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荒唐了…… 房中很安静,避开视线的盛叶舟觉得再呆下去不妥,连忙告退,与盛建宗一前一后避到了屋后里间。 父子两站在一墙之隔外看不到祖父母神色,意外地竟也没听到盛雅书的声音。 从方才起就一副长袖善舞的人反而紧紧闭上了嘴。 窸窸窣窣的一阵穿衣声后,柳氏淡淡的一声“好了”,父子俩才默契地往门缝中瞧去。 “你还不说实话,是想气死我和你父亲是不是。”柳氏已气得失态,瞪着紧咬嘴唇不肯开口的女儿,整个人颤抖起来。 扑通一声,盛雅书跪下,泪水顺时喷涌而出,哭腔中从喉咙挤出几个断断续继续的字:“女儿也不想,女儿都是被逼的……” “谁敢逼你!”盛禺山沉声质问。 “是周原生……是周原生那个畜生……” 这个被称为畜生的周原生,正是时任东南郡同知的二姑夫。 周原生长得颇为俊俏,面上行事永远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要不当年盛禺山也不会被其欺骗还打算将长女下嫁。 后来盛雅书抢了长姐婚事,与周原生也过过几年恩爱日子,直至盛禺山告老,盛建宗当时还只是个吏部郎中,人就变了…… 应该说是周原生露出了本来面目,整日留恋青楼妓馆,甚至将青楼姑娘带回府当着盛雅书的面颠鸾倒凤。 此人性淫,不喜良家妇女,偏生钟爱勾栏女子的卖弄风骚。 周府后院被闹得乌烟瘴气,盛雅书又没法子挽回夫君的心,周原生便日日在其耳旁蛊惑她学那些女子才可挽回夫君之心。 不知当时周原生是否是抱着羞辱盛雅书的想法如此说。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盛雅书还真听进去了,转头就跟着后院勾栏女子学起一言一行。 “……” 盛叶舟恶寒,寒意从脚底窜进脑中,冷得他连打了好几个摆子,好似比在贡院里还冷。 一个蛊惑明媒正娶的夫人学烟花女子,一个还真去学了。 以至于后来年岁渐长,当了祖母想改也改不过来。 说到此处,盛雅书不禁悲从中来,伏在柳氏膝头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几乎扑在了地上。 事情到这还未完,盛建安升任礼部尚书的消息一传开,周原生顿觉不妙,赶忙将后院女子移到了别院。 别院花销巨大,这才有了后边写信来要钱谎称看病的事,而盛建宗到东南郡之时,盛雅书确实没去看灯,而是被软禁在了后院之中。 去看灯的是周原生与一众烟花女子。 而这次,周原生收了毕家礼,并且承诺事成之后还有重礼,这才让盛雅书充当个牵线搭桥的人,想将两家人撮合到一起。 听完这些,柳氏的脸已铁青成一片,她紧紧捏着桌角,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看着盛雅书道:“当年你——为——何——不写信来说。” “母亲,不是,是继母……继母说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当年抢了长姐婚事,你们已经不会认我这个女儿了。” “继母,周家的那个老虔婆!”柳氏问。 “是,女儿写信回周府,继母劝我千万要抓住夫君的心,切不可将希望寄托于盛府。”盛雅书惨然道。 周家继母哪是真心想帮她,之后甚至还以此要挟,从她那捞去不少钱财,若不是还顾忌着盛府几分薄面,恐怕还会更加刁难于她。 纵使多年后盛雅书已知晓自己大错特错,可事情早已无法挽回,她早回不了头了。 “蠢货,蠢货!我怎会养了你这么个蠢货。”柳氏恨不能亲自扒开盛雅书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何物,怎会蠢笨到如此地步。 “你……”柳氏猛地站起,右手用力朝下一挥,狠狠给了盛雅书一巴掌:“你马上写信,让家梁带着妻儿来安义府。” “母亲,女儿知错了,家梁这孩子不知后院之事,他不知……” 想到儿子媳妇会看到她最不堪的一面,盛雅书边哭边摇头,心中满是不情愿。 “我要把人叫到跟前来亲自教导,若是再留在那个乌烟瘴气之地,怕孩子也学了那见不得人的做派。”柳氏此刻哪管她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一声爆呵。 特别是刚出生没两年的重外孙,柳氏更不能由孩子在如此混账的后院长大。 至于盛雅书,她不解气地反手又给了一巴掌。 “你就给我乖乖呆在盛府,周原生之事有你父亲做主,不准你再回东南郡。” 祖母虽已满头银丝,可站起来这两掌竟打得盛雅书双颊通红,连带着嘴角都溢出丝鲜红。 门后,盛建宗满脸的不可置信,拉了拉盛叶舟的衣袖小声撇嘴:“儿子,日后不准你出入青楼,就是去饮酒也不行。” 盛雅书的教训太过血淋淋,酒色误人从未像今日这般清晰映在心头。 盛叶舟重重点头,也小声地回道:“爹你也是,日后也不准去青楼。” 父子俩鬼鬼祟祟地躲在后面互相提醒,皆是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 咔嚓—— 就在这时,盛禺山的怒气才随着茶盏四分五裂而变得清晰。 