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只垂着头,微笑奉承。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承乾帝心中想的是什么,他门儿清。 并非皇帝突然之间良心发现,自觉亏欠七皇子甚多,而是如今他见不得太子殿下稳居东宫之位。 朝中大体情势虽无任何变化, 可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他, 太子殿下如今正在培养自己的羽翼, 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要联合起文武百官逼自己退位。 想也不用想, 太子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那必然就是为他的生母娴妃重审那所谓的“冤案”, 他怎么能容许自己有生之年出现遭人诟病的事情? 对于高公公的马屁,承乾帝很是受用。他爽朗大笑,声音贯耳响彻在整个殿内。而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今日怎不见圭客卿入殿觐见?” 自圭谈应下皇帝这一隐秘任务后,他就被要求每日巳时入殿汇报,可这会儿都快午时了,却还是未见人影。 高公公也有些惊讶,“回陛下,奴才刚才也正奇怪呢,江统领那儿并没有收到他出入宫的消息。往常圭客卿走到哪儿,都有想要他帮忙画画的娘娘们堵着他,如今似乎各宫都没有消息。” 承乾帝皱了皱眉,“好好的一个人,能平白无故在宫中消失了不成?朕给他时候慢慢作画,不是叫他躲着偷懒的。” 自淑嫔被放出来之后,承乾帝日日夜宿景和宫,已经引起了宫中各妃嫔的不满,太后最近也对他颇有微词。 淑嫔最近的身子不太爽利,总止不住恶心干呕,太医院的人到看了,淑嫔肚子好像是有了动静。太医嘱咐,这段时间是胎心不稳的危险期,要切忌房事。 宠幸其他妃嫔?他也试过,但就是索然无味。前几日他宿在坤宁宫,皇后说不上太欢喜,可总归态度是热络的。只是他宿了不过几刻钟,便实在忍不了穿好衣物,借口称养心殿还有要务亟待处理。 皇后由此气得半死,他自知理亏,这几日无论她在选秀中提拔谁家的秀女上来,他照单全收,一点意见也不敢有。 于是他才有了这个想法,要圭谈画一张淑嫔的画像。可是才不过两日,他便擅离职守,真当这皇宫是他想来便来的? 承乾帝想到此处,心中怒火积聚成一团,沉声开口,“慈宁宫找了没有,她不是由唐晓璃引荐给太后的吗?” “回陛下,已经派人去问了。这会儿传消息的太监估计正在回来的路上。” 承乾帝的脸色这才好了些,长叹道:“朕坐拥天下江山,万里山河,所有地界上发生了什么大事,每日都有大臣上书奏报。可这后宫,消息竟如此闭塞,连平白无故藏了一个人,朕也无从知晓。” 高公公的眼眸闪了闪,知晓皇帝是有了想法,想动一动这后宫,可是具体该怎么做,他估计也还没有想好。 “陛下,不如奴才亲自去太后娘娘那儿看看,圭客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也好。”承乾帝摆了摆手,正好他也有些困了。他摆了摆手,身后侍立的宫女们收起了交叉的团扇,随着承乾帝入了寝宫。 高公公这才得了空,出了养心殿,往慈宁宫的方向去。 而此时的慈宁宫。 商邵柔侍立在太后身侧,强忍着腹部的疼痛,用力咬紧牙关。心里的紧张又加剧了她疼痛的状况,她的额头上忍不住发虚汗,嘴里也一股苦味儿,随时有可能要吐出来。 李劼却气定神闲,坐在在太后的左下方与太后话家常,时不时地向她投来一两个眼神,眸光里满是奚落和自得。 商邵柔心里急,如果李劼要向太后禀明圭谈被人抛尸在储秀宫的井里,那就是一件骇人的大事。如果皇帝借题发挥,查到天机阁,查到李煜身上,问题就麻烦了。 可说出来,对李劼自己,也见不得是一件好事。 话过几寻之后,太后终于放下茶盏,“劼儿,哀家听通传的小太监说,你今日来,是在储秀宫发现了什么东西,那是何物啊?” 商邵柔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太后的目光盯着李劼的时候,眼神中不再充满慈爱,而是夹杂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重华宫与储秀宫位置一个在南,一个处北,按理来说李劼不应该有机会走到那儿去,更何况储秀宫是秀女居所,他一个皇子理应避嫌远离才是。 “回禀祖母,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孙儿前几日在御花园赏花时,曾无意中撞见储秀宫的秀女在地上遗落了此物。” 李劼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浅绿色的金丝荷包,荷包以雕心玉坠为流苏点缀,精巧又不失华贵典雅。 有太监接过李劼手中的荷包,递给太后。太后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有些不甚在意,“想来是那位秀女偷跑出来玩耍,不小心落下的。” 商邵柔的腹部绞痛稍稍缓和了一下,李劼这才继续说道:“孙儿猜想也是这样的,只是孙儿身为皇子,实在不方便靠近储秀宫,所以这才想过来,麻烦祖母经手,转交给储秀宫的嬷嬷,也好让这东西物归原主。” “劼儿,哀家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太后褪去眼神中的审视,这才笑道:“这么一点儿小事,你直接让宫里的人送过去便是,何必还这么麻烦呢。” “祖母,秀女事宜毕竟是归皇后娘娘管,秀女偷跑出储秀宫,也算是不守规矩。