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气氛却明显尴尬起来,颜妃打量着温衔青,弱声道:“这……当真是你做的?” 温衔青正欲接话,皇后却突然出声道:“且慢,这当中似有蹊跷。” 众人闻言,如出一辙地望向她,静等下文。 “你们看。”皇后伸手指着远处,许是风吹得急了,温暮宴适才戴着的面纱落在了地上,沾了些湿润的淤泥。 颜妃见状,却一时没转过弯来,不解道:“这面纱……能说明什么?” “你呀你,可多些心思吧。”皇后执着一面团扇,掩唇轻笑:“温二小姐在外一向注重形象,倘真是那副面貌,她怎敢示人?面纱一落,早便折返来取了。” 颜妃支着下颌,似懂非懂:“所以姐姐的意思是,温二小姐的脸并非那般?可她是如何做到的,这红疹当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化妆。”温衔青接过话,定定道,“就和易容术一个道理,可以做到这种效果。” 话音落下时,恰逢一阵风起,颜妃微微一瑟缩,低低道了句:“宅斗还真是可怕……” 若不是温暮宴无意间将那面纱落下,便是真叫她达成了栽赃陷害的目的。 * 旌旗猎猎,长风吹过时,林间树木簌簌作响。 距围猎开始已过了一个时辰,文武大臣带着猎捕到的动物,一个接一个回到了原点。 见人几近齐了,君王牵绳调转了马头,四望后却言道:“楚淮序呢?怎不见他人。” 丞相也拧了眉,奇道:“莫不是路上遇事耽搁了?” 众人正议论间,只见一道朱红身影自远处而来,离得近了才见着,这小将军…… 不是一人回来的。 “太医。”楚淮序微微蹙着眉,他先下了马,回身牵住马背上那女子的手腕,领着她落了地。 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温暮宴脚下一个踉跄,往前倾去,直直靠在了楚淮序胸口处。 “自重。” 楚淮序不动声色地将那人推开,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楚将军在说什么呀……”温暮宴心底顿生几分被识破的无措,可面上却依然故作无辜,“暮宴中了箭,适才落地脱力,如冒犯了将军,实乃暮宴无心之举。” 温衔青远远看着两人,没注意到许忱音什么时候跑至了她身侧。 “温姐姐,你别生气。”许忱音抬眼打量着她的神色,柔声道,“围猎时我全看到了!这温暮宴当真奇怪,那箭分明不是冲着她来的,可这人硬是要挡在前头,胳膊上便中了一箭。” “楚将军原是要将人塞给我的,只是她愣是要缠着将军,将军见她到底受了伤,也不欲多说,就同意了……” 温衔青见许忱音一脸着急地还原着当时的情况,不免暗暗发笑,她摸了把那人柔软的发丝,道:“好了好了,姐姐知道。” 其实温衔青并不在意这个,她看得出来,小将军捏着分寸呢,连那人的手指都没碰到。 “对了,姐姐。”许忱音正百般无赖地踢着脚下的木枝,又突然想到什么,“还有一点音儿如何也想不通,那温暮宴为何执意要戴面巾?幸而音儿随身带着一条,便给那人了。” 还能是为什么。 怕在楚淮序面前出丑,便去河边洗脸卸妆,又怕回来时被众嫔妃戳穿谎言,便无论如何都要以巾覆面。 今日这一切,大抵又是温府那一家子联合设计好的。 对于有些人,便不能手下留情,徒叫她增长气焰。 温衔青几步上前,一把扯下那人的面巾,笑道:“妹妹这脸好好的,为何要遮住,怎么,是有何不敢示人的么?” 众嫔妃见状,皆是心领神会地一笑。 再看温暮宴,一张脸气得青白,几次张口,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还有……”温衔青注视着她的神色,笑着靠进那人耳畔,轻声道,“别打他的主意。” 当着众人,温衔青与楚淮序视线交触,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小将军过来。”她对着楚淮序伸出了手,又如愿以偿地触到了那双温暖。 因着习武握枪,小将军的手心生了一层薄茧,被那双手包裹住时,仿佛世间万千艰难险阻,都不足为惧。 这场闹剧以温暮宴被太医“拉”下去包扎伤口告了终,散众前许忱音拉住温衔青的衣袖,暗戳戳地说了句话: “温姐姐,你今日……特别霸气。” 长夜将至,烛火未明。 楚淮序像白日里那样,执着温衔青的手,轻声开口:“在围场,阿青那般,可以算是宣示主权么?” “是又如何。”温衔青毫不避讳地去看那人的眼眸,故作不满道,“楚将军好本事,今日是温暮宴,只怕明日还要多出个苏娘子沈娘子。” “沾花惹草。”她小声嘟囔,“就该把你捆在身边,叫你哪处也去不得。” 楚淮序闷笑道:“好啊,我可是乐得被阿青捆着,日日夜夜,都叫你看着我这张脸。” 恰在此时,外头淅淅沥沥地落起了小雨,春雨绵柔,如断了线的珠子自屋檐垂落,温衔青便借着这嘀嗒雨声,靠进了楚淮序的臂弯间。 “小将军,是你先来招我的,所以这一辈子,都不许你再跑。” 楚淮序抚了抚她的青丝:“真霸道。” “将军若是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温衔青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楚淮序。 他的眼中被烛火添了温度,倒映着温衔青的模样,就像这人满心满眼,都装着一个人,再顾不了其他。 “怎会后悔,”楚淮序低声道,“这辈子,我都只会是你一人的眷属。”
