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二甲进士也算是不错的成绩,可以直接任官。只是大周的规矩是按着排名每十人划一组,前八人可留京任职,阮二爷的运气不好,正正好在后两位,那便是只能放到地方去任知县。 按理说以阮家在朝廷的地位完全可以帮阮二爷开个小灶留在京师,但是阮二夫人偏偏听闻了成安府的好风光,想去外头看看。 于是二房夫妇便抱着才两岁的阮灵萱一起住到了临安县。 阮灵萱这一住,就是十年。 牛车摇晃间,阮灵萱还在往下滴着水,云片拿着帕子在她脸上衣服吸水,但是效果甚微。 见无法补救,云片就苦口婆心地劝道:“昨日姑娘才和薛二公子打架被告了状,今日又掉水里湿了衣,待会好好跟郡主解释,切莫让郡主误会您是贪玩……” 阮灵萱拧着袖子上的水,胡乱点点头。 这梦越做越真实了,就连云片对她说的这番话的语气都很熟悉。 牛八二将车停在临安知县府门口 ,阮灵萱倒过身爬下车,还没站稳,臀上就挨了一闷竹片。 “嗷!——”阮灵萱捂住钝痛的臀,一回眸就瞧见她阿娘,丹阳郡主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阮灵萱睁圆了双眼,又惊又奇。 这梦怎么还打不醒了?! “姜汤煮好了。”长随谨言端着刚熬好的姜汤放在莲纹攒珊瑚珠边案上,余光一瞥,就见自家公子翻来覆去在看自己的手,仿佛那不是他的手,而是什么稀奇罕见的东西。 他紧张道:“公子的手可是哪里伤了,我让路伯再来给您瞧瞧?” “不必了。”萧闻璟放下自己的手,慢慢握紧,“……我没事。” 谨言虽觉得自家公子口里说着没事,但那脸色可不像是没事,但他也想不出除落水之外的原因,连忙又捧起姜汤让他饮。 “那公子快些把姜汤饮了,免得寒凉入体,又要受苦了。” 萧闻璟端起姜汤。 姜汤刚煮好,还是滚烫的。火辣的味随着热气冲了上来,萦绕在口鼻间,他盯着那悬在汤水里沉浮的几节葱白出神。 门外传来些不寻常的声响。 萧闻璟掀起眼皮,朝旁边递了一个眼色。 谨言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疑惑地挠着头出门去看情况。 没多久,谨言就顶着一张疑惑且震惊的脸回了屋,向萧闻璟禀告:“公子,是隔壁阮知县家的小姐过来了……” “阮灵萱?”萧闻璟放下碗。 谨言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她!” 想起前不久住在官舍的时候,公子对这阮小姐就不是很待见,谨言连忙收敛起自己的好奇。 “没人拦住她么?” 因为在官舍住得不够舒坦,萧闻璟才搬了出来,住在了知县府隔壁,门口一天十二时辰都有侍从守卫,比官舍更周密安全。 “……没能拦下。” 在他家公子倏然望过来的眼神里,谨言辩解:“……阮小姐是爬墙过来的!” 沈府守卫哪能料到她胆敢翻墙啊! 萧闻璟把姜汤碗放到一边,不由按了一下眉心上已经没有灼烫感的翡翠玉,吩咐道:“让她进来。”
第2章 区别 房门吱呀一声,余晖倾泻而入,犹如洒上了一层金粉。 阮灵萱抱着裙袖跨过门槛,从屏风后拐了个弯就直直冲着此行的目标——萧闻璟而来。 谨言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拦。 “你为何要拦我,不是他让我进来吗?” 刚回府就挨了亲娘一竹板,阮灵萱的委屈还没完全从她的小脸上撤下来,此刻她仰起自己白嫩的小脸,上面两只葡萄大眼忽眨忽眨,认真地质疑谨言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谨言有苦难言。 他要如何向个小丫头解释贵人身份尊贵,可不能让她随意冲撞了。 “这没你事,去外面看好门,别让人靠近。” 谨言抬手告退,临走前还特意多看了眼阮灵萱。 阮灵萱浑然不知谨言对她的好奇,待他出去之后,这就提起裙裾,三步并两步窜到萧闻璟床边。 “你知道我们不是在做梦吗?我们竟然回到了小的时候!” 她单刀直入,没有半分要委婉试探的意思。 萧闻璟看着眼前还用红丝绦扎着两个小揪揪的丫头。 年仅五岁的阮灵萱还没有长大后的明艳夺目但也生得粉雕玉琢。 最主要的是人特别精神,就好像清晨第一个跃上枝头的小山雀,总是骄傲地拍着小翅膀,叫声清脆。 “什么梦?”萧闻璟抚平刚刚弄皱的月白隐竹杭绸被面,宛若漫不经心地问她。 “?” 阮灵萱歪过头,仔仔细细打量起萧闻璟起。 萧闻璟虽比她大一岁,但如今也是年岁不长,眉目未开,散着头发靠在引枕上,那张脸清瘦羸弱,像个病西施。 虽说知道萧闻璟身子不好,可他病的又不是脑子,怎会比自己还健忘? 还以为两人一接头就能达成共识的阮灵萱当即被泼了一头冷水。 “你……都不记得了吗?你是太子,我是太子妃,我俩昨夜成婚,才一晚上就变成这样啦!” 阮灵萱十分震惊,忍不住比划着手,来回指了指两人。 此刻她早已忘记和萧闻璟昨夜的那些衅隙,满心都在想他们现在就是“共患难”。 但萧闻璟对于她的激动说不出是什么反应,眉心舒展,目光平静无波,似是在看一箩筐傻瓜般,最后还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这般奇怪?” “什么这般奇怪,这就是昨夜发生的事啊!” 阮灵萱被平淡反应弄毛了,都想提起他的衣襟,晃一晃,看看能不能倒出他中午脑子里浸进去的水。 不过萧闻璟一副病弱模样,阮灵萱当然不能这么做,她只能皱起秀眉,再次怀疑起自己。 难不成还是她在做梦? 