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云氏连忙拦她,“上回二公子吞墨险些丧命,你难道忘了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个暖房的贱妾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丫鬟从前是伺候文尚书的,乃是主家的大丫鬟,就因照顾陈夫人不周而被打发到了文宣明这儿,整天进出受这疯子的鸟气不说,还得看一个偏房暖房侍妾的脸色。 丫鬟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虚假地笑了下,又出主意:“上回二公子身边无人照顾,所以才出了岔子,这回有云娘子在身边照看怎么会出事?” “二公子发作起来力大无穷,我一个女子怎么能拦得住他……” 丫鬟没了耐心,不耐烦道:“那就取些药墨过来,就算吞下去也死不了。” 云氏一顿,眼中含泪,委屈地盯着她。 丫鬟清清嗓,重新露笑:“奴婢记得尚书大人的书房里就有从前留下的药墨,奴婢这就去取,还请娘子稍等。” 说完她就走了,走时翻了个白眼,嘴里轻轻吐出气声:“真晦气!” 药墨取得极快,一盏茶的工夫丫鬟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方古墨,拿金纸包着。 云氏从她手里将东西接过来,有些犹豫:“这是尚书大人书房里的东西,私自挪用怕是不妥吧?” 丫鬟的耐心在来回路上已经耗尽,竭力忍着脾气解释:“这是几年前旧友送给大人的见礼,大人嫌味道太重从没用过,放着也是落灰,给二公子打发时间刚好,娘子还是少操心些吧。” 云氏感激一笑:“多谢姑娘!” 云氏拿着笔墨推门进屋。 门合上,不一会儿,屋里砸桌砸窗的动静终于消了。 在外看守的丫鬟恨恨在廊下踢了一脚木柱,眼中满含怨气,“阎王久不索命,光折腾大活人。” 厢房里。 文宣明伏在案前昏了过去,云氏将扔在地上的《进士名录册》捡起来,放到桌边,轻声唤道:“郎君?” 文宣明眼皮子紧闭着,一动不动。 云氏淡笑:“郎君神智不清竟还能识得大字,这进士名录放在书房里,从前常见你酒后翻看,原来是为这个……” 以他的脾性,竟能忍着不把文承那一页给撕了,可见对这个金榜题名的弟弟恨得有多深。 云氏打开包墨的金纸,里头的墨条露出来,墨面上印着精细小字: 知己意合,友梁云制。 当夜,绛衣侯府。 探子将墨呈上,好奇地问:“侯爷怎么知道文府里有梁大人自制的药墨?” 公主府留下的这一批探子从小便跟在文承身边,个个身手了得,却总有一两个不怕死的话多。 今日福祥把合适的媒人找到了,文承心情明朗,一边试墨一边回道:“六年冬天,梁云还没病倒时曾亲登文府,想替他的小儿子在吏部某一高位……可惜了,当爹的劳心劳力,梁小公子却不争气,和文宣明一起喝花酒时得了马上风,一夜暴毙了。” 探子打了个闪,感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玷污。 “侯爷久不与文府接触,对文府的事却仍了如指掌……”探子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笨话,“侯爷不愧是侯爷!” 文承一静。 长久的死寂后,文承垂睫,盯着纸上的字迹,幽幽道:“阙安六年,梁云上门那夜,天有大雪,他与文及堂秉烛长谈时,我就跪在书房外。” 探子怔住。 探子一撩短衣,慌张跪下:“奴才失言!” “下去,让统领好好教教你,什么是替主子办事的规矩。” 探子忙磕了个响头:“是!”
第81章 清晨, 旭日初升,曦光甚好,吴国公府迎来一位意外来客。 罗少知有些沉默。 飞飞端来茶水, 递给媒婆,“红娘请用。” 穿着大红衣裳的媒婆心惊胆战地接过茶, 没敢喝, 干巴巴地说:“侯爷命老妇来给小姐说亲, 小姐可有什么想问的吗?” 罗少知不得不扭头向边上的飞飞求助。 飞飞接受到她的目光,心领神会, 客气地问:“红娘是哪儿的人?” “老妇贱命, 自出生便是京城人。” “原来是京中人士,”飞飞点头, 面露为难, “可惜了,我们家小姐自小便长在江南, 这南北差异齐天大,民间俗事各有不同,没想到京中有这么多讲究, 皇上赐婚竟还要另行媒灼?” “皇上”二字砸下来, 媒婆坐不住了, 若不是绛衣侯府硬要“请”她来,她哪会遭这罪。 “圣上天恩, 御赐姻亲、金玉良缘,自然是无须贱命说亲,可, 可……” 媒婆“可”了半天,脸都憋红了, 飞飞体贴道:“红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媒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迫不及待地看向飞飞,乞求道:“老妇贱命,绛衣侯亲命老妇登门来说亲,老妇若是违背侯爷的意思,怕是明日就要草席裹尸被扔进护城河了,老妇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敢不来啊!” 