盛叶舟与盛建宗惊得都没顾得上继续隐藏身形,双双扒到雕花窗前望着那盏瞬间分崩离析的茶盏。 茶盏上一瞬明明还好好放在小几上,盛禺山没有抛没有扔,只是托着茶盏的手轻轻往桌上一放,竟瞬间支离破碎成了碎片飞散开来。 “周原生!” 盛禺山站起,面上看不出丝毫怒气,但双眸好似蒙上了雾,叫人看不清究竟是何想法。 “一个个的,都欺到我盛府头上来了。” 声音很淡很轻,说完朝柳氏随意一拂袖,也不再看犹自哭泣的盛雅书,转身朝后堂走来。 “还没看够?” 经过呆若木鸡的父子俩,盛禺山还偏头问道,嘴角甚至噙着抹笑意。 盛叶舟一抖,连忙跟上祖父。 两人都不敢出声,只默默跟着盛禺山往偏院的书房而去。 嘎吱—— 书房门一合上,未开窗的屋子便立即昏暗许多,灰尘在透入屋中的光中飞舞,屋子里只剩下盛禺山缓慢而沉重的步子。 老宅的书房盛叶舟经常来,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觉着压抑。 就连窗前他经常躺着看书的软塌在昏暗光中也变得神秘可怖起来,一如他从未看透过的祖父般让人不寒而栗。 方才那一磕,就连学剑好几年的盛叶舟也做不到。 盛禺山走到书案下来,伸手推开一侧的窗子。 随着光照入屋中,屋子里刹那间亮堂起来,祖父的身形重新出现在眼前。 盛叶舟悬着的心落下,安心地望着祖父走到书案后坐下。 确实是祖父没错……
第57章 盛禺山坐下, 光很是巧合的只照到了他下颚,双眸则隐在了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分明。 “……” 静谧的气氛逐渐加深凝重,盛建宗心如百爪挠似的不得安宁, 忐忑许久终于还是壮着胆子抢先开口。 “父亲,二姐之事。” “……” “为父有事交代你去办。” 终于, 盛禺山开口,看不清神色, 只能通过语调判断祖父眼下并未发怒。 “今日你们可听闻罗平县科举舞弊之事?” 盛叶舟摇头, 神色闪过丝诧异很快又隐去, 盛建宗则是点点头,一副不明所以地追问道:“下午茶馆里就传遍了此事,听说邵有林父子都被下了大牢。” 盛建宗还顺道将听来的小道消息全都讲了一遍,其中还特别提到邵凡手中舞弊的册子与答卷有大半合上的传言。 “那你们可知为何罗平县舞弊之事才发生就已传遍了整个安义府郡城?” “这就不知了。” 古代没有前世网络信息的传播速度, 想要送信到隔壁县城都得走上好几个时辰, 哪能才发生就传得到处都知。 要么是有人故意到处传消息,要么就是早已传开,在舞弊之事刚发生时其他县城就已有了流言。 盛叶舟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并且此事还与老安王有关…… 世上哪有如此多巧合之事, 前脚邵有林被抓后脚盛禺山跟赵衍就被请进了王府。 “其实在第一场县试之前我便已知晓此事会发生,邵凡舞弊之事被揭发的同时就有上百人将消息传往各个郡城,舟儿还未出贡院,邵有林父子就注定会被下大牢。”盛禺山淡淡道。 果然如此…… “此事难道是老安王所做,祖父也参与了?”盛叶舟没有半点转弯抹角, 问得直接。 一声轻笑从书案后传来, 盛禺山双手从椅子扶手移到书案, 身体前倾下双眸一下子露在了光中。 眸中带笑,还夹杂着几分欣慰之色。 “舟儿你猜猜, 祖父与老安王是如何合谋此事的?” 盛叶舟摇头,光凭盛禺山与老安王,绝对不可能拿到县试考卷,这后头还有礼部或者其他人的身影。 他不敢乱猜,干脆只说不知。 “猴精儿。”盛禺山轻笑着点了点盛叶舟咕噜噜乱转的眼珠子,他早看出孙儿看透却不说的心思,接着便笑道:“就是你猜得那样。” 盛建宗也不是傻子,听父亲与儿子打哑谜,也立即猜到此事并不是传言中的那般简单。 “难道这件事是宫中那位所为?”不好直接点名皇帝名讳,盛建宗便用了宫中那位代替。 普天之下敢明目张胆泄露科考题目的除了天子,谁还敢如此胆大妄为…… 盛禺山面上终是云雾散去,神色愉悦起来,望着盛建宗的眸光也不再是无语凝噎。 “皇……那位究竟要为何如此?” 盛建宗的这句疑问正是盛叶舟心中所惑,皇帝亲自泄露科举考题,这不就是是一脚踹翻了自己的饭碗吗 …… 毕竟科举最后也是为朝廷选拔朝臣,是他的臣。 选拔出一批偷奸耍滑之辈,这不是自己亲手将蛀虫送进朝中,腐蚀朝廷根基。 “杀鸡儆猴罢了。”盛禺山笑道,说罢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都坐下来慢慢听吧。” 朝廷政事波云诡谲,岂是三言两语可解释清楚的事。 皇帝郑景城十五岁登基,几十年来励精图治,才会有如今宁成国的强大与富庶。 但再强大的朝廷都难免会有蛀虫,更何况还历经风调雨顺多年,新入朝的官员们早忘记了郑景城早些年的雷厉手段。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8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