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成? 风满袖心中一动,目光瞥了过去。 那是个大腹便便的商人,笑得像尊弥勒佛,十分无害的模样。他在洛阳城兴许是个顶顶有名的商人,但在这艘权贵云集的船上,他什么都不是。 为何妹妹唯独要自己留意他? 风满袖打量的时间太长,又一直不说话,赵福成跟小侯爷都觉得不对劲起来,小侯爷给赵福成使了个眼色,赵福成急忙给风满袖敬酒:“小人赵福成,见过小王爷,若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还请随便吩咐。” 说完,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下位者给上位者敬酒,下位者必须一饮而尽,但上位者不一定要喝,喝了是给他面子,不喝,就轻轻将杯子在桌面上磕一声,意思是:我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 但这点面子,风满袖都不肯给,他收回打量的目光,然后跟没看见过他似的,只偏过头跟小侯爷说话。 赵福成只好握着酒杯,尴尬地站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先下去吧。”小侯爷只好亲自开口,让他先行退下,等人一走,满是疑惑地看向风满袖,“他可是做了什么,得罪了风兄?” “没什么。”风满袖总不好说是自己屋子里的画,提前警告过他,要他小心此人,又不能一点解释也不给,显得太不给小侯爷面子,只能顿了顿,模棱两可的对他说,“只是观此人面相,不久将大难临头。” 小侯爷一听,笑了:“风兄什么时候研究起命数了,也给小弟看看?看小弟何时才能找到意中人?” 风满袖淡淡扫他一眼:“你马上就会遇见意中人。” 根本不需要算,这位小侯爷的花心人尽皆知,几乎每隔几天就要遇见个真爱,然后想方设法把人追到手,今天菊舫上请了好几个花魁琴娘来献艺,以此人一贯的尿性,必能在当中遇见真爱,可能还不止一个。 小侯爷哈哈一笑:“那就承风兄吉言了!” 正好这时花魁上台表演了,他一眼就看中了旁边伴奏的一名琴师,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嘴里喃喃:“风兄神算,我果然遇见真爱了。” 风满袖默默喝酒,不愿搭理他。 但小侯爷不肯放过他,笑道:“说起来,今天邀你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风兄,你……” 画舫忽然一个急停,舫上的人东倒西歪,连带着桌子上的酒水佳肴都倾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小侯爷气急败坏道。 “小侯爷,是水师。”下人匆匆回报,“把我们的画舫给围起来了。” “水师?谁派来的?”小侯爷怒而起身,“走,带我去看看!” 结果刚走几步,就听见下人回报,说官船已经跟画舫接弦,官船上的人已经过来了。 小侯爷一开始还像个大爷,但一见来人,立刻成了孙子,右手在脸上一抹,川剧变脸似的,抹去怒容,换上一张笑脸:“原来是常千户,有失远迎。” 身穿黑色锦衣卫服,腰佩标志性绣春刀的常遇夏率人走过来,对他拱拱手:“小侯爷,打扰了,职责所在,来这找一个人。” 小侯爷立刻献殷勤:“找谁?可需要我帮忙?” “不必。”常遇夏摇摇头,淡淡道,“我找赵福成。” 这名字一出现,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小侯爷,因纳了常遇夏的女儿为妾,两家算是姻亲,故而脸色尤其难看,鬓角甚至微微出了点汗,沉声问:“赵福成犯了什么事?” “此乃机密。”常遇夏拒绝透露内情,只一扬手,“来人,搜!” 十几个锦衣卫,带着从水师借来的人马,开始大肆搜捕,将个菊花宴弄得尖叫四起,人心惶惶。 “禀大人!”一名锦衣卫回报道,“赵福成不在船上!” 常遇夏盯着小侯爷。 “这,这……”小侯爷额头上全是汗,“他刚刚还在的,其他人可为我作证,我没有私藏他……” “禀大人!”又一个锦衣卫回报,“船工说半个时辰前,看见赵福成放了一艘小船下江。” “哼,消息走漏了么?”常遇夏目光一冷,“传我命令,封锁整个江面,一定要把人抓回来!” 见这群赫赫有名的鹰犬要走,众人刚要松口气,就听见常遇夏淡淡补了一句:“你留下,看着画舫上的人。” 众人刚放下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 这……这是怀疑他们当中有赵福成的同伙? “我,我是从外地过来的考生。”一个书生忍不住撇清自己,“我压根不认识那赵福成。” 常遇夏淡淡扫他一眼,一个侍者打扮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常遇夏身旁,与他耳语两句,常遇夏立刻冷笑一声,朝那书生说:“宴上你跟赵福成交谈甚欢,你来洛阳的路费都是他出的,你不认识他?” 书生脸色顿时刷白。 其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作为此次宴会的经办人,加上又是背靠忠勇侯府的大商人,加之本人又长袖善舞,宴上哪个人没跟他碰过杯,聊过天,谈过生意。 只有一人例外。 小侯爷面色阴沉了许久,忽然转头看向风满袖,眼神带着一丝怀疑跟埋怨:“风兄,你是不是提前得了什么消息?” 否则怎会在宴上对赵福成不理不睬,还说出“观此人面相,不久将大难临头”这种话。 风满袖沉默半晌,缓缓道:“没人提醒过我。” 提醒他的,是一幅画。 