声音清脆如石击清泉。 顺着他的目光，宋亭晚不动声色地将床底露出来的一只脚踢进去。 “是又如何？地牢看守的人恐怕也被阁下杀了吧？”否则是如何悄无声息逃出来，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宋亭晚目光灼灼与他对视。 此人先前还不欲与她交流，现在倒是自己贴上来。低头打量了一眼，一袭破烂灰衣，看来方才窗外的人也是他，难不成是潜上山来刺杀寨主的？ 此人衣衫褴褛，若是被绑上山做人质，属实说不过去。况且谁家公子在地牢那么恶劣的环境还能泰然自若？宋亭晚不合时宜地想，说不定秦溯寒可以。 少年声音带着稚嫩，身量也只比她高少许，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若真是孤身上山，着实有几分胆色。 魏枝似是被少年身上的臭味熏到，低头朝宋亭晚身边坐近一步，在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时，觉得格外熟悉，奈何此人脸上一片黑泥，无法辨别真实相貌，一时间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少年自觉离远了些，对两人的敌意毫不在意，蓦地含笑鼓起掌来，掌声一下又一下，规律的掌声以他们所在的屋子为中心荡开，与嘈杂的宴饮声格格不入。 “红涯山土匪盘踞已久，如今首领被杀，覆灭乃朝夕之事，姑娘大义，在下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少年站在灯盏后，火焰明明灭灭，他的脸也随着灯光一半明一半暗，火光在闪烁间勾勒出他立体的五官，整张脸的雏形显现，若是忽略脸上一层污垢，倒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少年熟悉的嗓音娓娓道来，沉寂已久的魏枝瞬时脸色大变，想指着他的脸又觉不够尊敬，支吾道：“你，你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破门声打断，三人朝齐刷刷望去。 门边出现一个提着大刀的男子，身材魁梧，一道疤自嘴角拉至耳侧，好以整暇地倚在门边，刀柄砸在地上发出闷响，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大汉。 众人皆卸下嬉皮笑脸的伪装，收敛神色应战，全然没有之前嬉笑怒骂的模样。 一声令下，整间屋子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群狼环伺，三人沦为待宰羔羊，好一招瓮中捉鳖。 门边的男人打了个哈欠，谈及寨主之死，面上无半分悲戚之色，隐隐有些得意：“小美人，你杀了我大哥，我只能剥了你的皮，削了你的骨，才好祭奠我大哥在天之灵。” 说着，用衣角擦拭刀面，银光反射，照亮他自眼底溢出的野心。 宋亭晚苦笑，难怪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寨主，恐怕是这二当家提前做了手脚，再借她的手杀之，接下来便可名正言顺取而代之。外有朝廷，内有小人，红涯山必败无疑。 如今这局面碰巧让她赶上，是她太过低估这群山匪，或者说是她太低估人心。 刀疤脸并不打算亲自动手，打了个手势，后边的人鱼贯而进，乌压压一排人虎视眈眈盯着这边的三只肥羊，眼里冒着精光。 越来越多的山匪跻身入内，屋内陡然拥挤起来，宋亭晚压力倍增，转头问：“会武功吗？会的话就替我护好那位姑娘，不会便同她一道躲到床上，别给我添乱。” 这人虽来路不明，并且她怀疑他是故意将山匪引来，但如今这个情况她只能选择相信，至少他们都是山匪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当然是朋友。 少年眸中闪过几不可见的狡黠：“当然不会，姐姐可要当心。我会照顾好后面那位姐姐。” 危机时刻知道卖乖了。 “滚后面去！” 宋亭晚嘴上毫不留情，抬腿踢开一记飞镖，振得她脚尖钻心得疼，还未来得及消化这痛楚，嗖一声又朝面门飞来一支，险险从额间擦过，肌肤表面渗出细小血珠。 山匪们似是不想立刻结果她，接下来的每一只飞镖都避开要害而来，宋亭晚上气不接下气疯狂旋转着，逐渐体力不支，直到地上扎满才得空歇息会儿。 “美人连跳舞都如此好看，让我怎么舍得杀你？不如先让兄弟们享用一番？”刀疤脸两片肥大的嘴唇蠕动着，恶毒的言语刺激着众人蠢蠢欲动。 二当家既已发话，更多的人自发挤进屋内，就算不能吃到肉，喝点汤也是赚到。毕竟只是一个女子，就算会些功夫，不过增添情趣罢了。 十来个山匪首先朝着中间的女子扑过去，起初女子还能占得上风，抢过兵器斩杀几个，血洒满天时吓退几个。 随着厮杀的推移，任由宋亭晚武艺高强，终究双拳不敌四手，源源不断的人前仆后继地加入战斗，她的动作肉眼可见的迟钝，逐渐有心无力。 地上的尸首堆积成山，战况灼热而惨烈，无论敌人攻势再猛烈，也无一人可以越过她一步，以女子为界，半边天堂，半边地狱。 