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干衣术啊。” 十一一楞,抬头望向翁玉宸离开的方向,原本干爽的眼底却渐渐湿了。 这一次他又念了口诀,但眼里的泪却止不住,还是湿漉漉的,但十一的心却暖洋洋的。 …… 白灼灼回首望着站在原地的小童子,直到对方的身影变得如同小米粒一般大小,她才回过了头,然而心中却满是郁结。 不自觉地脱口道:“你说十一手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望着少年在薄雾中被浸湿,显得更加浓重的眉眼,白灼灼便放弃了追问。 他又怎么能知道呢,还不如问十一来的实在,正沮丧之际,就听到少年的声音,语气轻飘飘仿佛打着卷,但里面的内容却很是沉重。 “人间有术士为了制作小儿傀儡,将七八岁的小童放在瓮里七七十九日让其停止生长,等成形后便掏空内里,供其驱使,那伤痕就是由此而来……” 明明是她能懂的字词,但组合在一起怎么就难以读懂呢,白灼灼呼吸变得很重很重,安然躺在剑鞘里的剑身也躁动了起来。 恍惚中,十一的笑脸在眼前晃,还有那要很努力才够得着地面的脚掌,想必那脚腕也是一圈圈的勒痕吧。 恍惚间白灼灼好像听到了少年的一声轻叹,在那声叹息里,她想:真该死啊。 接下来的路程谁都未曾说话,直到光芒劈开了层层雾障,将温暖度送了过来,等到身体那阵阴冷彻底消失,身上被晒的暖融融时,白灼灼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忽然开口,声音艰涩不已:“总有一天,我会杀净那些为了一己私欲害人的恶徒……” “还有你,我们一起!” “好。” 少年轻轻地应了一声,而后轻轻地默念了一句:我们,随后心满意足地低下了头,默默地行着脚下的路。 山虽在在晋元宗山脉附近,但在最南边,等一路行过去后也挺费时间,眼看着即将抵达。 白灼灼看向少年,却发现对方双目幽深,直直地向着那洞府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在犹豫。 她正要出声提醒,却看到少年径直抬了步,矮身进了洞府,这一次目标明显多了,径直地朝向了那头顶的暗室,将多宝阁拉开后,便矮身钻了进去。 等站上去时,出乎意料地却没有想象中的那道人影,面前的石室空荡荡的,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声,白灼灼瞪大了眼,不禁怀疑先前听到的那阵人声只不过是…… 她小心翼翼地朝翁玉宸递去一眼,却看对方眸光微垂,表情看不出是遗憾还是庆幸。 白灼灼有些不懂,少年却转身就要离开,她有些不甘心地在室内寻索了一圈,眼见却无功而返,正要转身随少年离开时,余光却瞥到玉床上似乎有道起伏的人影。 腰间的长剑嗡嗡地响,翁玉宸便停住了步子,一步步跟着那剑尖指引的方向前进。 等到了那道玉床前,少年的喉头滑动了一瞬,表面看起并无异常,但只有白灼灼知道在安静的室内,属于少年几乎的心跳声。 她也有些害怕接下来看到的景象,来不及去想道君的洞府里怎么会有个人,那人是什么身份,为何会被囚禁在此? 随着少年一步步的接近,手指也攥上了玉床上垂下的纱帐,白灼灼随着少年的目光一步步接近,这才看清楚那人的面容。 那人平躺在玉床上不知是死是活,穿着一件被污的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袍子,脸上被长发覆盖,隐约能窥见面容,胡子也一路垂到了腰间。 白灼灼沉浸在震惊里,没有留意到少年原本紧攥着纱帐的手松开了,纱帐自然垂下遮挡了一部分视线。 白灼灼便从剑身里出来,恢复了灵体,抬头与翁玉宸对视了一眼,却见少年也是一脸的茫然。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于是双双调转了视线看向了那玉床上的老叟。 要是个美人倒也罢了,竟是个老头子,恒绰道君到底有什么怪癖,还是这人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白灼灼紧锁双眉问道:“这人……还活着没?” 翁玉宸视线落在了那人微微起伏的胸口,片刻后下了结论:“还活着。” 白灼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围着玉床转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将人唤醒,一时反应就是戳,可这人身上实在是…… 离得远了还有股难闻的气味。 她有些犯难,求助似的望向了翁玉宸,翁玉宸收到信号后,径直将腰间长剑卸下,就要朝那老叟的身上捅去。 一声不字卡在喉咙眼里,白灼灼就看那剑身径直转了个弯,敲在了玉床上。 白灼灼便生生止住了飞扑上来的身子,迎着少年疑惑的目光,扯出了个笑:“嘿嘿……真聪明。” 随即就盯住了玉床上那人紧闭的眼睑,只见眼皮似乎滚了滚,白灼灼悄悄提起了气,而那眼皮却依然没有睁开的迹象。 而那人的眉毛却皱了起来,嘴里不知咕哝了句什么,竟转了个身继续……睡了??!! 白灼灼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趴在玉床边缘,求助性的望向了翁玉宸。 