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交战以她推开房门,看见正端坐桌边饮茶的景星延而结束。 简云桉特地退出去确认了一眼,没进错房间。 紧接着,她心下又暗叫一声“糟糕”。 景星延来她这儿,是真见鬼了,看来玄学力量不容小觑。 “你心虚什么?”注意到她不自然的神色,景星延撂下茶杯问道。 听见“心虚”两字,简云桉后知后觉,还真生出几分心虚。 她把抱了一路的画具塞进自己的小箱子里,“啪嗒”一声上了锁,又嫌声音不够大似的把小锁头故意拨弄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偷闯别人闺房的又不是我!” 今日刑部办差出了岔子,各路官员相互推诿,都不愿担责,景星延看得头疼,因而回来得格外早。 此刻跟简云桉一来一回地对呛,意外缓解了几分焦躁。 “怎么,怕我进来?”他过来本是有正事找她,却并不急着说:“有事防着我么?” “是啊,”简云桉倒坦荡:“你没自己的小秘密么?互相都体面些,别问这问那的。” 景星延闻言,视线沉默地飘忽一瞬。 他在朝几年,有自己的耳目,简云桉每日自以为隐秘地往外跑,其实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景·不体面·星延轻咳一声,终于放过这茬,切入正题:“明日你有没有安排?” “有!”简云桉不假思索,且斩钉截铁。 她反应大得非同寻常,景星延睨她一眼,有些疑惑:“什么事这么要紧?说来听听。” “在家睡觉。” 景星延:…… 其实说这话时,简云桉底气也不是很足。 但血光之兆又的的确确是件要事。 前不久她刚车子翻进阴沟死了一回,虽说有了个把的死亡经验,但好歹给她个死亡冷静期吧。 景星延不知在她心里这场觉重要到了性命攸关的地步,继续往下说:“明日朝中休沐,陛下办了击鞠赛,百官可携家眷参加。” 听到这儿,简云桉眼睛都亮了:呜呜呜好想去,好想结交几个姐妹,一起逛衣服、吃美食、吐槽景星延的死人脸…… 她在大兴的人际关系太过单薄,再不拓展一下,怕要被憋出病了。 景星延也这样说:“你如果愿意去,或能结识一些其他府上的夫人小姐。我见你似乎没什么玩伴,我白日又多不在家,你一个人难免无聊,多个陪着说话的也好。” 他难得这样多话,看似句句都在为她考虑,简云桉却莫名听出几分别的意思。 “景星延,你是不是想让我陪你?” “我没这么说。”景星延的视线倏地射向她,又瞬间垂下去,反驳飞快。 “我你到底去不去,我还有别的事,没功夫在你这儿耽搁太久。” “不去!”简云桉咬牙拒绝。 交朋友的机会很多,但命只有一条。 “那便算了。”景星延说到做到,转身就走,一秒都没多留。 他走后,简云桉心里却不是滋味起来,这种不是滋味又不像不能参加活动的失落。 她一遍遍想着利害开导自己: 击鞠赛上人一定多极了,人一多就可能出意外,推搡、踩踏,赶上倒霉,被球爆了头都是可能的;再者,景星延性格那样差,又是刑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狗官,在外头一定树了不少敌人,平日里怕免不了行刺之类的麻烦,她可不能跟着他躺枪…… 正自想着,静和从外头进来,先转着脑袋左右寻了一圈,而后问她:“少夫人见过侍郎了么?刚才您不在,侍郎特地过来请您明日看他击鞠呢!” “明日击鞠,他也会上场?”这个景星延倒没跟她说。 “咱们侍郎自然要上,”说起这个,静和脸上自豪得像要开出花来:“我虽没亲眼见过,却常有耳闻侍郎在击鞠场上的风采,咱们侍郎可是每年都拿头彩呢!” “只不过……”说到这儿,静和叹息一声:“每年的头彩侍郎都不领,通常都由着旁人分了,侍郎也从不和我们说这些。幸好今年有了少夫人,侍郎总算不用一个人去了。” “从前……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么?”简云桉心里的不是滋味更加明显。 “是啊,夫人自从跟将军……便接掌了大部分家族事务。咱们尹家世代从商,且家大业大,牵扯进官场上的事不好。侍郎入仕已然惹有心人忌惮,咱们平日里说话行事更需小心,好些事夫人纵有心却不便露面,而我们小的又不够格……”她话里的将军是景父景嘉瑞。 难怪适才见景星延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简云桉顺着景星延的背影,一点点脑补出他在击鞠场上大放异彩夺得头筹,回头却发现没有一个亲人为他道贺,最后弃了彩头孤身离场的画面,又从中咂摸出几分“越过山丘无人等候”的凄凉。 仔细想想,景星延虽表现得老成,却也才及冠呢…… “少夫人?您怎么了?”静和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原来不知不觉她已失神许久。 “哦,没什么。” 简云桉从胡思乱想里抽身,暗暗唾弃自己:想太多是女人的天敌! 还有,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然而事实证明,她确实有那么点“倒霉一辈子”的潜力。 