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承原本已经走了过去,听见动静忽而又折回来,长驱直入地问:“吴国公府的罗小姐还在皇后娘娘那儿?” 小太监脑子不灵清,结结巴巴地说:“罗、罗小姐落了水,去了贵妃娘娘的宫里,皇后娘娘已请人去看了。” 文承眼神一沉,脸色瞬间变得阴冷,“落水?” 小太监大气也不敢出,哆哆嗦嗦地回答:“罗小姐为了救人,自己跳进水池里,上岸后又自己去了云宁宫,皇后娘娘也没想到……奴才只是个传话的,还请侯爷饶命!” 不怪他胆子小,上回在宫门口,绛衣侯纵奴行凶把二皇子府上的小厮打了个半死,宫里宫外都传遍了。这段日子每回文承进宫,附近的宫女太监都恨不得绕着走,生怕碍着这位暴戾侯爷的眼,一不小心弄丢了小命。 得知罗少知没事,文承眼里的阴狠退却几分。小太监伫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眼瞧着文承要是再说一句他就要哭出来。 适时,内监从殿内退出来,意外道:“侯爷还没走呢?” 文承挑了下眉,终于彻底离开。 另一头,罗少知出宫时正卡着宫禁,贵妃亲自派宫里的太监送她,一直到宫门口,吴国公府的车驾附近。 小太监躬身:“小姐慢走。” 罗少知浅声道:“多谢公公。” 太监走后,小厮端来马扎,罗少知正准备上马车,忽地余光瞥见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车驾,车角挂的是绛衣侯府的灯笼。 这时辰绛衣侯府的马车怎么还停在这儿? 罗少知再定睛细看,那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人,飞快地跑过来:“罗小姐!” 待人走近,罗少知看清是谁,疑惑道:“福祥?” 福祥跑得有些急,气喘吁吁道:“我家侯爷在车上,想请小姐过去!” “侯爷怎么在这儿?” “今晚皇上召侯爷进宫,侯爷从太极殿那儿听说罗小姐在后宫落水,便嘱咐奴才在外守着……小姐着急回府吗?” 回去倒也没什么事,罗少知想了想,考虑到文承知道她落水或许会担心,便嘱咐小厮先驾车回去。 小厮眼神慌张:“那小姐您……” 福祥体贴地解释:“管事不用担心,绛衣侯府和吴国公府只隔着一条长街,我家侯爷一定会把小姐安全送回府上。” 罗少知卡了下,生硬地点点头,也不知福祥这嘴皮子是跟谁学的。 绛衣侯府的马车在宫门口候太久,罗少知上车时文承已在车上靠榻等得睡着了。福祥打算把人叫醒,罗少知“嘘”地竖指,示意他别叫醒文承,先驾车回去。 心是好的,可真当福祥拽起马缰,车身一晃,文承还是被动静惊醒。一醒来,罗少知坐在身边,满眼温柔地看着他。 文承缓了小会儿,撑起身,“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罗少知好奇,“你等了多久?” 文承撩开车帘看了下天上的月色,不在意道:“半个时辰吧。” “你听说了我在后宫落水的事了?” “听说是为救人?” 罗少知颔首:“程少傅府上的程小姐和御史大夫家的庄小姐落水,我看情况紧急,附近没个会身手的,就顺手帮了一把。” 文承鼻间逸出点笑,“仗义啊,罗女侠。” 罗少知忍不住了,胸腔里溢满情绪,“这是我第一次救人,师父教了我十多年功夫,嘱咐我一定要用在正途上,不可走弯路,总算没辜负他老人家……” 等罗少知说完,文承抬手,在她隐约还有些润意的头发上抚了两下,温声道:“做得好。” 罗少知一激灵,呆了呆,防备道:“你今晚怎么这么温柔?在太极殿遇上什么事了?” 文承:“嗯。” 罗少知颦眉:“什么事?” “御史台谏书弹劾大理寺,皇上拿不定注意,召我入宫商论。” “御史台和大理寺?”罗少知眉头蹙得更深,“难道是静安王府的意思?” 文承掌心停落着她的几缕乌丝,漫不经心道:“无论是谁的意思,最终都得看皇帝。” “那皇上是什么态度?” “皇上说……”文承眯眼,换为另一种更缓慢的语调:“大理寺中有诸多前朝重臣,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合适的时机绝不能轻举妄动。” 罗少知从这几句话里琢磨出味来,“皇上还是有惩治大理寺的意愿的。” “三法司里大理寺的地位举足轻重,这块肥肉从前一直咬在东宫嘴里,如今能收回大权,皇帝自然求之不得。” 要动大理寺,便相当于间接对二皇子府下手。罗少知思索着,低声问:“那所谓的合适的时机,是要抢在二殿下之前?” 文承没有立刻回答。 天天考虑这些事也确实太伤神了,罗少知顺而换了别的话题,“最近皇上对你召见得越发频繁,你若是觉得烦了,像往日那样告病躲懒也好,别太辛苦自己。” 文承抬眸睨她。 罗少知奇怪:“怎么了?” 文承说:“你是不是有私心?” 这不是废话吗,她全是私心,出这馊主意就是为了能让他多休息。 但罗少知觉得,文承口中的私心和自己想的应该不是一种东西,他们俩的脑回路一贯是对不上的,就不解地问:“什么私心。” 文承傲娇地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你想常来侯府见我。” 罗少知:“……” 她就知道,这人的脑子就从没有正常过一天。 罗少知麻木地点头:“是了,我迫不及待地想去侯府,每天太阳一出来我就坐在苑里隔街犯相思,一天见不到你我就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文承叹气:“正因知道你会如此,所以我今日才在宫外等了你半个时辰。” 