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虫被勾起,苏紫萍顾不上客套了,接过汤羹道声谢,微微低头抿了一口,再抬头,对上顾南言期冀的目光。 好像等着她的表扬似的。 苏紫萍清了清嗓子,并未评价汤羹,反而将话题一转,“小顾,近日在书院,功课可还顺利?” 顾南言微微一怔。 眼前的女子小他四岁,不知为何,总是唤他小顾。以前家族尚在,别人都是以顾公子相称,后来一路流浪,更多人嫌恶地叫他小乞儿。小顾这个称呼,倒是新鲜。 称呼一个读书人小x多少有些随意,顾南言并未介意,反而觉得此番叫法拉近了两人距离。女子的眼眸如星河明亮,正言笑晏晏看着他。 滚了滚喉结,轻轻吐出两个字:“顺利。” “那就好。” 苏紫萍放下心来,垂头又抿了口汤,刚要说晚安,忽然想起什么,委婉地嘱咐道:“小顾,想吃什么就叫厨房安排,你刚进书院,需要抓紧时间补习功课,不必因为我家开酒楼就苦练厨艺。” 她以为他读书吃力想去酒楼做帮厨? 顾南言的笑意僵在嘴角,微红的脸难得染上几分窘迫。 苏紫萍并不知道,信誓旦旦说自己读书顺利的顾南言,过得并不算顺利。牛皮膏药一样的李秀才,总是变着花样嘲讽他,千方百计找麻烦。 翰辰书院。 顾南言走进课堂,果不其然又迎来了李高炎一众小团体的冷言冷语。 “有些人,没本事就罢了,还要靠娘子抛头露面赚学费,读书人的脸面都不要了!要是我啊,还不如趁早收拾行囊沿街乞讨去!” 顾南言淡然走过去,不予理睬。这段时间,类似的嘲讽层出不穷,早已习惯。 君子以行言,小人以舌言。他向来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不屑于跟他们计较一时是非。 这番泰然自若的模样让李高炎一行人更加不快,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 打压他人,最期待的莫过于看到对方弯腰卖笑,讨饶认输,那是胜过一切兴奋-剂的灵丹妙药。对方若不屑一顾,那么打压的人便一直不会甘心,从而变本加厉。 李高炎身边的王麻子狠狠啐了口唾沫。 “呸!一个乞丐罢了,也配谈读书人的脸面?跟乞丐坐一间课堂,我都觉得跌份儿!” 另一个人冷哼一声,嗤笑道:“我爹听说书院招了一个乞丐,要找山长说道说道呢!我猜啊,不出三天,小乞丐就要被赶出去喽!” 说话的同样是李高炎的狗友,长得尖嘴猴腮,油头滑脑,人送绰号张二痞。跟王麻子商贾之家出身不同,这位是地道的官宦之子——县丞家的小儿子。 君子以行言,小人以舌言。——摘自《孔子家语*颜回》 作者有话要说: 君子以行言,小人以舌言。——摘自《孔子家语*颜回》
第13章 张二痞这番话,并非空穴来风。 张家是景县城有名有姓的乡绅大户,俗话说,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县丞,张二痞的爹在县丞的位子上已经做了三十余年,可见根基之深厚。 张二痞没什么学问,最大的兴趣就是逛青楼、摇骰子。他和李高炎就是在青楼结交的。彼时两人为了一个妓子争风吃醋,李高炎得知他是县丞之子,有意攀附,便主动退了一步,两人自此相识。 凭借祖上的荫德,转了十八层关系,张县丞给儿子捐了个秀才,送到翰辰书院读书,盘算着哪怕将来考不上举人,也能和未来的举人老爷们打打交道。 结果刚来没多久,书院就收了一个乞丐! 既是乞丐,怎么可能通得过书院的入学测试?定是那苏家商户塞了钱走后门送进来的! 张二痞一心想为李秀才出口恶气,每每下学回家后就跟他爹吹耳旁风,说什么现在的小商小贩们简直无法无天,企图将手伸进书院,连乞丐都能读书了,读书人的尊严何在?! 张县丞一听,这还了得!士、农、工、商,商贾属于末流,岂能因为有两个臭钱就插手书院之事?就连他堂堂县丞,也是先给儿子捐秀才后才送到书院的!于是连夜派人将外出讲学的山长请回来,欲一问究竟。 今早张二痞出门时,正巧碰见山长去他家拜访,算算时间,事情应该已经交代清楚了,说不定山长回到书院第一件事就是将小乞丐除名! 想到这里,张二痞鼻孔朝天,一脸嚣张,“小乞丐啊,我劝你赶紧收拾东西,一会儿山长回来,就该带你去办退学手续了!” 李秀才闻言,眼底的笑意挡不住,心想我看你顾南言还如何嚣张?! 自那日见过苏紫萍,他就再也忘不了,每次做梦都梦到。梦中的苏紫萍不似那日牙尖嘴利,而是温婉可人,小意柔情,以至于醒来后鼻尖萦绕的都是幽谧的桃花香。那身段,那样貌,就是丽春院的花魁都得靠边站!只要对付得了顾南言,苏紫萍迟早是他的! 越想越兴奋,于是双手抱拳道:“还是张兄靠谱,待这碍眼的乞丐一走,我请兄弟们去丽春院吃酒。” “这顿酒我们吃定了!” 几个狐朋狗友纷纷起哄,爆发出猖狂的笑声。 顾南言自始至终没给他们一个眼神,脊背如松端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地温书。 李秀才几个人眉飞色舞,越说越起劲,仿佛下一秒顾南言就会被扫地出门。其他人则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看向顾南言时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只有少数几人面露安抚之色,只是碍于张二痞的面子,没敢多说。 那几个人曾和顾南言交流过学术思想,对顾南言的学识见解很是认可,甚至有的地方,顾南言的想法比夫子的思路还要清晰。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没有功名,也不至于通不过书院的入学测试。 