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路铭川只得自己好言相劝。 “你买衣裳送我?那成何体统。”尉迟澍婉言拒绝,说着已经径自走了过去。 路铭川赶紧招呼人手,紧随其后。 没有追随他进铺子,却是一队衙役严阵以待候在门口。 尉迟澍只进去不多一会儿便就折返。 路铭川却见也身上仍是那一身破损染血的脏袍子,狐疑之余再细看,才发现他右手拎着个不起眼的布包。 包袱里的东西不大,他拎在手里也轻飘飘的,甚至都好像还没有一件春日穿的长袍的分量。 本来这位祖宗一时兴起,大半夜敲开铺子强买强卖也不足为奇,可是他又明显觉得从那裁缝铺子出来的朔风…… 额,脸色有些讳莫如深的古怪。 就好像……他主子买了什么稀奇古怪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可是一个普通的裁缝铺子,除了能高价购得旁人预定的成衣之外还能买来什么? 路铭川这里一个失神,尉迟澍就已经若无其事的重新登上马车。 他于是赶紧摒弃杂念,带队继续赶路。 尉迟澍回到车上,一抬眸,就看傅云琅也面有疑色盯着他拎在手里的包袱打量。 他眸色微微一闪,刚要顺手把东西递过去…… 下一刻,傅云琅却为避嫌,又若无其事的再次将视线移开了。 甚至于,都没给他机会找茬儿搭个腔。 此时,他拎在手里的那个和他身份显得格格不入的草率布包袱就显得十分多余,拿在手里都觉尴尬。 像是傅云琅这样自律又从不多事的小姑娘,尉迟澍长这么大也只遇到她这么一个。 所以,他便也做贼心虚般连忙将东西放在了身侧,用身体挡住。 傅云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的举动,心里也不是不好奇,但是对于别人的闲事她向来自觉,不会掺合,随后也便抛之脑后。 两个人,斜对面坐着,尉迟澍却是如鲠在喉,渐渐地就酝酿出了脾气,于是眉毛一挑:“说起来今晚咱们也算欠了那位楚大人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回头是否应该有所表示?” 楚怀安自己的接亲队伍被堵,耽误了成亲拜堂的吉时不说,他却力所能及,尽心尽力想法子帮衬了遇刺的他们一把,尉迟澍再迟钝也知道对方那是冲着傅云琅的。 这事儿,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傅云琅却并不想再被拿来和楚怀安相提并论,她面无表情道:“尉迟殿下若是觉得欠了他的人情,要去道谢便以您自己的名义去,我的事……稍后回宫我会如实禀明姨母,是要谢还是要赏,都自会有她替我打理妥当。” 尉迟澍仿佛料定了她会撇清一般,一脸的不以为然。 傅云琅想到他今日诓她出宫的目的,还怕他以后再拿这事儿做文章,这才又正色望定了他道:“我与那位楚大人之间并无私情,琼华宴那日是我一时冲动做了件蠢事,若真论及有错,算我一个人的过失。不为别的,至少他的新婚夫人不该承受我那一时冲动带来的恶意,没有哪个女子希望听到自己夫婿与旁的女子不清不楚的流言。所以殿下你私下与我调侃两句不妨事,只希望你能点到为止,莫要再惹了旁人误会。” 早知道楚怀安的为人,当时她确实是冲动了,原就不该追出去。 现在想来,那的确是多此一举的蠢事一件。 偏偏还不省心的叫人拿住了把柄,惹出这么多麻烦。 她的态度郑重中又带一丝隐怒,尉迟澍看在眼中才意识到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他甚至一度觉得傅云琅这是有病! 楚怀安拒绝她而选了家世出身都远不如她的曲家姑娘,这可谓是奇耻大辱,她自己不为自己抱不平,反而还有余力去顾着人家新夫人的心情? 又如是今晚,她自己命悬一线被刺客围困,看到姜沅芷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求援,而是打发她走。 若不是她一开始就打发了姚皇后的那批侍卫,至少他俩也不至于被人追着砍得这么惨。 当然,从尉迟澍的立场,他确实也不想把姜沅芷卷进来一起涉险,可是傅云琅这样一个姑娘家,她有必要求全责备到这种地步吗? 明明和姜沅芷比,甚至和那位曲家姑娘比,她自己的处境都要更加为难一些。 “你倒是好心。”他冷嘲一声,想以此结束这场谈话。 “我没什么好心,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只是……”不想傅云琅却出言反驳,“我也不想因我自己而去伤了无辜旁人。” 她和楚怀安之间的断绝,只是楚怀安自己的心意与决定,和那位曲家姑娘无关,如果一定要怨恨于谁,她就算怨恨楚怀安也怨不到曲家姑娘头上,更何况,她连楚怀安都没怨,更不想再与他纠缠。 而她的那些经历与心情,是不指望尉迟澍会懂的。 他……也的确好像是不懂的。 这一场谈话,依旧是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依旧各自缄默。 又往前走了两条街,就迎着宫里紧急派出的禁军,双方交涉,确定姜沅芷已经安全回宫,傅云琅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 得了承德帝特旨,过宫门时车马没停。 宫门之内,姜沅芷带着帝后二人各自的亲信已经等候多时。 傅云琅埋头整理衣裙,准备下车。 尉迟澍远远瞧见前面灯火辉煌处翘首以盼的那群人,掐了掐手指,终是开口叫了她:“傅云琅。” 傅云琅抬眸。 门洞里漆黑一片,只有车里一颗硕大夜明珠闪烁着微光。 少年的眉目落在眼里有些模糊,他却语气涩然的郑重道:“今夜之事,我抱歉。” 那些刺客是冲着他来的,傅云琅一直没提,就恰是证明她心里是明白的。 一场生死浩劫,他这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实在无以弥补,但终究,是需要给出个态度的。 身下马车微晃,已然停下。 尉迟澍心中忐忑,慌忙伸手去摸身侧那个包袱。 再抬头时,傅云琅已经拎着裙摆弯身走下了马车。 少年鼓足勇气刚刚抬起的手,就又局促的僵在了半空。
