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大过天,米四一把扯下自己的围裙,将其拍到案板上,梗着脖子说:“愿赌服输,我走!” 事情大大超出苏河政的预料。“这是怎么说的?”一把拉住米四,“小女此番无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菜将军何至于此?” 即时馒头很好吃,那也是女儿碰巧看到了书上的知识,凑巧而已。米四真要走了,酒楼的特色菜可就没人做了,而且短时间也找不到人来接班。这样想着,苏河政站到米四面前,安抚道:“菜将军且留步,你是咱们酒楼的支柱,可不能走啊!” 想了想,又故意板起脸,对苏紫萍说:“萍儿,账房那边缺人,你过去看看,别在厨房待着了,姑娘家脸熏黑了不好看!”
第7章 苏紫萍瞠目结舌,不明白父亲到底什么意思。 “为什么?” 明明馒头做得很好了,怎么还要被赶走?一时间,委屈萦绕心头,她打心眼里不服气。 “爹也是为了你好!”苏河政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向来娇生惯养,粗活做多了,手上会起茧子!” “爹,我不怕起茧子,我吃得了苦,也受得了罪,您不能对女儿有偏见。” 苏河政有一瞬间的动容,刚要松口,听得米四阴阳怪气道:“苏老爷有大小姐这样能干的人,自然不会想要我这种连馒头都不会蒸的厨子!我还是不要留在这里自取其辱了!” 冷哼一声又要离开。 苏河政顾不上女儿了,连忙走到门口,挡住米四的去路,好言相劝,“菜将军莫开玩笑,今天王员外家宴定了咱们酒楼,点名要吃你做的十全十美!菜还等着上桌呢!” 米四下巴一扬,颇为傲气道:“大小姐馒头蒸的好,菜自然也做得好,米四不敢班门弄斧!” 苏河政忙劝:“小女哪里下过厨呦,凑巧罢了,自然比不了菜将军!” 米四也不是真想走,见东家给台阶,便顺势下坡,“苏老爷,你知道我的毛病,我做菜不习惯有旁的人在场。” 言外之意很明白,留他米四在厨房,就不能留苏紫萍。 米四心里也有小九九。眼下他知道了苏紫萍确实略懂厨艺,自然不肯再让她在厨房呆着了,归根结底,苏紫萍是东家的人,若是把他的厨艺学走,那他就无容身之地了。 苏河政没有别的选择。就算女儿是厨神,熟悉菜谱也需要时间,酒楼的客人根本等不起。他太了解米四,厨艺有多好,心眼就有多小,平时都得捧着,更何况此番丢了面子,更不肯善罢甘休了。 思及此,苏河政对女儿又严厉了几分,“萍儿,跟我去账房。” 苏紫萍一口气梗在嗓子眼。第一天来酒楼,不好再喧宾夺主,更不能跟掌柜亲爹对着干,于是一声不吭,果断将围裙脱掉,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厨房。 苏河政又嘱咐两句,急急追上女儿脚步。直到父女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米四才重新系上围裙,开始颠勺。 账房先生不在,苏河政带着苏紫萍翻账本,做记录。眼看着女儿委屈巴巴的,苏河政心里也不好受。自家闺女平日哪里受过委屈,这下当众让她吃了个哑巴亏,可不得赶紧解释清楚? 于是语重心长道:“萍儿,别怪爹不向着你,米四就这么大点心眼儿,爹爹也拿他为办法。若是米四一走,米四的帮厨也要跟着走,届时咱们的特色菜可就去了别人那儿了!这还不止,景县城巴掌大的地方,你让爹爹去哪里临时抓一个大厨去啊!” 苏紫萍沉默不语。毫不夸张地说,她能称得上大厨本厨,可这副身子的原主并无厨艺可言,若是一步登天成了大厨,只怕被当成怪胎。不得不先藏拙,让才华一点一点露出来。 好被动。 苏河政以为苏紫萍没听到心里去,叹了口气,说:“开酒楼不像你想得那样简单,很多事情都需要全盘考虑,现下只好委屈你。你若实在不愿整理账本…”苏河政叹了口气,“不如回家吧。” 回家?回家是万万不能的,回家了谁给小乞丐赚学费啊!苏紫萍这才想起来酒楼的根本目的,只要能赚到钱,干什么不成?为什么非要跟人置气比个高低?舍本逐末了。 想了想,苏紫萍说:“爹爹,是我考虑不周,您别赶我走,我一定好好干活。” 苏河政见女儿宁可受委屈也要留在酒楼帮工,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一摞账本放在苏紫萍面前。 算账清帐跟体力活不同,更费脑子。更何况苏紫萍不会用算盘,除了整理账簿,一切都得重新学。好在苏河政够耐心,进账、出账、打算盘…对她可谓倾囊相授。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食材花销占比太多。 “爹,食材花销这块儿,谁定的?” 苏河政凑过来看了一眼,沉吟道:“他们厨房做菜需要,我没细问。” “开支不科学呀”,苏紫萍嘟囔道:“这瓦罐凤爪、八宝鸡珍、黄焖鸡块本可以用一只鸡的不同部位去做,为什么要买三只鸡?” 苏河政稍微转过弯来,“做菜我不大懂,但你说三只鸡,那不就是三倍花销吗?” “对…”苏紫萍继续往后翻出账表,越看越不对劲,“不只是鸡,鸭肉、兔肉、鱼肉都有这个问题。” 苏紫萍一行一行地指给苏河政看,“鸡鸭兔这种,除非用一整只做菜,如果是用不同部位,完全可以提前做好切配,不止可以增加菜品品种,还可以提高利润。” “如果是追求更大的利润,完全可以减少整鸡整鸭的菜品数,加大蔬菜用量,降低成本。就比如说水煮鱼,将整条鱼换成鱼块,多放些叶菜,不止利润高了,营养成分还更均衡了,何乐而不为呢?” 苏河政陷入深深的思考中。