而没和顾南言交流过的人,以李秀才为代表,则先入为主认为一个乞丐不可能懂学问,不屑与顾南言对话。 气氛越来越混乱,乱吵吵的赶上菜市场了。这时,人群里不知谁说了句“山长来了!” 原本围在一团的众人顿时做鸟兽散,迅速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如鹌鹑一般,缩着脑袋假模假样地念书。 门外,身着古青色长袍,手握一捧竹卷的老者自林间小径款款而来。老者约莫五十上下,下巴处蓄着一撮三寸长的山羊胡须,眼神凌厉,不怒自威。 这便是翰辰书院的山长。他是景县本地人,进士出身,刚正不阿,不屑拉帮结派,做了一辈子翰林院编修,修书不计其数,是景县城乃至河间府备受尊敬的知识分子。 李秀才几个人脑袋缩在书后面,彼此挤眉弄眼等着看好戏。 出乎意料的是,山长并未多言,而是像往常一样,平静地走到讲台前,将竹卷摊开,撩袍而坐,静静地陪着众学子们读书。 怎么回事?不是要将小乞丐除名吗? 刚才还言之凿凿的张二痞不淡定了。 李秀才等人也面面相觑,不知山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感失了面子,张二痞腾地站起身,振振有辞: “夫子,近日书院混进来一个乞丐,按照规定,无功名或者未通过入学测试者不得入院读书,书院不能因为一个人坏了规矩!” 思路被打断,山长的眉毛拧成一个川字,很是不快。 放下竹卷,轻飘飘扫了张二痞一眼,言辞凌厉:“乞丐一事未曾听说,本夫子只知道书院新入学了一位秀才。” 顾南言应声抬头,眼底多了一丝光亮。照夫子的意思,他的户籍证明还有学籍信息,大抵是找回来了。 其实重考一遍未尝不可,按照他和苏紫萍的约定,一年之内拿到秀才的功名轻而易举,可如果是举人呢?嘴角抑制不住微微扬起,苏紫萍应该会觉得物超所值吧,说不定还会竖起大拇指亲,兴奋地夸赞小顾做得不错… “夫子,近日没有秀才入学啊!您是不是记错了?” 李高炎沉不住气了,迫不及待站起身跟着附和。景县城的秀才加起来不过三十余人,更何况现在是夏天,离秋闱还有一段日子,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秀才他怎么不知道? 山长眼珠一瞪,胡子一翘一翘,“你的意思是本夫子老眼昏花记忆力退化了?” “学生绝无此意”,李高炎哪敢跟山长叫板,抱拳躬身,恭敬地追问:“只是好奇,不知新入学的秀才在何处。” 山长朝顾南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喏,那位不正是新入学的绍阳府案首顾秀才?” 什么?! 顾秀才?案首? 好巧不巧,书院只有一个学子姓顾。 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等着看好戏的几个人更是瞠目结舌。 山长德高望重,正直廉明,是百年书院的主心骨,金口既开,不可能有假。 难道……难道…… 难道…… 小乞丐真的是院试案首?!! 李高炎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嘴硬道:“绍阳那种犄角旮旯,听都没听说过,就算案首又怎样?” 此言一出,有几个人一脸鄙夷地看向他,好像在看一个乡巴佬。 “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 李高炎额前鼓起青筋一片,似是不服。 旁边一人小声解释道:“李兄不常出门,有所不知,我娘舅就是绍阳人,绍阳府大了咱们景县城五倍不止。近十年曾出过两位状元,三位探花,两榜进士百余名,绍阳府出身的官员几乎占了朝中半壁江山。” 且不提状元榜眼探花一干人等,他们翰辰书院网罗八方人才,百年也不过出了百余位进士,而绍阳府十年就出了百余位,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可想而知,能在绍阳府夺得头名案首,考中进士绰绰有余,就连中状元,也不是不可能。 李高炎彻底傻眼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竟有些喘不过气。 张二痞也没好到哪去。不同于李高炎那厮孤陋寡闻,他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知晓绍阳府大名。他爹还说要把人赶走呢,这下知道小乞丐是绍阳府的案首,怕是得好吃好喝供起来了! 景县城比不得绍阳府,可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科举大省,历史上也曾出过董仲舒这样的当世大儒。近两年却□□不佳,满打满算只出过一位同进士,可想而知顾南言将会受到怎样的重视! 读书人向来以成绩论英雄。一时间,顾南言这个名字成为书院最热门的话题,就连之前对顾南言冷眼相待的学子们,都纷纷笑脸以待。 这些学子自然不包括李高炎等人。 李高炎嫉恨得发狂。
第14章 苏家酒楼的烧烤摊彻底火了。 与此同时,苏紫萍遇到了新的困境—— 一夜之间,景县城的酒楼都支起了烧烤摊。 这也就罢了,开门做生意,大家各凭本事。摊位多了还能帮她缓解经营压力。关键是另外几家的价格压得特别低,几乎卡着她的烧烤摊的成本线定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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