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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小厮这次没跟着帮腔，倒不是他看不起自家少爷，实在是两家实力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怎的不说话？你也以为少爷我吹牛是不是！” 何庄抬脚踹向小厮，对方却朝后一躲，他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引得众人哄笑不止。 “不许笑！”何庄爬起来，一扇子敲在小厮头上，又瞪向围观众人。 秦采薇看得直摇头，这人还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啊。 但见他整了整衣裳，再度恢复衣冠楚楚后才颇有些循循善诱的对掌柜道：“赵家做酒楼的生意那都是一时兴起，哪像我们何家？食为天的招牌都传了两代人了，那是真真的百年老店！” 他竖着大拇指朝周围转了一圈，见众人点头，面上很是有些自豪。 ”而且不只是淳安县，就是临近的几个县那也是有分号的，虽然没几家，不过那也比赵家强多了！所以要想把你这祖传的手艺发扬光大，还得选我知道吧？” 方掌柜偏头让了让突然朝自己靠近的脑袋，满面笑容附和着，却没明确答话。 何庄只当对方被他说动了，临走前又特意凑到对方耳边，挑眉道：“至于价钱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赵家给你多少，我比他们多出一倍！”言罢这才满意离去。 两位正主离开，看热闹的人也都各自散开，只是留方掌柜一人垂头丧气。 秦采薇挑着竹筐走过来，“掌柜的忙啊。” 见是她，方掌柜面上倒是浮起丝笑来，“秦小哥这是来县里交粮？” 秦采薇挑了一张靠近柜台的桌子坐下，草帽却仍没取，只是往上抬了抬。 “是啊，刚才我见掌柜的在忙，便没打扰。” 她这一说，掌柜立时就明白了，只叫小二招呼客人，自己则同桌坐下。 “秦小哥既是看见，我也就不啰嗦了，说实话，自从有了小哥这扣肉方子，我每天赚的银子翻了一倍不止，可是到底没有根基，家小业薄，当不起别人一指头。”言罢比了比小拇指。 “若是不卖又如何？”秦采薇皱眉。 “要说不卖，他们明面上确实不能把我怎么样，只是我这每日要买粮买面，这就绕不开赵家的粮店，再者对方钱庄又养着打手，每日来这么一两个泼皮无赖找麻烦，我这生意就做不下去。” 其实不止是赵家，何家也一样。 虽然他家财力比不上赵家，但是在本县根基亦不薄，又多年经营酒楼，要打压他一个街边的小饭馆，实在是太容易了。 “那掌柜的准备把方子卖给谁？”秦采薇又问。 其实她也明白，不管在什么时候，垄断都是不可避免的，只是如今人选却有两位。 方掌柜却没答，反而问她道：“说到底，这方子还是秦小哥与我的，虽说签了文契，但终究还是要你拿主意。” 秦采薇淡淡一笑，也不在意对方把难题推给自己，直接道：“那不若就给赵家吧。” 话音刚落，就见方掌柜眉头一松，显然也做此打算。 “秦小哥说的是，虽说何家少爷瞧着有些纨绔，但到底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赵家嘛......” 说到这儿，掌柜的没再说下去了，只道：“那这一年的银子我是一起给你还是——” 秦采薇却摇了摇头，“既是要转卖他人，自然不能再按之前的约定算。”言罢俯身凑近对方，将她的打算一一道出。 与方掌柜商量好了卖方子的事，秦采薇挑着担子准备回家，路过赵家粮店，发现今日的粮米价格竟然又涨了。 说起来之前他们就收了不少的粮食，可却没见他们店中多出多少米粮来，也不知这些粮食都到哪去了。 正想着，门口就又停下一辆车，店里小工立刻便出来搬粮食，却是一袋袋的往后运。 秦采薇垂下眸子，思索半天也只能想出对方是在囤积居奇，也就不再理会，抬步离开。 回家时天色尚早。 她放下担子回了里屋，正要将买药后剩下的钱交给傅清忱，不想他却没在屋中。 不仅他不在，李氏也不在。 家里空无一人还是第一次。 午后的阳光白得耀眼，树上的蝉鸣声都低了下去，院子里的鸡也跑得无影无踪，整座小院显得无比的寂静空旷，连带着她心里也空落落的。 明明前世她干什么都是一个人，却从不觉得孤单，现在却有种天地间只她一人的苍凉感。 “吱嘎~”门被推开。 李氏见她愣愣站在阶前，疑惑道：“薇姐儿，怎的回来不进去休息，在这儿发呆？” 秦采薇回神，瞧见李氏背上背着的背篓，这才明白她是割猪草去了，笑道：“倒是不累，娘怎的这会去打草，太阳这么晒。”说着就要帮她把背上背篓取下来。 李氏却道不用，背着背篓往屋后去，“这两头猪仔可是能吃呢，中午煮的米糠才吃了没多久就又哼哼唧唧的要吃食，我看圈里的草剩得不多，就又去地里割了点回来。” 秦采薇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就跟条小尾巴似的。 李氏抱了猪草丢到石槽里，见猪圈角落堆了不少粪便，又取了竹帚来扫，扫到一半发现女儿正站在圈外看得认真，询问开口：“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唔，没事。”秦采薇清了清喉咙。 眼见自己没什么帮得上忙的，她只好依依不舍的出了猪圈。 