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上前一步,和江城并肩而站,道:“父亲,女儿以为,要想判断这名下人话中的真假,不能光凭夫人的言语,仍需其他的人证。” 江城没想到长女在断案上如此有见地,看江漓的目光中流露出欣赏,顿了顿,问:“你认为,该如何调取人证?” 江漓便轻声在江城耳语了几句,听得江城连连赞了几声“好”,转身吩咐贴身侍卫道:“去,将小厨房的人分别看管审问,互相不得有议论。” 又问跪在地上的下人:“你方才没说完的,继续说。” 下人跪在地上,已经知道自己走入了绝境,如果不能凭借此事让真相大白,自己恐怕明日就会被草席卷着,丢入乱葬岗。 如此,他言语中也没了顾忌,大声道:“老爷,小的是夫人身边的常嬷嬷的同乡,平时在府中伺候花草干得是力气活。前夜常嬷嬷忽然找到了我,说是让我在今夜见到大姑娘时,不顾一切地抱住大姑娘,和大姑娘生米煮成熟饭。夫人还承诺,要是此事成了,她就做主将大姑娘许配给我,让我从此成为江府的女婿,靠着江府吃香的喝辣的。谁成想,小的正往大姑娘院子赶,半路被二姑娘抱住拽入了她的院子。” 江漓在旁听着,心中越来越冷,不免冷冷地看向袁氏。 袁氏被下人揭开了算计,脸上已经发青。 察觉到江漓的注视,她下意识瑟缩肩膀,畏惧地去看江城。 江城一张严肃的脸表情十分精彩,似有愤怒,也有震惊,更多的还是无法思量的茫然。 他许是从未料到,自己的枕边人,会冒着让江氏一族的脸面踩到泥里的风险,作出这样下作的手段谋害他的长女。 而他的长女,是他和原配夫人唯一的孩子啊! 即便他从未上心过长女的起居生活,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一个外人欺负自己的骨肉。 听罢下人的坦白,江城怒声质问:“袁氏,这些事可属实?” 袁氏言语“呐呐”,躲避着丈夫的目光,否认道:“这些都是……都是污蔑,妾身从未做过。” 正在此时,有近卫从厨房归来,手中端着几碗晚膳时出现过的百合莲子汤,恭敬道:“老爷,厨房中尚存的百合莲子汤皆在此处,里面并无异常。” 袁氏闻言,心头顿舒,整个人如释重负般瘫坐在地上。 还好,还好……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昨日晚膳后已经将厨房被收买下药的那个厨子送出府杀人灭口,现在死无对证,又没有物证,她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她腰杆不免挺直了,正想要为自己辩驳。 忽听那名近卫又道:“方才属下在厨房中查找后返回时,忽然听到厨房处通往外院的小门有动静,上前查看时看到掌管后厨的张大厨浑身是伤,倒在了小门外。他口中嚷嚷着夫人害他,属下见他言语异常,已将人带到了院外,悉听老爷差遣。” 袁氏脸色大变,倏地瘫倒在地面。 江城闻之色变,心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高声道:“将张大厨叫到院内!” 张大厨一入内,见到地上的袁氏,脸色就变得怒不可遏。他上前站到袁氏面前,大声哀哭道:“夫人,我的家人既然已被你拿捏在手中,你又何必担心我会将此事泄密。如今我昧着良心,替你在大姑娘的百合莲子汤中下了催/情的药,你竟然在事成之后,假装将我送出江府避风头,实则是对我痛下杀手,还有我的妻儿,也被你杀了抛尸荒野,你好狠毒的心思啊。” 说着,张大厨转身在江城面前跪下,双眼通红,泪流满面:“老爷,我已家人俱死,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便将今日密辛和盘托出。昨日晚膳时,夫人让我烹制百合莲子汤,在其中一碗量明显多的汤中加入催/情药。此药不会立刻发作,而是在四五个时辰后慢慢发作,发作时体内犹如火烧,理智全无,见到男子就会扑上去……” “够了。”江城听得心头一阵发麻,即使从前断案无数,可听到如此阴险恶毒的手段,他仍是不能忍耐。 更何况,这么阴毒的招数,是用来对付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江漓全程在侧,听完张大厨所言,心中寒冷彻骨。 她装作惊疑不定的模样,怔忡半晌,方回了神,一双雾蒙蒙的杏眼泪光闪烁,颤声道:“父亲,原来夫人竟恨我厌我如此。要不是江晚非要喝我的那份百合莲子汤,今夜被玷污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她似乎还不敢相信,转身对着跪趴在地上的下人,问:“你说实话,张大厨所言可属实?” 跪在地上的下人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老爷,大姑娘!张大厨说的句句属实,小的正是得了夫人的吩咐,等到了后半夜就趁着夜色赶到大姑娘的院外。只是,小的还未到达大姑娘的院子,就在半路被中了药的二姑娘抱住拖到了院子里,再然后,二姑娘命令小的脱了衣服上榻,和她做了……做了那事。” 袁氏在旁听得眼泪肆意,满脸的懊悔之色。 可她知道今夜要是被坐实了下药算计嫡长女的罪名,她这个主母的体面在江府也算是到头了。 她指着眼前揭发自己的两人,大声道:“胡说,这都是胡说!你们两个都被江漓收买了,都串通起来污蔑我,污蔑我还不够,还玷污了阿晚的清白。” 话音刚落,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道细弱的女声。 声音虽弱,但却十分坚定:“老爷,奴婢可以证实,夫人对大姑娘的确有算计之心。”