不得不说,苏紫萍所言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商人逐利是本性,在这一点上,苏紫萍超出他良多。 实在看不出来,自家女儿竟有如此见识,这就是所谓的经商天赋吗? “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苏河政慎重道:“眼下你刚与米四起了冲突,为了避免他多想,过几天我再跟他提节省成本的事。” 苏紫萍早出晚归,清账目,做预算,每天累到说不出话。不想打扰顾南言读书,婚礼第二天,两人就分房而睡了,因而一连几天她都没见到顾南言,只听霜儿说,顾南言每日起床后就会看书苦读,颇有些读书人的劲头,苏紫萍也就放下心来。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因着改进了蒸馒头的做法,帮助酒楼多赚了不少钱,再加上巧思妙想帮酒楼节省了原料成本,算下来苏紫萍对酒楼的贡献不可谓不大。苏河政心花怒放,当即给苏紫萍预支了一个月的银钱,也不再提让她回家歇着的事了。 能留在酒楼,苏紫萍开心得不行,生活总算有了点盼头。一回到家,她就将银钱郑重地交到顾南言手中。 了却一桩心事,苏紫萍轻快道:“小顾,这笔钱够你去翰辰书院求学了,你拿上它,明日一早去书院报名。” 翰辰书院,是十里八乡最好的书院,年年都有考中的秀才举子,再往前几年,进士也是出过的。 眼前娇俏可人的小女子眼眉弯弯似月牙,献宝似的将银钱捧上。顾南言薄唇微动,想说点什么,却发觉所有的言语都太苍白。 这段时间入乡随俗,他早已知晓翰辰书院的大名。他顶多以为,苏紫萍所说的供他读书,无非是出钱购买书本笔墨,供他自学,他也是这样打算的。万万没想到,苏紫萍竟会把没日没夜的辛苦所得悉数交给他,让他去书院读书。
第8章 蝉鸣如潮,烈日炫目,热风袭来,山间树叶有气无力地哗哗作响。 树林掩映间,几座建筑物古砖青瓦,于半山腰若隐若现,那便是翰辰书院,久负盛名的求学之地。此间书院传承已久,据说是前朝时期某位翰林大儒辞官还乡后开办,一开始是间私塾,后来规模越来越大,至今已有百余年,出过两榜进士百余。不乏有有千里开外的学子慕名来此,以期高中。 顾南言带着书本,赶了个大早来书院报名。本想乘坐马车,管家委婉地告诉他,苏老爷将所有马车都派出去进货了。 猜也能猜到,进货是假,难为他是真。苏老爷对他不满已久,平日见到他都会皱眉拂袖而去,更逞论给他留马车了。偏偏他又怨不得。任谁家千娇百媚的闺女嫁给一个乞丐都会不情愿,若他将此事告知苏紫萍,以苏紫萍说一不二的性格,定会影响他们父女关系。 于是只得徒步前行,中间还搭乘了一段顺路的牛车,总算赶在中午之前到达了书院。 后背已经湿透,顾南言简单擦了擦额角的汗,郑重地敲开了书院的大门。 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书院上下一片安静。顾南言问了个洒扫小厮,往办理入学手续的地方前去。 “这位兄台,新来的吧?” 身后传来一声叫喊,顾南言循声回头,只见小树林里走出来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瘦高青年,边走边朝他挥手吆喝。 青年身穿蓝色布袍,袍子右下角有一个浅浅的油印,腰带略略翻出一个边,稍显邋遢,看装扮应是学院弟子。顾南言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自我介绍道:“在下顾南言,今日入学报到,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青年嘴角一咧,抱拳道:“免贵姓李,李高炎。” 无巧不成书。这人正是原书中将苏紫萍搓磨致死的李秀才。课程乏味,他从后门偷偷溜了出来,打算去后山掏鸟蛋,没走两步,发现一个面孔新鲜的同龄人。此人通身白色云袍,与头上的银色发冠交相辉映,远远望去玉树临风,如高山皓雪,单是一个侧影就能看出神采英拔。顿时萌发了结交之意。 待其转过身,更是凤表龙姿,相貌堂堂。李秀才暗暗咋舌,暗想此人举止不凡,家中必定有几分底蕴,趁其刚来书院,正是拉关系的好时机。 于是主动请缨:“今日山长外出,我带你去找监院报名。” “那便谢过李兄了。” 穿过层层竹林,绕过弯曲小径,顾南言跟着李高炎来到一座竹屋门口。风吹竹帘动,清幽静谧。竹屋正中,坐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先生,正摇头晃脑地诵读诗文。 听到动静,看向门外,慈眉善目的脸瞬间板起,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恐吓:“李秀才,你不在课堂读书,又去后山掏鸟?” “赵监院,您误会我了”,李高炎嬉皮笑脸往旁边一站,指了指顾南言,“我去出恭,碰巧看到这位仁兄前来书院报名,便好心带了一段路。” 顾南言上前两步,垂首恭敬道:“久仰翰辰书院大名,学生顾南言前来求学,上山之后迷了路,幸得李兄指路,方能得见乾坤。” 多日以来的乞讨生涯见惯了人间冷暖,除了苏紫萍,何人给过他好脸色?眼下李秀才好心带路,却被夫子误会,他理所应当站出来解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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