起初她是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助魏枝重获自由，这一路上曲曲折折磨灭她最初的心境，如今不肯想让，或许只是为了那句会带她离开的承诺本身，凡是她应下之事，无一更改。 正与三人近身相搏斗时，不防背后伸出一只手将她腰间系带拉下，外衫瞬间剥落，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众人顿时血脉偾张，化身厉鬼朝女子身上缠去，只想将最后的防线一同扯下。 被几十头恶狼直勾勾盯着，宋亭晚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肩上空空如也，动作难免束手束脚，再加上体力透支，连平分秋色也维持不了，被逼得节节后退。 将要退到床边时，脚下一滑，身子后仰，跌进一人怀里。 少年握住她肩膀，旋身带动她躲过敌人一击，宋亭晚借力往空中一蹬，击退下一波攻击。落地后颇为恼怒地打开他的手：“骗子!” “只是些简单的防身术，比不得姐姐武功盖世。”少年手指微颤，若无其事放开她肩膀。 宋亭晚唇角翘起，毫不留情大力一挥，将他推至人群。少年无奈摇头一笑，与她一左一右对抗起来，局势虽有所好转，但双方人数差距过大，体力耗尽败下阵来是迟早的事。 宋亭晚切菜一样麻木地斩杀着，只听身旁少年一声怪异的响哨，众人不明就里，默契地中止厮杀。 透过小窗能看见远方燃起一个橘黄光点，然后以燎原之势侵略所有木屋，火舌放肆地吞噬所有建筑，整片山顶顿时沦为火海，将阴沉的天空照得彤红。 “报！粮仓失火！” 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连滚带爬地跪到刀疤脸脚边，惶惶不敢看他，被一脚踢翻，抱腹哀叫着。 刀疤脸铁青着脸，压下绞碎眼前少年的冲动，命所有人前去救火，屋内立刻清空，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刀疤脸与里面三人遥遥对望。 这些人本来就是大当家的心腹，死了正合他意，只是山上这五年为着与朝廷的契约过得实在拮据，仓内粮草只够维持一月，否则他也不会冒险下山重拾旧业。 刚上位便发生这般变故，怕是人心不稳。刀疤脸摩挲下巴的手一顿，决心速战速决，不再与他们戏耍。 大刀挥至一半，灰蒙的夜空发出巨响，雷声如鼓，闪电如蛇，雷电交加间大雨倾盆而至，须臾，雨势大大压过火势，火海沦为一片洪涝，外边救火的人纷纷跪地叩拜，迎接天神的馈赠！ 三人具是一震，刀疤脸放声大笑：“天不亡我红涯山！狗男女拿命来！” 刀疤脸握紧大刀腾空而起，利落地朝两人砍下，刀风扬起两人发丝，恰此时变故发生，空气凝滞一瞬，被一支利箭无情划破，以破竹之势贯穿男人胸膛！ 射箭之人立于百米之外山包上，白衣练练，万千青丝被发带高束起，如池中白莲，纤尘不染。 狂风乱作，雨势渐歇。 宋亭晚愣住，眼睁睁看着白衣男子一步步走来，衣角发梢还在淌水。天空劈下一道闪电，男子的面容清晰起来，正是秦溯寒。 秦溯寒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冷冽的眸子软下来，化作柔情万千，怜惜地轻抚她额上伤口，轻声问：“疼吗？” 宋亭晚这才想起是之前飞镖所伤，这点小伤微不足道，可经他的手指触摸后，伤口好像被撕裂，有冰刺坠落，连带着心尖都被拉扯着，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如果我说疼呢？” 秦溯寒顾不得身上湿淋淋，决绝拥她入怀，似要将她揉进身体中，与她融为一体。冰冷的唇落在她额上，笨拙地用最柔软处为她疗伤。 作者有话说： 某位少年：我是谁？我在哪儿？
第28章 主动 ◎“不睡了么？”◎ “依溯寒所见, 这余下的人本宫该如何处置？” “红涯山匪徒暴戾横行，积怨已久，若不斩草除根, 恐留祸患。” “望殿下坑杀之。” 七月初九, 太子萧珏奉王命招安红涯山山匪。是夜亥时天降异象, 红涯山失火, 共计二百六十三人葬身火海。太子仁德，为其敛衣冠, 立碑于红涯山顶，世人皆颂之。 此战不费一兵一卒便解决匪患, 圣心大悦, 似是终于想起有萧珏这么一个儿子, 不仅连下两道诏书褒奖其功劳, 还下令大肆操办月底太子的生辰宴。 跟着褒奖的旨意一齐下达的, 还有奖赏给十二皇子的金银宝器。十二皇子何许人也？ 十二皇子萧灵, 年十四。生母是御前伺候的宫女, 诞下皇嗣后才母凭子贵升为贵人。萧灵五岁时，云贵人不幸沾染恶疾逝世。 萧灵年幼丧母, 日日闹着要与父皇一同睡, 圣人竟破天荒地准允了，两人度过了一段父慈子孝的时光。偏朝中对此事多有微词，在萧灵长到六岁时，圣人抵不住言官的压力, 决定在后妃中挑选一位抚养他。 萧灵本性顽劣, 偏李贵妃治得住他, 圣人索性将他交给李贵妃抚养。那时李贵妃还只是贵嫔, 圣人念其抚养两位皇子辛苦, 才将她破格升为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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