第10章 此言一出,院子内的所有人纷纷抬眸。 就见一个衣着简陋的婢女从院门外跌跌撞撞地进来,身形娇小,模样胆怯。 正是秋林。 江漓见到她单薄的身影,不免想起昨日午后,她局促地来自己院子请她去赴那场家宴的情景。 秋林这一环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但这样一个胆怯畏惧的女子,竟然能够因为她的几句安慰的话而选择挺身而出…… 江漓心头一暖,杏眸中涌出几分泪意,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被除灵心之外的人,如此重视地对待。 她忍了哽咽,问道:“你如何证实?” 秋林闻言,朝江漓的方向很快地看了一眼,而后走向院内站立的江城,跪倒在地,道:“老爷明鉴,奴婢昨日午后受常嬷嬷吩咐,请大姑娘赴夫人处的晚膳。奴婢胆子小,起初并不敢去,常嬷嬷就威胁奴婢,若不去便要将奴婢发卖,且勒令奴婢一定要设法让大姑娘答应赴晚膳。” “大姑娘为人良善,爽快答应了赴晚膳,但奴婢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常嬷嬷此举很是不对劲。夫人不喜大姑娘全府下人都知道,这回怎么会非要让大姑娘赴宴呢?现在发生了下人玷污主子的事,奴婢便明白原因了,定是夫人早就设下此局,为的就是玷污大姑娘清白!此事毕竟与奴婢有关,奴婢不敢瞒着老爷,特来禀报。” 话毕,她重重朝江城磕了个头,长跪不起。 江城看着匍匐在地的秋林,再看一眼冷眼旁观、面无表情的长女,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已经面如死灰的继室身上。 他咬牙切齿地上前,狠狠扇了袁氏一耳光,怒道:“心思歹毒,手段阴狠,你这个贱/人!” 袁氏心知此时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也绝了狡辩的心思,面色灰败地瘫坐在地上。 江城对她怒目而视,到底还存着些理智,他命人将玷污了江晚的下人和受命下药的张大厨关押入柴房,而后走到了江漓的面前。 江漓垂着头,神色看起来很伤心,道:“父亲。” 江城迟疑了一会儿,低声对江漓道:“阿漓,此次是袁氏心思歹毒差点污了你清白。” 江漓不说话,安静等着下文。 江城话风一转,又道:“可到底你没有受到伤害,江晚代母受罪也是袁氏自食恶果,我会将江晚和袁氏一同送到庵堂思过避开风头,他们二人到底是县令的妻女,若是闹开了有辱江府门楣。” 又是为了他身为县令的面子! 江漓心中冷笑连连,对江城厌恶到极点,袁氏如此歹毒的心思,即便是她早有准备,让江晚喝下了那碗下了药的百合莲子汤,可袁氏的罪责就这样轻轻放过了吗? 等到风头过去,江城将妻女接回,这事是不是就这样轻轻揭过,当作从未发生过一样? 江漓不想再忍,冷道:“父亲,袁氏虽没有真正害了我,但她心思歹毒,女儿不愿与她同处一宅,也不会再尊她为夫人。” “阿漓!”江城未料到在此事上始终乖顺安静的长女会反驳自己,压下心头的不快,他耐着性子道,“袁氏毕竟是江府主母,她的名声不重要,可此事如果闹出去,伤的是江府的脸面。” 江漓转了脸,没再回应江城。 江城还想再劝,院门外忽然传来小厮的禀报:“老爷,京都大理寺林殷林大人拜访。” 林殷…… 京都林氏之子,他原配夫人的亲弟弟,江漓的亲舅舅林殷? 这个节骨眼,林殷突然来到江南意欲何为? 江城心口窒闷,脑中更是乱成了麻,眼前还有副烂摊子没法收场,原配娘家嫡出之子却来了。 且,对江府表明的身份不是江漓舅舅,而是专属办案的大理寺丞。 他心中已知道不好,强行缓了缓神,吩咐道:“请林大人去花厅。” 没等小厮应声,林殷已经踏步而入,高声道:“听闻江府今日出了件大事,事关我外甥女,我林殷便不请自来了。” 他走到江城面前站定,拱了拱手,客气道:“江大人不会介意吧?” 林殷官至从四品,而县令则属七品,江城又称他为“江大人”,江城无论如何也不敢受此大礼。 他忙也拱手回礼,战战兢兢道:“林大人不必见外,大人来江府,是让我等蓬荜生辉啊。” 林殷笑了笑,视线落在江漓身上,他朝江漓招手:“阿漓,到舅舅这里来。多年不见,你长大了,也瘦了。” 这句平平无奇的关切话语,落在江城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江漓是林殷亲妹的唯一女儿,这几年许是顾全他的面子,并没有多加干涉后宅之事。今日一来,见到江漓却说她瘦了,这是拐着弯在斥责他这个作父亲的养女不力啊! 江城脸色发白,平日在官场里巧舌如簧的一张嘴,怎么也蹦不出半个字。 江漓依言走到了林殷的身边,对于这位几年未见的舅舅,她其实很陌生,但看着那张与自己眉眼有几分神似的脸,心中没来由的倍感亲近。 她乖顺朝林殷行了一礼,道:“舅舅安好。” 林殷仔细端详着江漓,确认外甥女并未受到伤害,往前一站,将小姑娘护到了身后。 他沉了神色,扫视了一圈院子内的情景,看向江城:“江大人不妨说说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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