第017章 笑话 傅云琅甚至没应他的致歉,直接下了车。 这女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能独善其身的时候就绝不掺合旁人的是非。 尉迟澍手里抓着那个包袱,顷刻间只觉得这一晚上近乎生死相托的经历,也不过不值一提的一场笑话。 他与傅云琅之间的任何,都未曾因此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自嘲的扯了下唇,就也若无其事跟着下了马车。 “姐姐,你们可回来了。”宫门之内,一直等在此处的姜沅芷已然扑到傅云琅怀中,泣不成声。 傅云琅搂着她安抚,又对陪她候着的清栀道:“劳姑姑替我向姨母告个罪,就说我无恙,今日天太晚了,请她早些安寝,惹她担忧,是我的不是,明日一早我再过去请罪。” 大晚上的确实不易折腾,清栀点头应诺,她便带着还在抹眼泪的姜沅芷径自转身走了。 旁边彭总管也在提醒尉迟澍:“尉迟殿下,陛下和皇后娘娘这会儿都在您的寝宫呢,说要等着看您平安归来了才能安心去睡。” “好,我这便回去。” 尉迟澍忍不住又瞥了眼傅云琅离去的方向,这才抬脚走了相反的方向。 转身时,他将一直抓在手里的包袱顺手塞给了朔风。 他的住所璟瑄殿离着承德帝的寝宫不远。 本来二更过半承德帝已然安寝,可是姜沅芷带回尉迟澍在庙街遇刺的消息,姚皇后惊吓之余也第一时间过来叫醒了他。 两人一起等在璟瑄殿,心中也是多有惶惶。 承德帝不住的按压太阳穴,姚皇后则是干脆站在了门口,时不时呢喃:“再如何这也是堂堂帝京,大小衙门遍地,那个孩子又机敏聪慧得很,当是不至于有事的。” 尉迟澍是大魏的储君,如若遇刺死在楚国的帝京,这事儿没法对魏国交代。 虽然国事上承德帝不会与她商议,可她多少也看得明白,承德帝这些年待尉迟澍亲厚,就有借这层裙带关系维系两国邦交的意图。 现在就算不图大魏方面对他们感激,也总不能结仇吧? 就这么忧心忡忡的盼着,也总算是将尉迟澍全须全尾的盼了回来。 帝后二人拉着他好一番嘘寒问暖,他都笑得没事人一般。 之后,承德帝便板起脸来叱问院中忙碌的彭总管:“那些胆大妄为的刺客贼人都是何许人也?可有尽数伏诛?” 彭总管办事周到,已然是派心腹的搜罗了一遍消息,连忙跪地回禀:“当场斩杀了两个,未留活口,当时尉迟殿下他们正在庙街上逛庙会,也实在是人多,不便动用弓箭这些武器截杀,所以……也逃了几个,并未留下活口。” 顿了一顿,不等承德帝发作又是话锋一转:“不过京兆府接手了案子,步兵衙门协同,已然在全城搜捕了。” 承德帝沉着脸,面有愠色。 尉迟澍便道:“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在那街上露了财,招惹了歹人觊觎,好在有惊无险,舅舅也不要再声张了吧?若是为此惹来人心惶惶,我倒是得要过意不去了。” 明眼人都会明白,今夜的这一场刺杀该是来自于大魏皇族的内斗。 尉迟澍在他的地界受了伤,承德帝依旧大为光火,揪着彭总管一通发脾气:“当街行凶,如此太无法无天,勒令他们给朕查。” 姚皇后和尉迟澍又连连规劝,等着太医过来给尉迟澍处理了手臂上的伤,确定他只是皮外伤,两夫妻才一同离去。 他二人走后,尉迟澍又披着新换的衣袍自内殿里踱步出来。 外面夜凉如水,少年的眸色也是一片清明冷淡,无端的都叫面孔也显出几分鲜有的刚毅与冷漠来。 朔风随后收拾了带血的衣物和绷带出来。 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夜间各大城门关闭,那些人也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如若就此封城几日挨家挨户的搜查,应该是能将人揪出来的,殿下……方才为何反而替他们开脱,劝着楚皇陛下就此收手呢?” 尉迟澍唇角扬了扬,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容冷涩:“本宫的这位舅舅啊,他连自己的家事与国事都懒得多费心思去操持,你当他真的耐烦替我来揪什么刺客吗?” “可是……” “是,本宫若是执意要他追查,他也必定会尽心尽力,可是此番往来也都是人情,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朔风跟随他在楚国皇宫生活近十年,对那位承德帝也多有些恨铁不成钢,知道那位的确是个惧怕麻烦之人,只是想想今夜之凶险,依旧有口气咽不下去。 尉迟澍见他站着不动,终于偏头看向他:“过往的将近十年间都没出过这档子事儿,这一批刺客来得确实蹊跷,别不是上个月我派回去查探消息的探子露了行踪或者消息出去,这才将他们引来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2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