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姐,那庆远侯世子未免欺人太甚!”一道少年愤愤的声音响起,江遇宛才发觉幼弟江云书也站在屋中。 江云书是临安候的独子,如今十二岁,身量高挑,初具少年英姿勃发的挺拔之气。他不爱赴热闹,反倒日日钻在房里读书习字,难得的沉稳,学问也好。 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听闻那番闹剧后,江云书登时怒火中烧,因宋氏在见客,又怕阿姐难过,他气哄哄地跑来江尔容这里,显露几分少年的莽撞意气来,眼眶里都愤愤发着红。 旁人的态度都不重要,只有说服当事人,才有用。 据她这些时日的见闻来说,江尔容是很期待这门婚事的,毕竟那庆远侯世子生了一副足以令女子倾心的样貌。 江遇宛叹息一声,上前坐到那张矮榻上:“阿姐,你是怎样看待这桩事的?” 江尔容转过头来,眉间笼着轻轻的愁,她摇摇头:“我也不知。” 任凭江尔容不是那般温顺的性情,可女子亲事但凭父母做主,宋氏去见客前,已向她说过‘恐有转圜,可不退婚’。 “阿姐,你想过未来夫君只有妻子,不立妾侍吗?”江遇宛出声诱哄她。 这便是古代女子的可怜之处,现代人眼中理所当然的事,在她们眼中只是奢望罢了。 她方才出门时已派了红笺去乌衣巷的白鹭阁,那处都是些供达官显贵玩乐的娈.童,定有贺嘉运的开销记录。 江尔容睁大了眼睛,旋即又垂下头:“自然。” 哪位女子没有想过呢? “那庆远侯世子尚未成亲便有了孩子,阿姐能接受吗?” “......我若不嫁他,还能......” 话音未落,便听见眼前少女温柔而坚定的打断她:“纵然不成婚,又能怎样?” “不过被世人言语几番,哪有自己的快活重要?” “那世子如今便不敬你,成婚后阿姐还能如现下这般快意吗?”她苦口婆心地劝道,想着不若把那贺嘉运龙.阳的癖好说出去算了,免得阿姐去受苦。 又恨自己没早些想起这事,好去寻证据,如今进退两难。 可事态已经发展至此,她只能尽力挽回。 既书中这亲事便没退,便说明劝宋氏是没用的,她只能试着打动江尔容。 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没注意到江尔容几经变化的神色。 江遇宛蹙着弯眉,絮絮说着:“便是......” “安安说的对,我江尔容才不受这气!那个贺嘉运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外面生个孩子来恶心我!我这便去让我娘退了这婚事!”江尔容忽得醒悟了什么,霎了霎眼睫,立时站了起来。 江遇宛呆住,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愣愣应了声“好”。
第17章 退婚 ◎“谁允你们在此偷听的?”◎ 待江遇宛回过神来,江尔容已经掀帘出了屋子,江云书愣怔一瞬后亦快步跟了上去。 江遇宛对着白术低声道:“你去侧门等红笺,待她一回来,立时往正堂去。” 白术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她终有些不放心,交代完后抬步往外走。 江遇宛心里装着事,一边走,一边悄悄问系统:“可以用生命点换证据吗?” 系统作坦荡状:“本系统最厌恶作交易了。” 她面无表情“哦”了声:“那罢了,反正我相信红笺。” 系统连忙提高声音:“本系统还没说完呢!若宿主实在有此需要,本系统也不能坐视不管!” “道具——证据,价值八个生命点,扣值时不外加惩罚哦~宿主目前还剩98。” 江遇宛有些心动,好奇道:“证据会是什么?” “到时将以任意形式下发,保管有用!不管用不收钱呦!” 她有些不明就里,但为了阿姐的终身大事,还是应了。 ...... 夕照渐渐往西边陷落,江遇宛打连廊穿过,平日里临安候府平和宁静的氛围不再,丫鬟家仆们都屏息噤声,见到主子也是离的远远的便开始躬腰垂首。 这时,廊下人影一晃,便瞧见穿了身青色绉裙的江尔姚满面清愁的走来,在拐角处不慎撞到了行廊高阶上的花盆,匆匆由丫鬟扶起后再度快步往前走。 她向来行事规矩,走路时也似量好了步子,连耳边坠饰都不会起弧度,因着内敛,一向微微垂着眸子,如此这般冒失尚是第一次。 想必是亦是听闻那事,要去寻江尔容的。 江遇宛不再搭理系统,冲江尔姚微微一笑,与她行了个对面:“三堂姐。” 江尔姚脚步顿住,见她只着件白色衫裙,不禁皱眉:“你身边伺候的人呢?怎么留你一个人,还穿的如此单薄?” 说罢回头,吩咐身后的丫鬟:“把披风给四娘子穿上。” 语气竟有些强硬,江遇宛睁大了眼睛看去,果然见那侍女手中拿着件雪青披风。 ——应是出门时带的,现下还未来得及放回。 出了如此大的事,三堂姐慌成那般,竟仍不忘关心她,江遇宛吸了吸鼻子,面颊爬上些绯红来。 自她心底不合时宜地生出些感动来,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待她如此好,她悄悄坚定了要努力把剧情拨正,好好活着的想法。 免于书中原主死后,临安侯府也日渐败落的结局。 待那丫鬟绕至她身后为她系上后,江尔容一脸焦急道:“我随爹爹和姨娘前日里去了京郊别院,自接到消息,便往回赶,爹爹现下已进了正堂,我忧心阿姐,正要去寻她。” “那不必再往后院走。”江遇宛握住她的手,“阿姐此刻在正堂,我们一同去。” *** 正堂内。 