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嘴角噙笑,一只手扣在赵桑语发间,低头,轻轻碰下她的唇。刚巧,她穿着他送的衣裳,还戴着那朵海棠绢花,周身都是他的气息。 初七同她耳鬓厮磨,“这朵绢花太旧了,下次进城,给你买几朵新的。” 说罢,他再度吻上去,将她的回复湮没在无声中。 * * * * * * 桑语丝织的生意越来越好,时常有外乡人跑来赵家谈生意,下订单。 赵桑语一家很开心,村里却渐渐生出些闲言碎语。 赵桑语身为一个女人,家中却净是雇佣些男性工人,不管是哪家的大相公小郎君,只要会纺织,都能去她那里干活儿。 久而久之,那些男人的娘子们就不满意了。从前可以随意打骂、任劳任怨的相公们,自从能赚点工钱后,在家里就娇气了起来,偶尔打几下,还敢还嘴。动不动还敢闹脾气,说自己也能挣钱,不在家受这份窝囊气。 遭到相公们反抗的娘子们,都将这笔账算在赵桑语头上。 好好的田不去种,布不去织,搞什么雇工做事,依她们看,分明背地里拉皮条吧,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搞得她们的相公都不老实本分了。 娘子们跑来找赵桑语闹过几回,赵桑语只能好言好语解释,她无数次庆幸自己已经成了亲,初七又长得足够好看,否则还真有点说不清。 田大力的贾娘子见此,更是趁机跑来报复,在赵家门口大哭大闹,满地打滚,直骂赵桑语抢走了自己的相公。任是田大力如何劝说,贾娘子都不肯走,直到还是拿老一套的钱财问题说事,才赶走这尊赖皮大神。 相公们倒是想好好做事,奈何家里闹腾,只得纷纷给自己的娘子上交部分酬劳,以换得出来工作的机会。 即使这么做,他们会白白损失点钱财,但最后拿到手的钱,总归还是比以前娘子们给的家用多。而且,酬劳是自己拿劳动换来的,不用双手朝上索要,仿佛乞讨一般受气。 娘子们见自己有便宜可占,便闹了几次后,偃旗息鼓,回家去享福。心中暗爽,娶个相公真是划算,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有钱花。 赵桑语对此深恶痛绝,比自己被占了便宜还难受。可世情如此,她一个人也无力改变。倒是那些给她做工的相公们劝她看开点,他们能有个地方赚钱,已经比从前强很多,背脊都比以前分文不赚时挺得直。 李金贵家,之前是村里家底数一数二丰厚的人家,如今,短短一年,几乎就被赵桑语赶上,心中很是不服气。 李娇娥早已娶了亲,心里却依旧对初七念念不忘。赵桑语家赚了钱,初七打扮得越来越精致,人也比之前白润许多,每每看到他,她浑身都跟无数只蚂蚁爬过般难受。 李娇娥哭丧着脸,“赵二,简直是夺夫之恨。” 李金贵对这女儿一脸鄙夷,“人家都发财发得盆满钵满了,就你个没出息的还在念叨那什么初七。你真是没点儿你娘我的志气啊。就不能学学人家赵二,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吗?” 李娇娥哭哭啼啼,看得李金贵直叹气,她以前看不上赵二,如今比比,倒真希望赵二投自己家的胎,怎么也比李娇娥这么个废物强。她辛苦一辈子的产业,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 * * * * * 订单量大,蚕丝需求多,赵桑语家里到处都是养蚕的架子。 一声惊雷入夏,桑蚕转眼又到四龄,是时候收丝了。 张大娘和宝娟儿却慌慌张张跑来找赵桑语。 张大娘道:“桑语,出大事了!蚕、蚕全死了!” 平时都是她和宝娟儿负责切桑叶养蚕,一直以来,都很顺利,驾轻就熟。今天早上,两人照常去铺桑叶,却发现,满院子的蚕,皆已僵直。
第60章 赵桑语立刻去查看蚕的情况, 很多蚕如张大娘所说,已经僵直,昨晚睡前给它们铺的桑叶也还剩厚厚一层, 可见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 其他还活着的蚕, 多数也是毫无活力。正常情况下,蚕宝宝会一直吃吃吃, 蚕一旦没胃口进食, 往往就意味着健康状况不佳。 赵桑语掀开层层叠叠的桑叶, 仔细查看, 拿起一条奄奄一息的蚕,在手里轻轻捏捏,发现蚕的身体已经肿胀, 异常软乎,仿佛随时能化成一泡脓水。 有的蚕则已经两头变空, 身躯中间发黑发烂。 赵桑语家里一直从事纺织行业, 从此她就和蚕打交道, 看爸爸妈妈做养蚕等事看得多,对这些常见病比较清楚。 蚕身僵直而死,应该是真菌感染。而肿胀发黑发软,则应该是蚕接触了一些有害药品, 比如说农药、驱虫药等等。 家里喂养着这么多蚕,她和张大娘等人平时很是小心,一旦发现有生病的蚕, 都会及时挑出来, 防止感染其他健康蚕。 而且, 装蚕的竹筐也时常用石灰消毒除湿,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从未出现过如此大规模的病况。 赵桑语将手里软绵绵的蚕放下,问张大娘道:“干娘,最近几天,蚕有没有什么异常?” 张大娘道:“还好,就是吃桑叶吃得慢点儿,往常切的桑叶,扔进去没一会儿就吃光光,这几天没那么快。但最近入夏,气温忽然升起来,也不算特别奇怪。其他方面,我记不起有什么异常。” 赵桑语拿起一片桑叶,放在鼻尖闻闻,扯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嚼嚼。 现在才入夏,桑叶丰茂,家里也尽量采摘不老不嫩的桑叶喂蚕。正常的桑叶,应该是清淡中微微带点甘甜,但这片桑叶,除去这个味儿,还有股淡淡的酸苦味道。 