前院仍旧空荡荡的，却不再寂静，尤其是后院时不时传来李氏呵斥驱赶猪仔的声音，以及猪仔仍带着些奶音的哼哼声，都让这院子充满了生活气息。 秦采薇便又恢复了精神，将包袱里的书取出来放在桌上，又去厨房烧水，打算先洗漱一下。 等她擦着头发出来时，天色已然渐渐暗下来。 李氏正围了围裙在灶房里做饭，而之前还不见踪影的傅清忱也回来了。 但见他一身青色长衫，姿态舒展的坐在廊下，浅色的衣料越发显得他肩阔腿长，定睛看去，却见他手中捏了只煮鸡蛋在喂鸡。 呃，用鸡蛋喂鸡，也是够古怪的了。 秦采薇正要问他刚才去了哪里，却发现地上的蛋壳是红色的，奇怪道：“这是别家送的？” 傅清忱将最后一点蛋黄丢在地上，看鸡群争先恐后前来啄食，浅浅一笑：“嗯，吕家将要嫁女，给每家都送了红蛋。” 这世界送红蛋不止于谁家生了孩子，有那嫁女迎亲的喜事，也常有人家会送红蛋，算是分享喜悦的意思。 只是他们两家似乎没这交情吧？ 像是看出了秦采薇的疑虑，傅清忱幽幽道：“对方不日将要派小轿来接人，吕家怕有不好的传言流入对方耳中，因此每家都送了，包括孙家。” 秦采薇了然点头，这当妾可不好当，要是再有恶名，估计主母第一个就要把她当成眼中钉来收拾。 只是她家之前不是才瘟死了鸡吗，这蛋能吃？ “我也怕这蛋不能吃，或许被她们下了毒什么的，便先喂了鸡。”傅清忱嘴角噙起一抹笑，“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秦采薇却是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她表情太明显，还是这人会读心术？怎的她想什么都知道？ “呵呵，下毒倒是不至于，再说哪有人下毒搞实名制的。”秦采薇干笑两声，亦从旁边的碗里摸了颗红蛋出来，在桌上一敲，开始剥皮。 傅清忱看她一眼，随后抚了抚衣袖，淡淡点头：“你说得也对。” 二人坐在廊下，秦采薇吃着吕家送的红蛋，傅清忱则眼神平静的看着远方的夕阳，一时无话。 片刻后，秦采薇直了直脖子，努力将那噎得她发慌的蛋黄咽下去，再瞅一眼旁边颇有些超然味道的某人，将怀中钱袋递了过去。 “呃，这是抄书的钱，其中一部分我用来抓了药了，这是剩下的。” 傅清忱收回目光，见她只盯着地上瞧，唇角笑意凝了凝，伸手接过那荷包，掌心便落入一抹淡淡的温热气息。 嗯，看来他也想离开的。 秦采薇不知怎的心中有点失落，一抬眼，却见他修长手指正缓缓摩挲着那素色棉布。 莹润的指尖比那白色还要透明，一圈又一圈，像是在感受上头细致的纹路，又似情人间缠.绵爱.抚，旖旎而暧昧。 想到刚才自己还贴身揣着这钱袋，她不知怎的有些脸红，一下站起。 “你......你自己把钱收好，以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先进去擦头发，不是，摆碗筷了！”言罢匆匆转身离去。 傅清忱看一眼掌中的荷包，面色益发的淡，“连我去哪里都没问呢......” 正午，淳安县东街。 何庄大马金刀的坐在桌边，神色愤愤，“那日的话难不成你是没听进去？还是说你也看不起本少爷！” 方掌柜脸上立刻堆出讨好的笑，点头哈腰道：“何少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就是给我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呐！” “既是不敢，为何今日寻味斋中心推出的菜品里便有你这道菜？我可是特地打听过了，说你已经将方子以一百两的价格卖了！”何庄越想越生气。 他家的招牌虽硬，但主要还是走中正路线，有专供富人的菜式，也有面向普通百姓的大众菜肴，不算出挑但也与众有别，由此才能长盛不衰。 可是自从赵家也开始入行酒楼之后，便尽出损招。 先是从他家挖走了大厨和几个有经验的师父，而后又到处寻找那生意好的小饭馆，威逼利诱要人家交出方子。 最可恨的是，凡是他家后厨去采购米面，赵家必定要往上提价两成，真真是欺人太甚！ 正是由此，在得知对方看中一小摊的扣肉方子后，何庄才会急吼吼的跟来。 能不能将那方子收入囊中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对方太过得意！ “何少爷别生气，小的这不是没办法嘛，毕竟这方子只有一个，总不能卖两家不是？” 眼见对方又要瞪眼，方掌柜赶紧道：“不过小的虽将那扣肉方子给了寻味斋，却也有另一样东西要给何少爷。” 何庄瞥了他一眼，“什么东西？” 方掌柜一笑，掀开柜下细棉布，端出个碗来递给他，“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何庄皱眉看向那碗中吃食，闻着那酸酸辣辣的味道，难得被勾得咽了咽口水。 “这是凉粉，是一位小兄弟所创，之前他便在此处贩卖，生意好得很，听说您有意求佳肴，便想把这方子转卖给您。” 何庄闻言嗤笑一声，“就这东西也想来骗本少爷的银子？” 他随手拿筷子挑了挑碗中的凉粉，不想一下没夹住，那指头粗细的方条又滑溜溜滚落碗中，再夹，却是用力过大，一下便将其断做两截。 好容易送进口中，沁凉的口感混着酸辣的味道，一下刺激得他胃口大开，连身上的暑热都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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