飞飞下意识看向罗少知。 罗少知脸上一阵扭曲。 这个文承,又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姐?”飞飞为难。 罗少知整理好思绪,温柔浅笑,柔声道:“红娘莫急,侯爷请你来时可说了别的,或是有什么特意叮嘱吗?” 媒婆拿红帕擦了把汗,“侯爷说,男女婚嫁,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二者不可缺一,小姐既见了明珠公主,那媒灼就该由他来操持……” 明珠公主逝世十几年,罗小姐从哪儿见的公主,媒婆不敢细想,话到嘴边打了个跘子,汗涔涔地继续:“侯爷嘱咐,无论小姐说什么问什么,又或是有特别要求,老妇都得一字不落地记在红纸上……” 特别要求? 罗少知和飞飞面面相觑。 媒婆提醒:“譬如……聘礼和嫁妆。” 飞飞一呆:“啊?” 罗少知总算缓过味儿来了,偌大绛衣侯府和吴国公府,总不可能在聘礼和嫁妆上出岔子,文承这是在故意给她没事找事呢。 前日那句“井底点灯深烛伊,共卿长行不围棋”,可让他飘飘然了。 罗少知浅和一笑:“我回京不久,不知民间女子出嫁时娘家的嫁妆都是如何安排的?” 飞飞偷偷看了她一眼。 罗少知面不改色。 可算是问到专业上了,媒婆心中一喜,兴高采烈道:“小姐多忧,以吴国公府这样的门楣,便是十里红妆都供得起的,何须担心嫁妆。咱们市坊小民行嫁礼才讲良田物器……” “良田物器都可换做银钱?” 媒婆被打断,愣了好半天,点头说是。 “那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出嫁,嫁妆大约多少两银子?” 媒婆舌头打架:“银、银子?” 罗少知皱眉:“难不成是金子?” 媒婆汗颜,假笑道:“小姐说笑了,寻常百姓哪用得上金锭子。一般女儿出嫁,家境稍好些的,嫁妆折合着大抵几十百来两银子,若是家里实在贫苦,难以为继,东奔西走地找亲戚借凑来一两,也是有的……” 罗少知颔首,微微一笑,“那吴国公府的嫁妆,就定作一两银子吧。” 媒婆和飞飞齐齐冒出一声:“啊?” “至于聘礼……”罗少知沉思琢磨。 飞飞看出她在胡闹,小声埋怨:“小姐!” 罗少知抬头,眸子清亮,脆声道:“我就要黄金九百斤,白银八万两,绸缎一千匹,骏马八十八匹,外加天下我能叫得上名字的奇珍异宝,凡是绛衣侯府里有的,都须得另备一份作聘,若天下仅此一件,就只能送来吴国公府!” 媒婆目瞪口呆。 吴国公府这到底是在嫁女儿还是在搜刮国库? “红娘都记下了?”罗少知贴心地问。 媒婆神智恍惚:“记、记下了。” 罗少知心情畅快,轻快地补充,“劳您跟侯爷转告,吴国公府贫寒,嫁妆只凑得齐一两银子,侯爷若觉得寒碜丢人,可亲自去皇上那儿告一告。” 媒婆恍恍惚惚地走了,是飞飞送的人。 走出吴国公府的大门,媒婆回头看了眼身后题金的牌匾,迷茫地问飞飞:“姑娘,吴国公府真的贫困至此吗?” 话都已经让罗少知撂出去了,飞飞无法,只得尴尬道:“哈哈,毕竟我们家小姐刚回京不久……” 媒婆忧心忡忡地回绛衣侯府复命去了。 那狮子大开口的聘礼,一桩桩地列完,文承反应平淡,听到媒婆说吴国公府的嫁妆只一两银子时他才顿了下,抬眸饶有趣味地问:“她真是这么说的?” 媒婆怕这暴名远扬的疯子怕到了骨子里,跪在堂下瑟瑟发抖,“罗小姐确实就是这么说的,小姐还说,国公府贫寒,嫁妆只能凑出一两银子,侯爷若觉得寒碜,可以亲自去皇、皇上那儿告一告……” 福祥在一边听得摸不着头脑。 文承却眼中带笑,“她这是出嫁还是卖身?” 媒婆不清楚他们俩之间乱七八糟的暗示,瑟缩在地上不敢接话。 “行了,本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媒婆连忙叩了个响头,急急忙忙地溜了。 文承悠哉悠哉地坐在太师椅里,捻着那薄薄的红纸,心情甚美。 福祥纳闷:“侯爷,罗小姐这是何意?” “你觉得呢?” 福祥不敢说。 一两银子换聘礼,可不就是卖身吗。 文承垂眸,眉眼流露出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现过的柔情,对着红纸低喃道:“她若真肯把自己卖给我,我求之不得。” 福祥:“……” 啊,原来是这种情趣啊。 文承把红纸递过去,“拿着。” 福祥连忙接着。 文承:“和秦叔说一声,聘礼就按纸上的安排。” 福祥眼珠子险些惊掉了,“侯爷,这、这……这前头的黄金白银、绸缎骏马还算好安排,可后面说的叫得上名字的奇珍异宝要如何搜集?还有,什么叫但凡侯府里有的?咱侯府里的东西可多了去了,莫不是连块石头都要一模一样的送过去?” 文承睨他一眼,目光里的嫌弃之意再明显不过,“你在我身边伺候十多年,怎么还是蠢得这么依旧?” 福祥委屈。 “黄金白银、绸缎骏马,都是些俗物……” 文承想要解释,说话说到一半又觉得大可不必,他跟福祥说这些干嘛,都是对牛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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