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雪叩拜:“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面色沉着:“何罪之有?说来听听。” “臣嫌贩马无趣,去山上做了山匪,正是在幽州一带。” “你他娘的去当山匪了?!”国公气得要起身揍他。 皇帝一声止住:“贤弟稍安。” 国公垂头应是:“臣看就该将这逆子的腿打断,省得再让他出门祸害人!” 皇帝未理会,镇定道:“此事的确是听雪有错,当罚,你可有无疑问?” “臣无疑问,只是臣要辩驳一句,臣虽做了山匪却未劫过百姓,只抢了一个女子,应当算不了什么大事吧?” “那也算是强抢民女了,也该罚。”皇帝觉得好笑,语气缓和了不少,这才提到正事,“你堂兄前些日子负伤而归,说是遇见了刺客。” “此事父亲已审过臣了,可臣的确未做过这样的事啊。且不论臣没有理由要对殿下动手,就说真动起手来,臣哪儿能有殿下身边的那些人厉害?更遑论还伤了殿下。” 皇帝沉吟片刻:“此事的确蹊跷,朕查也查过了,也未有什么头绪。但太子如今重伤,恐怕会落下腿疾,朕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只能暂且委屈你禁足于府中,待一切真相大白。” “陛下圣明,定能还臣一个清白,在府里禁足也挺好的,如今臣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皇帝无奈摇头:“出门闯荡了一圈也不见长进,是得好好历练历练了。” “陛下说得是。” “好了,你退下吧,朕与你父亲还有话要说。” 季听雪应是,躬身退出大殿,不用人押着就匆匆往府中赶。 一进门,他直往自己院里去,看到屋里坐着的人,才松了口气。 婉妘看到他的瞬间,眼也亮了,朝他小跑去,紧紧抱住他:“听雪!” “怎么帷帽也没摘?”他轻轻拍了拍她,看一眼候在外面的婆子侍女,拧着眉道,“这里不需要这样多人,留两个涮洗的婆子,其余人不必守在这儿。” “是。” 他搂着人往屋里走,没走两步,又道:“那两个婆子也去外院待着,若没有吩咐,不要踏进内院来。” 人都走完了,他才将婉妘头上的帷帽摘下,随手放在桌上:“不用怕她们,大概是管家见我带你来,才叫她们来伺候的,平日里这里是没有人敢进来的。” 婉妘点点头:“你去皇宫,陛下是如何说的?” “陛下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便叫我先在家中禁足,等候查证。”他牵着人坐下,“不过不必慌,他若真敢说,那便是要鱼死网破,他自己也不会好过。” 婉妘稍安心了些,往外看了一眼,又看向他,犹豫道:“方才我瞧见那里头有几个小侍女。” 他有些茫然:“嗯?” “是……是先前伺候过你的吗?”
第66章 他一怔, 恍然明了,急忙解释:“我不是与你说过吗?我没有通房的,这几个侍女我也全不认识。” 婉妘抿了抿唇, 缓缓垂下头, 轻轻应了一声。 “还不信?”季听雪歪头看她,“我敢跟你起誓,我在遇见你前连男女之事都不通,还是你那回说你怀孕了, 我去问过人才知晓的。” 她又轻轻应了一声,看他一眼, 快速垂头:“那你看见这些年轻貌美的侍女不心动?” “还说我爱吃飞醋呢, 我看你和我不相上下。”季听雪笑着抱住她,“我方才都没瞧见她们是何模样,你若不喜欢,我让人打发了她们就是。” “不要。因我一句没由头的话就罚她们算什么事儿?现下这般让她们去别的院便挺好。”她说着,越发觉着自己不讲道理, “我是不是心眼儿太小, 太不宽容大度了?” 季听雪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什么大度不大度?你若不在意我才是不对。你不用宽容也不必大度,往后想发脾气便发脾气, 想耍性子就耍性子, 不必憋着忍着, 别委屈了自己。” 她听着心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委屈,紧紧抱住他的脖子,靠在他颈边:“我就想要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想和旁人分享你, 你不许纳妾也不许狎妓,总之不许有别的人。若有一日你真的移情别恋, 就将我休了,我们两不相干。” “好,我知晓我明白我理解,我们之间不会有别人,我是你一个人的。等此事一过,我们就还像从前那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不必被困在此。” “夫君。”她欢喜地在他脖颈上蹭蹭,一下就将季听雪心里的火给勾起来了。 他咽了口唾液,在她耳旁悄声道:“前些日子在船上不方便,现下回了京城,又暂且安稳,今日总能成了吧?” 婉妘没应声,轻轻点了点头。 他嘴角一下咧开,几乎是跳着出门的,往外高声喊:“来个人去烧热水,再去备几身干净衣裳!” 这么一喊,没有谁不明白了,没谁敢来打搅。 