赵桑语又找了不同竹筐里的桑叶尝尝,都是如此。 这股酸苦味儿,非常淡,不仔细咂摸,根本感觉不出来,甚至赵桑语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赵桑语撕下一小片给初七,“你尝尝,什么味道?” 初七嚼了嚼,“甘甜,不过有点酸,好像还有苦味。” 赵桑语恨恨道:“那就没错了,这可不是什么天灾,根本就是人祸。有人故意捣鬼,在桑叶上下了毒。这点毒,对于我们来说,很难尝出来,可蚕就这么一点点大,又娇弱,几口带毒的叶子吃下去,足够要它们的命。” 赵桑语又拿起一只僵死的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种僵死病是由一种真菌引起。”她想到大武国的人理解不了真菌的概念,解释道,“真菌就是……你们可以看做一种蛊虫,反正不可能凭空产生,一定是有人故意把得过病的蚕的分泌物或尸身沾在桑叶上,故意让你们带进来。” 张大娘不解,愤怒不已,“又是毒又是蛊的,那人图什么?害了咱们家,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就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赵桑语望着满眼的蚕,它们或者已经死去,或者在痛苦扭动,徒劳挣扎。 她从小就怕虫子,蟑螂、蚯蚓、菜青虫、毛毛虫……什么都怕,唯独不怕蚕。很小的时候,她老爸老妈就带着她在蚕室里进出,她从会走路起,就迈着小短腿,跟在大人身后屁颠屁颠采桑叶,跟着喂蚕,煞有其事。 她家靠蚕发家,蚕也是她养过的第一种宠物,她很喜欢这种神奇的肥肥虫子,可是现在,这么多蚕痛苦死在她面前。 更无能为力之处在于,敌人冲着她来,她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这个时代可没有监控摄像,想找到幕后黑手,几乎不可能。 赵桑语快速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冷静,“我去找王村长报案,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使坏。” 她刚走出去没几步,忽然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愣愣朝前倒去。 “桑语——”初七眼疾手快,接住赵桑语,将她抱起来,冲张大娘和宝娟儿道,“干娘,你去将王村长请过来,宝娟儿去请陈郎中。快。” 二人应声跑去找人。 初七将赵桑语抱回房间,拿冷水给她擦脸敷额头。最近本来订单事情就多,压力大,劳累辛苦,现在还来这么一出,难怪她扛不住。 王村长来后,初七带着她在家里巡视一圈,说明蚕突然大规模暴毙之事。 王村长道:“这事着实可恶。双鹅村里竟然有此等卑劣之人,我一定严查此事!” 初七客气道:“此事就有劳村长。” 另一边,陈郎中看过赵桑语后,给她扎了几针,赵桑语幽幽转醒。 陈郎中见状,对初七道:“她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积劳成疾,加上一时急火攻心,还好人年轻,不至于吐血那么严重。我给你开点药就是。最重要的还是得自己调整好心态,万万不可再度动气啊。” 初七谢过两位,让张大娘送送王村长,宝娟儿则跟着陈郎中去取药。 他自己留在家里继续照顾赵桑语。 待人都走后,初七扶着赵桑语,让她靠在枕头上坐起来。 赵桑语望着初七,眼泪啪嗒掉下来,止都止不住,她心中懊恼,讨厌自己在这种时候哭哭啼啼,“对不起,我也不想哭,可是……” 初七拿来帕子递给她,“想哭就哭吧,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会难受。”他笑了下,摸摸赵桑语的脑袋,“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今天这事,又不是你的错。” 听到初七这般安慰,赵桑语哭得越发凶,边哭边说,“我最近又没得罪人,或者说从前得罪过谁,那也不至于这样害人啊!这摆明了是故意为之,还特地等到蚕长大了,正要吐丝的前一刻全部毒死。现在货单也都定了,就等着蚕丝用,给我来这招釜底抽薪……” 初七打断赵桑语的话,“好了好了,你别再往下多想。陈郎中说过,你现在不宜动气,伤心生气的情绪,都对你身体不好。”他搂过赵桑语,靠在他肩上,轻轻拍拍她的肩,“你先安心休养,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赵桑语红着眼道:“你处理什么?后头全是烂摊子,你一个人也处理不来啊。” 初七道:“再怎么不济,之前我们那么穷,也熬过来了。大不了,从头开始。船到桥头自然直,关关难过关关过,你放心便是。” 两人正说着话,房外人声鼎沸,似乎很多人围在外头说话。 谢林春和田大力敲门进来,看望赵桑语。 田大力面露难色道:“大家伙儿们看到蚕全死了,问是怎么回事。后面定好的工序,咱们怎么弄呢?还要继续吗?” 谢林春碰碰田大力,示意他现在别说这些,宽慰赵桑语道:“大家碰到意外,有点不知所措罢了。我已经跟工人们说过,先暂缓片刻。你平时待大家宽厚,大家都能体谅,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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