罗少知受不了,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明明是你想见我,你少倒打一耙!” 贼喊捉贼的事文承干多了一点也不觉得愧疚,一本正经地问:“我是想见你,你不想见我?” 罗少知心头窜起来的一小簇心火瞬时间被浇灭,“你想见我啊?” 她呐呐地问。 “从公主陵回来,你我有七八日没见,不想才奇怪吧?”文承拧眉,“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 “……”好突然的表白。 罗少知脸颊不由自主地烧起来,想诚实点说想,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她欲语还休地看了文承两眼,唇瓣张了又张,最终只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想的。 文承黑脸:“罗少知!” 他差点被气死了,罗少知居然敢点头。 罗少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苦哈哈地陈情:“我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脸皮薄,你总不能什么话都逼着我亲口说出来吧?” 文承被她的话震惊到:“脸皮薄?那从前是谁往我怀里钻,是谁借着醉酒故意亲——” 罗少知头皮一炸,猛地扑上来,一把捂住文承的嘴,“你说什么呢!福祥还在外头!” 车外御马的福祥抖了下,连忙挺直腰,仰头望天。 今晚这月亮可真圆啊。 车内,文承目光深幽,罗少知缓缓收手,欲哭无泪。 她的名声…… 手是收回去了,人却没回去,文承扣着她的纤腰,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今夜又喝酒了?” 罗少知情不自禁地颤了颤,身腰发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直地“嗯”了声,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文承视线从她眼下掠过,“你身上很烫。” 罗少知听得又一战栗,“是你身上太凉了,秋后天冷,你应该多穿些衣服。” 久没这么亲近过,两人都有些心猿意马,缓了缓,文承低低地说:“夭夭。” 罗少知蓦地僵住,她被这两个字砸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半天没找回神智。 罗少知浑身僵硬,觉得四肢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整个人飘飘然,只剩下一颗鼓噪的心蜷缩在胸膛里乱跳,频率快得像数面被交错锤击的烈鼓。 良久,她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开口:“你别这么叫我……” 文承眸中神采逼人,“为何?” “那是我的小字,只有爹娘叫过。” “所以我为何不能叫?” 罗少知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魂被撩得都快飞出去了,本能地想要推拒、反驳文承,便无意识道:“你想做我爹吗?” “……” 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比凛冬里的结冰池水还凉。 文承收起正蔓延的情绪,面无表情:“知道了,以后不会这么叫你了。” 罗少知后知后觉,自己刚才都说的什么玩意儿?! 她惊悚地找补:“我的意思是,小字一贯都是亲人和长辈唤的……” 文承抱着她,神色恹恹。 罗少知整理好心情,费力解释:“倘若我唤你文三,在外听起来是不是也会有些不妥?这便是一样的道理。” “你爱怎么唤就怎么唤,”文承冷笑,故作冷淡道,“文三公子,侯爷,文承,文却庭……随你乐意,我何时揪过你的过错?若论在外的称呼,你不是一直叫我侯爷?” 他顿了顿,阴怨地瞥着罗少知,浅浅道::“罗小姐识礼知书,看来前些日子《女诫》读得甚为纯熟,日后堪做世家女的楷模了。” 为了个口头的称呼,竟也值得他酸成这副模样,罗少知除了无奈以外只剩下哭笑不得。 被盯了好半天,罗少知想笑又不敢,最终清清嗓,轻声哄道:“《女诫》里教的不是这些。” 文承蹙眉,“什么意思?” 罗少知脸颊更红,闪躲着说:“若按《女诫》里说的……日后我该叫你‘夫君’才对。”
第78章 文承的视线一动不动。 罗少知难以为情。 待到马车悠缓停下, 福祥在外道:“侯爷,到国公府了。” 文承尚没来得及说什么,罗少知将手臂一抬, 倏地从文承怀里钻出来,火急火燎地跳下车, 落雀似的, 把后头的福祥吓了一跳:“小姐当心!” 罗少知头也不回地扎进府里。 落水这事很快传出了宫, 翌日辰后,用完早膳罗少知正在桂园里想心事, 前院来人禀报, 程府和庄府都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多谢罗小姐昨夜宫宴上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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