翁玉宸便再一次敲了敲玉床,只是这次持续的时间就更长了,而且敲得手法也及其特殊,连白灼灼都有些吃不消了,她再一次看向了玉床上侧躺着的身影。 这一次他没有辜负白灼灼,霍得一下坐起了身,声音也是艰涩不已,好像几百年都未曾说过话一样:“哪里来的女娃娃?” 白灼灼逐渐退后的身形一窒,对方也能看到她? 怪事年年有,怎么今年这么多? 她惊恐地望向了翁玉宸,就见少年也没了先前的云淡风轻,此刻眉头紧锁直直地盯着那玉床上的人影。 等在翁玉宸身后藏好后,白灼灼悄悄探出了一边脑袋,就看到那玉床上的人,将双腿垂到了地面,在抬头看向翁玉宸的瞬间,身形就是一颤,枯瘦面颊上闪过了一丝诧异。 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他起身落在了地面,动作牵动着身后的锁链一阵阵响,那锁链牢牢地缚住了他的四肢。 白灼灼这才发现这人身形很是高大,但她也由于方才的种种十分震惊,决定抓紧问话,于是瞪着那人影:“你能看到我?” “不能。” 那人没好气的答道,又坐回了玉床上。 白灼灼瞪大了眼睛,立刻回道:“你不但能看到你还能听到呢?” 闫雪飞将眼睛一瞪,不由得奇道:“你为何觉得我看不到你呢?” “因为我是剑灵啊,剑灵一般只有剑主才能看到啊……” 语气越来越小,只因白灼灼自己也弄不懂为何了,若真的只有剑主能看到,那翁玉宸又是怎么看到她的呢。 怎么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白灼灼陷入了空前的怀疑中,聋拉着脑袋又挨回里翁玉宸的身侧。 于是她自然就没有发现,玉床上坐着的闫雪飞在听到她说自己是剑灵,脸上一瞬间的惊讶。 翁玉宸的眼神略过那人手上的锁链,再到玉床上不甚明显的刻痕,最后落到了那人身上,垂到地面上的黑白夹杂的长发,以及那弯曲老长里面暗藏污垢的手指甲。 翁玉宸别开眼神,皱眉问道:“你是谁?” 那老叟却不答,抬头望天像是在仔细思考,半晌后他回道:“不记得了。” 随后过了很长时间,他才道:“但我记得,我姓闫。” “姓闫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哪知道你是哪个闫?”白灼灼叉着腰看着眼前的老叟。 老叟竟委屈地扁了扁嘴,看的白灼灼一身恶寒,她不着痕迹地避开,看向了翁玉宸,翁玉宸却径直低头,半晌后他抬起眼,幽幽地说道:“我记得玄清门的开山掌门就姓闫,叫闫雪飞。” 那老叟眼神闪了闪,却摇头否认:“那是谁,不认识。” 一副你能奈我何地模样。 谁知翁玉宸却没有丝毫反应,而是径直上前一步逼问道“你与厉恒是什么关系?” 厉恒是恒绰道君的俗名,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而那老叟却放开了神色,双手撑住膝盖长叹一声:“做了不少功课嘛。” 正当白灼灼以为对方终于愿意好好谈谈时,他却笑得一脸讨好,献宝似的朝面色不虞的少年伸出了那双深山老妖般的手。 “你帮我将身上弄干净,我就告诉你如何?” 言罢,他看向了翁玉宸腰间的长剑,也就是白灼灼的本体剑。 “老夫看你腰间的长剑却是不错,正好为老夫我修剪修剪指甲。” 说着他朝翁玉宸呲了呲牙,里面焦黄乌黑隐隐一闪。 眼见那光晕下的少年眉目越发冷寂,他便呵笑地收回手,向着白灼灼嘟囔了一句:“倒是挺宝贝自己的剑的。” 白灼灼一愣,嘴角微微翘起来了:“那可不。” 言罢,她看向了翁玉宸,就见少年的指尖凝结起一团光晕,那光晕朝着那老叟而去,顺着他那身躯盘旋而上,很快那拖地的长发和弯曲的指甲也都脱落在地。 良久后,原先那个叫花子不见了。 男人原本儒雅温和的面孔就显露了出来,脑袋上顶着发髻,很有几分话本子上得道仙人的感觉,不过嘛真实年龄却是看不出来,大约在得有五十岁左右。 他垂头看了一眼自己靛青色的袍子,面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怪异,半晌后他抬头对着翁玉宸来了句:“祛尘术倒是使得不错。” 翁玉宸却不回话,目光带着点微微审视,闫雪飞也不卖关子,他转身又坐回了玉床上将腿大刺刺地支了起来。 白灼灼见状不免有些奇怪,原本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暗室许多年,见到活人也并没有很激动,甚至也并为要求他们救他出去,好似……心甘情愿一样。 简直太恐怖了。 …… “你可知那厉恒先前也只是个渔夫?” 翁玉宸面目表情地看向了那玉床上的闫雪飞,而他此刻也不复先前的吊儿郎当,微微塌陷的眼睛竟爆发出一种精光,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好似不愿回忆:“之所以会被关在这,只我自己咎由自取。” “我与他有着弑亲之仇,当年我因为除妖身受重伤,住在了小渔村厉恒的家,修养了许多天后离开了。却不承想因为我的一时疏忽,那妖竟没死,而是在暗处窥伺,在我离去后,将厉恒的亲眷尽数屠戮,我知道时已经晚了,等我到渔村时,厉恒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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