在经历半个晚上下定决心又踌躇不定、再下决心再次不定的反复横跳后,翌日清晨景星延出门时,简云桉默默缀在了他身后。 她想好了,一旦自己的人美心善心肠软遭遇半句揶揄,她就立即打道回府,景星延用八抬大轿跪着挽回都不管用。 幸而景星延今日的嘴巴管理还算到位,他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就此奚落什么,在她上马车时还颇为体贴地扶了一把。 马车上,因“血光之兆”的缘故,简云桉显得心神不宁。 景星延暗暗瞥她好几眼,忽然问道:“你在怕?” 简云桉该认怂时就认怂,以一副交代后事的郑重神情嘱托景星延:“你我好歹夫妻一场,等会儿若是我遇上什么危险,你可别丢下我啊。” 景星延听后没有立即嘲讽,而是先战术性抿了抿唇,问她:“你也要上场比赛?” 简云桉没瞧懂他的意思,茫然摇头。 “那你觉得会有什么危险?被天降陨石砸死么?” 简云桉:…… 来人呐,她要下车!! 接下来的车程,简云桉一直在心里骂他,得益于此,她原本的紧张和害怕散了七七八八,抵达击鞠场时甚至有了参观的闲情逸致。 到了看台她才发现,她说怕遇到危险时景星延那副“你在逗我”的神情其实不无道理。 到底是皇家手笔,不仅击鞠场面积极大,看台也布置得非但体面,还更安全。 上设顶棚遮阳,外有护卫五步一岗,便是真有人自己作死都得被拦下。看客座位按府分隔,布置得并不密集,尚食局还贴心备下了时令瓜果和精致糕点,总之跟简云桉想象中的现代万人演唱会场景半点都不一样。 他们到的不算早,简云桉扫了眼四周,参赛官员大多已换好击鞠服,开始热身。 “你怎么还不去换衣裳?”简云桉拿手肘戳了戳景星延。 击鞠服较普通长袍偏紧,蛮显身材。简云桉没见过景星延作类似打扮,说实话还……有点期待。 “你不是需要我保护?”景星延淡淡说,面色坦然得仿佛在马车上没嘲笑过她一样。 “现在不用了!”简云桉肘上加了些力道把他推走。 景星延起身时好似浅浅笑了一下,简云桉没太看清,微歪着头,视线不自觉追了他半路。反应过来要收回时,他恰好也转身朝她看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接,不知是不是被拉长的距离壮了胆,与回门那次在马车上的对视不同,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移开。 相隔不近不远一段距离,中间偶有其他看客穿过,四面八方依稀传来人声,日光与目光温柔相撞,他们相对沉默。 “我换完击鞠服,就直接上场了。”良久,景星延说。 简云桉点头表示了解,自觉应当再说点什么,可思绪被这一眼望得乱了章法,一时寻不出合适字句。 景星延说完,在原地驻足一会儿,见她没什么话说,又要迈开步子。 “景星延!”简云桉终于从脑子的犄角旮旯处翻出句话,开口唤他。 “你注意安全呀!” 景星延没答话,只用眼神示意看台主位上的彩头,意思明显。 简云桉没在意彩头。 这次她看清了,他是真的笑了。
第9章 击鞠 击鞠往通俗说,就是打马球。参赛官员分列两队,手持数尺长、尖端如勾月的球杖,骑在马上争逐击球。 击鞠场南侧竖了块木板,底部开着一尺见宽的洞,洞后结网,以击球入网为一筹,得一筹便增一旗,最终胜败以旗帜多寡论决。 景星延来到场上时,赛马正被牵出马厩,比赛行将开始。 因这场赛由帝王举办,在竞技同时,便带上了表演性质。场上两队官员穿着式样相同但颜色有别的赛服,远远看去清晰明了又整齐划一。 只是两色赛服一红一绿,放在一处激烈对碰,怎么看怎么有点……辣眼。 景星延所在队的赛服是红色,他鲜少穿这样张扬鲜艳的颜色,因肤色冷白,亮色衣衫衬得他眉目愈发浓烈。场上分明那样多人,简云桉却总能一眼就看到他。 她忽然有些遗憾,成婚那晚没见到他穿喜服的样子。 走个神的功夫,官员们已翻身上马,侍卫托着马球走到场中,击鞠赛一触即发。 众人一瞬不瞬盯着发球侍卫掌心的球,唯景星延跨坐马上,状似无意地朝简云桉的方向瞥来一眼。 简云桉正自意淫他的婚服扮相,被这一眼望得莫名心虚,连忙将想象中的绝版婚服景星延“深藏若虚”,欲盖弥彰地坐正身子,显得清贵端庄心无旁骛。 这时,身侧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她刚伪装好的优雅还不太结实,勉力维系才没让它碎成渣。 “你就是景星延的夫人吧?”好在对方是个礼仪盆地,衬得她像朵高贵的牡丹花,不待她答话便挑衅说:“我告诉你,今年的击鞠赛有我夫君上场,你夫君输定了!” 简云桉:??? “请问这位夫人,您是哪位?您的夫君又是哪位?”简云桉自认语气和善,不具丝毫嘲讽意味。 对方却一脸被冒犯到的模样,好似她和她夫君的脸分别被印在了现下正通行的银票的正反面,合该万人景仰、彪炳千秋。 说话间,马球被抛上半空,比赛开始。简云桉无意再跟她费话,视线专心随着景星延走。 景星延球技精湛,握着数尺长杖,动作之灵活不亚于凭空生出了第三只手,不一会儿便连拿两筹。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9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