江尔容在门口听了许久,越听脸色越白,见母亲要松口之际,她方出声打断。 “我不同意!” 屋内人齐齐看来,见江尔容发髻散乱的立于门外,身后还有面色不虞的江云书。 宋氏不由涌上几分心疼,女儿平日里总是挂着浅浅笑靥的面上此刻一片黯淡,目光里也带了几分哀戚,她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错了。 为了阖府颜面,也怕她之后不好结亲,让女儿嫁进去,她真的愿意吗? 静默半晌,宋氏身边的诗云去扶了江尔容落座,她却执意上前,跪到宋氏膝下,低声道: “娘,我不愿嫁他了......”说话间带着泣音,向来坚强的女郎,泪光盈盈的样子更是惹人怜惜。 宋氏心绪纷乱,无心再计较其中利害,轻抚女儿的手心,眸光一沉:“好,此事再议吧。” 庆远侯夫人面上的笑意僵住,她抑着脾性,斟酌劝道:“尔容这是何苦?嘉运有何不好?” 突兀响起一声少年郎清越的低笑来。 “有何不好?成婚前与外室生了长子是他做的好事吧?”江云书面无表情,出言讥讽道。 庆远侯夫人面色一变,看向那少年,骤然加高声音:“说起那外室,京中哪个世家子弟成婚前没有过别的女子?且我已应下日后把那外室处死,孩子也由......” 此话被一道颇具压迫感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打断:“夫人这话着实不够厚道。” 众人循声望去,临安候江晋文风尘仆仆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他面上呈了些疲倦,姿态看似静肃,不紧不慢地与宋氏并肩坐于主位上,向宋氏微微点头。 那女子生得张扬,百媚丛生,柳叶眉上挑,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冶丽柔媚,自顾自坐到了庆远侯夫人的对面。 江晋文面上带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夫人只想着留母去子,必是因那孩子是世子骨肉了。” 庆远侯夫人见他进来,态度也甚好,笑意再次挂上脸:“侯爷说得没错,那孩子毕竟也是我府血脉,怎忍心坐视不管啊。柳氏也是蠢笨,平白失了性命,她若是安静上门,我们两府也不会如此下不来台,怎能容不下她一个贱妾?” 宋氏忍着结案而起的冲动,一双纤质玉手狠狠抓紧了木雕红椅的把手,划过了一道痕迹。 她竟未想到这庆远侯府是这般的打算,若是早知,岂还能容她在此胡言乱语! 那庆远侯夫人愈发得寸进尺,笑吟吟道:“况侯爷不也有位如此得宠的妾侍,定知男子心思,想必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 宋氏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缓缓垂下眼。 被点到的翁姨娘扯了扯唇角,意味不明的瞟了她一眼,庆远侯夫人心头一跳。 然及此刻,江晋文缓慢“哦”了声,几乎是瞬间勃然失色。 他声音忽然冷峻,微眯双眼: “进来——” 房门外,一个身形高挑的侍女走进来,她低垂着头,敛衽行礼。 不止面上,连同宋氏和江尔容都有一瞬的愣怔。 半晌,江晋文缓缓开口:“抬起头来,把东西递给庆远侯夫人看。” 那侍女依言抬头,分明是红笺!她手中拿着一叠账单,恭敬呈给了庆远侯夫人。 她接过去,室内越发安静,片刻后,庆远侯夫人脸色发白,一把甩在了地上,尖声道:“谁拿这些东西来诋毁嘉运!诋毁庆远侯府!” 那翁姨娘扫了她一眼,掩唇笑了下:“呦,这东西谁还能造得了假呀。” 宋氏施了一个眼神,身侧丫鬟立刻捡起来奉于她手中,那账单上赫然是庆远侯世子于白鹭阁的宿留记录。 白鹭阁是什么地方,那些有断袖之癖甚爱玩.弄娈.童的公子哥的欢乐所! 她登时怒火中烧:“好哇,怪不得今日低声下气来求我,我还纳闷历来趾高气扬的人怎么换了副脾性,原来在这里等着!” 那庆远侯夫人亦是愣住,可告诉她自家颇有上进心的孝顺儿子竟有龙阳之好,无论如何她都不信,她那双泛着精光的眼倏然睁大:“是你们,为了退婚无所不用其极,竟用如此恶毒的主意!” 翁姨娘轻呵一声,不屑道:“我府嫡小姐,想退婚便退,何时需要理由了?” “再说了,夫人还是去担心你家那位从天而降的亲孙亲不亲了。” 她这话颇有些无理,庆远侯夫人气的站起身,不再摆世家夫人的架子,如同泼妇般指着她:“你....你这个......” 她出身不好,不过是庆远侯府的远房表小姐,使计才成了侯夫人,京中贵妇无甚人看得起她,不过因生了个好儿子,儿子又定了门好亲事,才直起腰杆来,因此最忌旁人对她不敬,脱口便要吐出脏话。 翁姨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纤细手指轻抚桌上茶盏,半分也不在意,这副模样更激怒了她,她接着道:“贱......” 倒是临安候厉声打断她:“闭嘴!事已至此——” 这时,有家仆手中奉着一封信件,快步躬身走进来:“侯爷,这封信是适才有人递进侯府的,说是很重要的事,是关于......庆远侯世子的,片刻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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