天还没黑时就开始,一直到了夜里,他正抱着人说笑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不知趣的敲门声。 “爷,老爷叫了大夫来给夫人诊治。” “什么大夫?什么诊治?”他有些烦得慌。 小厮又道:“老爷说夫人舟车劳顿,让大夫来请安胎脉。” 他一愣,才想起自己胡诌的话。 婉妘又想起,轻轻拧了他一下,低声骂:“叫你胡说。” 他撇了撇嘴,扯着嗓子喊:“天晚了,现下不方便,夫人她自己学医会诊脉,不必叫大夫。不过若是有医书,可以问大夫买几册。” 小厮不好说什么,只能退下。 外面一安静,他又拱进被子里。 婉妘急忙拦:“不是已来了好几回了吗?” “不成,好久没有过了,今晚我要全补回来。” 婉妘实在喜欢和他亲近,又拦不住他,只好随他去了。 一直闹到快天明,再醒时已快到下午了,看着陌生的架子床,婉妘恍然回神:“今日也算是我第一次进门,要不要去给国公敬茶?” “我自己都不去请安,你去做什么?不用理会,好好在这儿待着就行。且陛下说了禁足,按理来说,我们是不能出这院子的。不如想想要吃什么,叫人去做。” 婉妘稍稍安心一些,翻了个身抱住他:“想吃夫君煮的面。” 他弯了弯唇,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好,夫君这就去给心肝儿煮。” “不过偶尔吃吃尝个味儿就成了,我煮的也不是多好的东西。”他穿了衣裳,大步往厨房走,“还是让她们来弄,免得将你养瘦了。” “要那样胖做什么?”婉妘从身后抱住他。 “也不是要养胖,只是吃得好睡得好心里才舒坦,心里舒坦了就不会有那样多病灶了。” 婉妘静静靠在他背上,没再答话了。 来京城前她总是有些心慌的,可现下有小公爷这样陪着,她忽然就没有那样担心了,反而觉得心安。 在这四方的小院子里虽也是被困着,但每日睡起都由着自己的性子,吃什么穿什么都能自己选,整日里也就看看医书下下棋,再和小公爷一起习习武,偶尔研究研究吃食衣裳,一晃到了夏日,也没觉着无趣。 天热了,人就容易犯困,屋子里放着冰,又凉爽得很,她枕在小公爷肩上昏昏欲睡起来。 刚睡着,外面一阵吵闹,有人跑了进来。 “郎君郎君,宫里来内侍了!” 这段时日也偶有人来叫小公爷问话,但宫里有内侍来还是第一次,她一下就醒了。 季听雪将人按回去:“莫慌,你在屋里待着,我去看看就是。” 他不紧不慢起身,刚出门就碰见一脸笑意匆匆走来的内侍。 “见过小公爷,皇上有口谕。” 他一撩衣袍,从容行礼。 “殿下那边有信儿了,说是当日应当是认错了人,如今已找到了凶手。陛下说这些时日委屈了小公爷,特送了两壶西域来的葡萄酒,还望小公爷喜欢。对了,这禁足也解了,往后小公爷想去郊外跑马还是照旧。” “事关殿下自然要查清楚了才好,劳你与陛下代话便说我不觉得委屈,不过这两壶葡萄酒我就却之不恭了。” 内侍笑着应了:“那便不打搅小公爷了,臣还得回去复命呢。” 季听雪亲自将人送去院外,笑着折返:“这下好了,不必再待在这里了,你心心念念的老郎中咱们也可以去见了,咱们收拾收拾东西,现下就走。”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她来这里这样久都还未去见过国公,这会儿又不辞而别,实在有些不像话,“还是与国公说一声再去吧,总归他也不会拦着。” “也成,倒也不差这一两日,天热着赶路也不舒服,等我晚上与他说过,咱们再出发,现下不如来尝尝着御赐的葡萄酒。”他拿了酒壶,直接往嘴里倒了一口,感叹一声,又递给婉妘。 味道不错,但婉妘怕醉,没有多喝。 也幸而是未曾多喝,国公叫他们去用晚膳时她是清醒着的。 先前在路上一直不好说话,也未曾正式见过,这会儿看人正襟危坐在上首,她倒有些紧张了。 季听雪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他就是看着凶,不吃人的。” 国公权当没听见。 “见过国公。”她缓缓走近,行了个礼。 “既已成过亲,便不必这样客气,也唤我一声父亲吧。” “是,父亲。” 国公从袖中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封:“听雪母亲早逝,家中并无主持事务之人,也没有旁人家中的规矩,今日见过便算是认过亲改过口了,往后不必拘束,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 “多谢父亲。”婉妘双手将红封接下,起身的瞬间看了一眼季听雪,见人点了点头,她才安心将红封收起来。 “好了,吃饭吧。”国公起身挪步至小厅。 季听雪上前将她牵着也往小厅去,大喇喇往凳上一坐,道:“此番风波已过,我打算和婉妘这几日就离开京城。” 国公眉头一皱:“他恐怕不会放过你,出了京岂非更好动手了?” “我既然敢说,便自然有这个本事。”他往婉妘碗里夹了些菜,轻声低语,“你爱吃这个,多吃些。” 婉妘眨了眨眼,悄悄在桌下搡了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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