第21章 走水 大抵当真有缘分天定一说。 从相见的那一刻起,便早早认定了一切。 能叫人很快溺毙在另一人营造出的温柔乡里。 但这种感情何其可贵,对于楚淮序而言是,对于温衔青更是。 也因此,两人抛开了所有的顾虑,不再去管旁事。 这一夜过后,便再无嫌隙。 翌日清早,连枝正在院中晾着衣,却见房门一开,温衔青和楚淮序并肩走出。 “……”连枝手头拎着的衣物“啪”一声掉落在盆中,溅起一阵水花,“楚将军……你们?” 她这副震惊的模样入了两人的眼,楚淮序不由笑道:“习惯了便好,日后这般场面怕是要常常见到了。” 温衔青翻了个白眼,嗔怪道:“你同她说这些做什么。” 好在连枝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她捂住眼笑道:“当我不存在便好,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 “小将军先回去吧。”温衔青拍了拍身侧那人的肩,“过会儿我去一趟大都,给连枝买件新衣裳。” * 迎春颜坊对面便开着一家成衣铺,用料皆是上等,花色也很是新颖,除了价格偏贵,确是没什么缺点。 “小娘子看看,”老板热情道,“这都是从邻国进来的衣料,可有中意的?” “就这件吧。” 月白色襦裙,裙身接了薄纱,加之衣料柔软舒适,很是适合如花年纪的少女。 唤老板将衣物包好,此行的目的便算达成了,可温衔青却没有如设想那般离开这店。 她思忖片刻,问:“男子所穿,老板可有推荐?” “那您可真算是来对地方了!”那人眯着双眼笑,又探究道:“冒昧一问,小娘子是给何人买?” 温衔青:“……我家郎君。” 若要说起,昨夜过后,她还当真不知怎么形容两人间的关系,不过这会儿小将军又不在场,便是温衔青怎么说,那人也只得由着他。 这种隐秘感让温衔青莫名有些兴奋,她微红了脸,道:“比我大上一两岁。” “哎哟。”老板拍了拍手,乐道:“这岁数可真轻,我这儿啊,正好有一件衣裳,您且看看合不合适。” 温衔青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那处是一件黑色玄衣,绣着暗金色的祥云花纹,样式奢华却不惹眼。 可温衔青却摇了摇头。 太暗了,不适合那人。 老板见状又问:“那这件呢?” …… 太素了,也不行。 楚淮序向来喜着红袍,温衔青也觉着,唯有鲜衣,才最衬得上她的小将军。 * 最后终是买到了心仪的衣物,尽管……几乎花空了她钱囊里的银两。 温衔青抚了抚那件衣裳,已经可以想象到小将军接过时的神色,兴许他会笑着说:“我的阿青可真体贴。” 可待回程的马车一驶入芸山镇的甬道,温衔青便蹙紧了眉头,一颗心忽而上上下下的,就像是…… 有什么事要发生。 正想着,隔着垂帘,车夫慌慌张张的声音从前头传来,话中的内容叫温衔青心头狠狠一缩。 “你再说一遍……”她死死攥住车帘,颤声开口,几乎再难维持冷静。 “小姐你自己看喽,前头有家店走水了,小的实在是过不去,烦请您自个儿走几步了。” 这条路上,除了无谱食肆,再无旁的店铺…… 温衔青深吸口气,抬眼向远处望去,那头一片浓烟滚滚,当中火光窜动不熄,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皆是熟悉面孔。 她下了车,每往前走一步都极其艰难,有镇民注意到温衔青,匆忙跑上前来。 “火势太大,”那人擦了擦面上熏出的一层灰,“水一时半会儿扑不灭。” 温衔青强撑着开口问道:“店里可还有人?” “这我确也不清楚。“镇民摇了摇头,又一拍脑门,指道:“谢公子在那儿。” 谢玄知像是丢了魂,怅然若失地站在那灼烫的气浪前,脚边还散落了一地的水果。 温衔青唤了他数声,这人的眼眸才一点一点地缓缓转向她,只是细看,眼底却失了焦。 他开口,声音微哑:“连枝……连枝还没出来。” 温衔青双目微红,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按照木质建筑燃烧的速度,若寻不到方法快速灭了火,恐怕不出半个时辰,这处便要化作一片灰烬。 人在里头,定是要丢了性命的。 原书里连枝便没能落得好结局,可哪怕推翻重开,也躲不过命运么? “我进去救她。”谢玄知愣愣开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对,只要我进去,连枝就不会丢下我,她就不会死!” 说罢,他作势便要冲进屋里去,什么理智什么说辞,全被抛到了脑后去。 只是半道却被温衔青拦在了身前。 “走开!”谢玄知怒吼,他死咬着唇,额上细小的青筋凸起,仿佛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小姐你知道么,连枝还未听我说过爱她……” “我真恨我自己,”他垂着头,一滴清泪从眼眶滑落至棱角分明的下颌,“死生前,才知旁事有多微不足道,才知有爱不言之人,有多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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