阮灵萱伸出手,用力拧了起来,口里还嘀咕道:“再试试,是梦就会醒来……” 萧闻璟眼看已经抚平的被面,被阮灵萱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拧出褶皱,又出声道:“你掐的是我的腿。” “我知道呀!”阮灵萱抬起澄亮的双眼,说不清有没有带点私怨,反正就是理直气壮道:“这不是我的不管用,试试你的嘛!” 痛在萧闻璟腿上,依然毫无作用,面前这个陌生的小公子没有消失,也没有任何变化。 阮灵萱叹了声气,摆摆小手,终于放弃了。 “罢了,我还是去问问其他人好了,总不会只有我这般倒霉吧?” 阮灵萱信奉老天仁善。 要苦不会苦她一人,要害不会害她一个,定然能找出个和自己一样的倒霉蛋。 说完,也不耽搁,那芍红的裙裾在原地旋出一朵花,她利落转身就走。 然而她才迈出三步,身后就传来萧闻璟的声音。 “你要去问谁?” 阮灵萱回头奇怪地瞅了眼萧闻璟。 他这人真奇怪别扭,自己好好与他说的时候,他漠不关心,一等她要走了,嘿!他忽然又上了心。 不过一向大方的阮灵萱不会和他一般见识,认真回道:“自然先从爹爹娘亲问起,再问云片、嬷嬷和官舍里的人,最后再问问相熟的公子、小姐,这么多人里头兴许会有和我相似之人,怎么啦?” 萧闻璟眸光定定看着她。 还怎么啦? 叫她这么问一圈,整个临安县的人都知道她有这样的“奇遇”,那只会有两种结果。 一是被人当撞坏了脑子,或者邪祟俯身。 二是若有一二个信了,那他们所谓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被有心人听了去,必然会引来滔天大祸。 “如此乱力怪神之事,只会被人当做异类。”萧闻璟权衡了一下利弊,总之是不可能让阮灵萱四处声张,唯有先把她稳住,再静观其变。 “你若到处声张,害的不只是我,还有你们阮家。” 差点给他糊弄过去了! 阮灵萱噔噔噔跑回到床边,两手扑在他的被面上,人紧跟着往前一凑,气怒道:“那你还忽悠我,就说明明听见你喊我‘爱妃’呢!” 也不是她有意,只是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声音总是软软绵绵的,哪怕她凶人也没有半分威慑力。 萧闻璟还是怔了下,片刻后才不慌不忙伸出两根指头抵在小姑娘眉心,把她的脸一寸一寸推开,道:“我管你叫‘爱妃‘,你却嚷着要打死我这个‘狗太子’,是何道理?” 阮灵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在空空如也的脑袋瓜里搜刮到适合的狡辩话语,只能撅着嘴,把锅扣回萧闻璟头上。 “还不是你睡觉前与我吵架。” 萧闻璟将收回来的手指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并非与你争吵,实则是你礼仪学得太差……在宫里一言一行都需要谨慎……” 罢了,如今也不在宫里,与她再说这些有何用? 萧闻璟自己打住了话,看见阮灵萱像只吐泡泡的小金鱼,气鼓鼓的。 他缓缓呼出郁气,叮嘱道: “此事怪异,除我二人之外,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为何不可?” 萧闻璟已经默默接受了阮灵萱空有十六岁的“高龄”却只有五岁脑子的事实,淡声道:“依你看,我们知晓了这之后十一年的事情又重回儿时,旁人是喜还是怕?是会把你当做神仙供起来,还是把你当妖魔邪祟架在火上烧死?” 大周严禁巫蛊,曾有一嫔妃就是因为以巫蛊之毒祸乱后宫,被当众施以火刑烧死,以威慑众人。 阮灵萱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市井里只言片语的传言足以把她吓破胆,连着好几日都发了噩梦,需要阿娘陪着哄着才敢入睡。 阮灵萱咽了咽口水,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 萧闻璟这话说得甚是有理,若非是自己经历,而是听旁人说起,她肯定也会觉得对方要不是胡编乱造,是个大骗子!要不是妖魔上身…… 两人相顾无言,只有铜壶滴漏在一点一滴地计算着流逝的光阴。 萧闻璟见阮灵萱被他镇住,放缓了嗓音,“那就说好了,此事你不说我不说,保守秘密,否则——” 否则……即便他现在还只是个皇子,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可要除掉一点隐患,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 萧闻璟的眼睛略显狭长,小小年纪已是凤目凌然,被他斜睨一眼,阮灵萱便感觉后背生出了鸡皮疙瘩,手捂着嘴,乖乖就道:“我、我肯定不会说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谨言忽然敲门,“阮家的女使在墙头上,有事要寻阮小姐。” 这是阮灵萱与云片定好的信号,是来知会她丹阳郡主已经料理完家中其他事,终于又能腾出手来料理她了。 “我们当真以后都是这个模样了吗?会不会一觉醒来又回去了?”阮灵萱看着自己的小手,苦着张脸,实在不愿意回去面对那顿竹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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