您知道的,孙儿与皇后娘娘不甚亲近,如果我差人送去,传到皇后娘娘那儿,她会不是以为是我在故意针对她,想找她的错处呢。” “这孩子,你想这么多做什么?”说起皇后与李劼当年的纠葛,她也忍不住唏嘘。 当年皇后对于煜儿和劼儿两个孩子,确实是心狠了些,导致现在两个皇子与皇后的关系都水火不相容。 “祖母,孙儿如今能获得父皇准许入住重华宫,心中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孙儿实在是不想出什么差错,惹皇后娘娘和父皇不开心。” 他装得无辜模样,引得太后可怜心疼,商邵柔却在一旁,差点儿嗤笑出了声儿。 李劼,他可真能装。 郑由的脚步声又再次从外边传过来,“启禀太后,高公公在殿外求见。” 太后有些不明所以,“将人带进来。” 待抿下一口茶之后,太后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圭客卿不见了?” 商邵柔的心一滞,脑子阴恻恻地有些发虚。她的目光冷不住往李劼那儿瞟了一眼,却只见他气定神闲,仿佛一概不知的样子。 明明他才是那个杀人抛尸的人。 “柔儿,你见着了吗?” 太后的询问打断了商邵柔内心不平衡的心态,“回太后,奴婢也不知。” 这么一回话,太后才注意到了商邵柔的异样,“你的脸色怎如此苍白?” “回太后,奴婢没事。”她回话的时候,腹部下坠感又加剧,连表情也有些龇牙咧嘴,太后嫌皱眉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让她退下,休息一会儿。 李劼出了慈宁宫主殿的门槛,正抬腿欲走,却被高公公一把叫住,“七殿下,请留步。” 他本就有意走一趟重华宫,却不曾想能在慈宁宫撞见李劼。 “高公公,您有何事?” 高公公笑着,先是无关痛痒地与他寒暄了几句,接着就方才养心殿上承乾帝说的话对李劼大肆赞扬了一番,李劼迅速便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精,是想要跟他示好。 李劼自然不会拒绝,高公公是皇帝最近的人,若是能得他助力,何愁以后无法揣测皇帝心思。 李劼也报以一番感激与恭维,“多谢高公公告诉本殿这些,若是日后高公公有需要本殿的时候,尽管向本殿说。” 得了这话的高公公顿时喜笑颜开,当即就将皇帝方才想要整治后宫的打算提前透露给了李劼。 “高公公的意思是,父皇想要在宫中设些机构,使后宫消息无遗漏地达养心殿?” “正是。至于究竟该怎么做...”高公公依旧垂头笑着,“奴才愚钝,不知道怎么做,恐怕只好仰仗殿下,为陛下分忧了。” 李劼也露出和善的笑,“那是自然,高公公为父皇之心,本殿看了实在感动,日后若有所成,本殿必然会在父皇面前,多多为公公美言。” 其实,高公公不需要旁人替他在皇帝身边美言,他需要的,是新君的允诺与支持。 不过话说到这儿,双方都心知肚明了。“如此,奴才就先谢过殿下了。” ... 宫墙之外,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闪过,又默默地退开,没发出任何声响。 郑由进侧院的时候,商邵柔正躺在床榻上疼得站不起身来。这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令她生不如死。 她在现代根本不会痛经,偶尔组员们加班来了例假痛得死去活来没办法工作的时候,她都无法理解。 如今,她算是真切感受到了。来例假的第二天尤其痛苦,每走一步,身体就好像有一台钻机开到最大功率,不停地在腹部搅来搅去一样。 “郑公公。”院子里小宫娥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手里还拿着一碗熬好的红枣姜茶。 郑由是太监,对这事知道的比寻常男人多,他皱着眉头,“她怎么样了?” 小宫娥的低语有些弱,商邵柔听不清楚,但是她能感觉到郑由的身影一直在门外没有离开,应该是有什么事。 商邵柔咬着牙,从床榻上爬起来,又稍微整了整一下自己的衣裳,这才开门,“郑公公,出什么事了?” 郑由见他额上虚汗不断,有些猝不及防地震惊。商邵柔则露出一个宽慰的笑,伸手一口喝掉小宫娥递来的红枣茶,腹部一暖,突然见一股热流往下涌。 确定她无碍后,郑由屏退了院中的所有小宫娥,才一脸严肃地道:“方才高公公在殿外拦下七殿下,说陛下有意在后宫设监察所,意在及时洞悉后宫大事。” 商邵柔敏感的神经顿时捕捉到了些什么,“陛下已经确定了?” 郑由摇摇头,“未曾,听高公公意思,陛下只是有此意,可具体该怎么做,目前还未成型。” 商邵柔不禁冷声嗤笑,“这个高公公,如今就打算站好队了?” 郑由摇摇头,“也不一定,说不准同样的消息,他会派人再送一遍给东宫。” 提到东宫,郑由能明显地感觉到商邵柔身体一滞,牙齿也止不住有些打颤。看来,她还没有从太子与唐家小姐成亲的旨意中缓过神来,不过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商邵柔忍住下腹喷涌而出的热意所带来的不适,抬头悄然看向郑由,“公公,你既告知我此事,便是猜准了,我想利用这件事做些什么,对不对。” 郑由默了默,从某种程度上,他们之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你想利用这事,在后宫培养自己的势力,是不是?” 饶是商邵柔早已知道郑由有着一颗玲珑心,此番听他分毫不差地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一凛,还好郑由不是她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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