折腾了一整夜,到第二天,录完口供,好不容易才放人回府,顾不得换掉身上略带酒气的衣裳,风满袖反手将门一关,快步走到《贵妃图》前。 “你早就知道?”他问。 “是。”似乎一直在等他回来,他一开口,墙上的画立刻作出回复,“我早知道锦衣卫要找他麻烦。” 风满袖紧盯着画面,似乎想透过这画,看见她此刻的表情,半晌,才缓缓问:“……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楚秀心笑了起来:“我从画那知道的。” 风满袖:“画?” “只要有画的地方,就有我的耳目。”她仍笑着,略带一丝天真得意,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如何惊世骇俗的话,“你不能跟画聊天,我可以,是画告诉我,锦衣卫奉命来了洛阳,要抓赵福成这个敌国奸细。” 风满袖只觉背上一凉。 此话太过惊世骇俗,他不想信,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解释吗? “敌国奸细?”他有些沙哑道,“这也是画告诉你的?” “是啊。”楚秀心道,“赵福成家的年画告诉我的。” 风满袖闭上嘴不说话,若将年画也算进去,谁家没有一幅画,你会防人,但你会防着你家门上贴的年画,墙上贴的观音图,乃至于小孩子随手在书上画的涂鸦吗? 如果楚秀心说的是真的,那世上所有人,在她眼前再无秘密可言。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风满袖问,“你曾经在赵福成手里待过吗?” “不需要。”楚秀心道,“我先前不是说了吗,有画的地方,就有我的耳目。” 顿了顿,她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无论这幅画离我多远,但它看见的,我就能看见,它能听见的,我也能听见,哥哥,我非《天女图》,不能辨古董,聚富贵,我乃《贵妃图》,可晓过去,解秘密!”
第19章 追求 晓过去,解秘密。 这就是楚秀心赋予《贵妃图》的新能力。 毕竟与《天女图》时不同,《天女图》面向的是普通人,是愿意拿命去博个前程富贵的穷人,地皮混混,江湖浪人。 而《贵妃图》生来富贵,它面向的是洛阳城最有钱有势的那批人,他们当中许多人,从来没缺过钱,别人家用来当传家宝的古董碗,放他们家可能真的只是用来喝水。 这种人,你拿“辨古董,聚富贵”诱惑他们,他们只会付之一笑,绝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引起这群人的热议,进而让他们放下矜持,竭力争夺? “是秘密。”沈临笑眯眯的给了她答案,“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身上越多秘密,也越怕被人知道……尤其是被对手知道。” 楚秀心接纳了他的意见。 至于秘密从哪里来?楚秀心没这方面的渠道,但沈临不同,这个前锦衣卫知道太多事了,尤其是达官显贵,以及他们身边的亲信,几乎人人都有把柄捏在他手里头。 譬如赵福成。 “如何?”客栈内,沈临候在《天女图》前,伸手接她下来,“他信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楚秀心摇摇头,“他戒心重,不自己打听清楚,不会信我说的。” “那就让他去打听。”沈临懒懒道,“反正我给出的消息都是真的,赵福成前年就被锦衣卫的人盯上了,怀疑他是居东国派来的奸细,之所以这么久按兵不动,是想顺着他这条线,钓出他身后的大鱼。” “大鱼?”楚秀心问。 “嗯。”沈临点了点头,“这两年,国内并不太平,不但大量钱银外流,还有好几个守边官员莫名其妙暴毙,锦衣卫怀疑国内潜进了一批敌国奸细,并且是有人领导的那种,暗地里搞破坏。” “那你手下现在跑来抓赵福成,是已经找到那条大鱼了吗?”楚秀心问。 “不像。”沈临摇摇头,嗤笑一声,“倒像是锦衣卫内部出了什么事,逼着他打草惊蛇。” 至于出了什么事,楚秀心这个平民百姓,还有沈临这个前锦衣卫,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他们也没精力管那么多,就让锦衣卫去抓人吧,他们现在得集中精神,将眼前这张赝品《贵妃图》弄假成真,将“晓过去,解秘密”弄假成真。 “好在他如今已认我做了妹妹,”楚秀心感叹道,“我原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心里不当一回事,哪知他真听了我的话,在菊宴上跟赵福成划清界限……” 她原本只是随口感叹一句,哪知沈临两眼一眯:“妹妹?” 楚秀心一楞:“我之前没跟你说?” “没有!”沈临瞪着眼道。 “那大概是我忘了。”楚秀心笑,“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对沈临来说是大事,他气呼呼的:“那你也得叫我哥哥。” “……为什么啊?”楚秀心不肯,“风满袖年纪比我大,我才喊他一声哥哥,你……你今年多大?” 沈临:“三十六。” 楚秀心:“……呵呵。” 她信他个邪! “我不管!”沈临像发现她外面有猫,气得喵喵叫,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咬了一口,口齿不清道,“快叫哥哥!” 楚秀心皮薄,轻轻一掐就是个红痕,被他一咬,手背上立刻落了个牙印,她倒不是很疼,但看他好像真的生气了,就装作很疼的样子,皱眉:“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9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