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谢岁安走近,心疼的唤了声,“娘娘,可要用些点心?浣嫔娘娘和许贵人又新学了几种江南糕点送了过来......” 江妧一动不动,目光呆滞。 谢岁安从巧巧怀中跳下,又一跃到了江妧怀中,它的毛发又长出来了,虽不似从前那般长,摸着却实在舒服。 它主动在江妧怀中滚了一圈,奶声奶气的喵叫着。 江妧终于回神,伸手抱住它,扯出一抹笑,仍是什么都没说,仰头望向那棵已经比刚送来时粗壮很多的流苏树。 “巧巧,桃花开了,本宫的流苏树怎么还不开花。” 巧巧听着她有些破碎的声音,眼眶兀的红了。 自上元节后的第二日,她冲进殿内看到江妧在地上一下下呕血,哭的撕心裂肺后,太医来看过,只道悲切过度,需好好调养。 巧巧猜到她同千岁爷闹了矛盾,本以为江妧会悲伤几日,可第二天就看她恢复了正常。 只是,一个人的笑是看得出变化的。 她好似很正常,不哭不闹,只有贴身照顾江妧的巧巧才知道,她宛如那窗台的玉兰,正一日日枯萎着,保不定哪日就会开败凋零。 近两日就更明显了,那张娇俏的脸上没剩多少肉,再看不到笑,只是日日躺在院中的长椅或是秋千上,看着那棵流苏树,一看就是一整天,谁也不想见,连最爱的点心都不吃了。 “娘娘,花匠说,流苏树是四月份才开花呢。” 她本想道当时千岁爷说过,犹豫了一下又不敢在她跟前提,怕戳了伤心处。 江妧长叹一口气,像是无意识的在喃喃,“四月,好久啊......” 巧巧不忍,强笑起来,“娘娘,这几日没处理后宫事务了,皇上还差人来问呢。” “谁爱处理谁处理去吧。” “......程小将军昨儿个回宫了呢,只是不知为何,只他一人回来,南中大将军却还在边关。” “他约莫是赶回来接婉贵妃吧。” “咦,那婉贵妃岂不是很快就能出宫了?”巧巧故作轻快同她搭话,“娘娘要不要见见婉贵妃?她这几日也来过几次了,很是关切娘娘呢。” “不想见,谁爱见谁见。” 巧巧一噎,又飞快想起王有才传来的消息,同江妧说着朝堂现在有多乱 皇帝和江文山日日打擂台,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起了不少争执云云。 本以为她会给点反应,毕竟娘娘最怕他们不和谐了不是吗? 可江妧只是懒洋洋听着,“他们爱干嘛干嘛吧,本宫不想管。” 巧巧实在找不着话茬了,紧抿着唇,“娘娘,您别这样......” 江妧这才回头看巧巧,舔了舔干裂的唇,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乖巧巧,别担心,本宫没事。” 她只是有些自暴自弃了,反正自己任务也完成了,就等结果呗。 江家前两日来传来消息想见她,大抵只是想关心一下的,但她不敢见,是真的不敢。 当时还信誓旦旦的答应他们,会管住谢长临。 可...... 王有才正正好好从外头进来,低着头,手里抬着一个红布盖着的东西,语气很沉,“娘娘,司礼监又送东西来了。” 江妧脸上看不出情绪,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第几个了?” “十八,户部侍郎......” ——第十八颗脑袋。 记得他第一次送来‘东西’时,巧巧掀开红布就被吓到尖叫,那是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双目怒睁,像是在狠狠瞪着眼前人。 江妧却面无表情的让人把脑袋埋了,慢悠悠的‘啧’了一声,“封后大典那日他还知道把脑袋洗洗。” 现在就这么把带血的送来给她看。 后来每隔一两日便送来一颗,还告诉了名字,大多是朝中官员。 巧巧被吓了几次也变得平静了,只是和王有才暗暗腹诽,这是送来报复娘娘吗? 九千岁也太幼稚了! 江妧对此淡笑不语。 他哪里是报复吓唬?虽日日念她是个娇气包,但也知晓江妧不是不敢见血的小娘子。 谢长临只是在问她:‘真不管我?’ “幼稚是幼稚了点。”她起身,把谢岁安放下,“反正杀了一个,很快有新人进朝,爹爹会把关的。” 她生了个懒腰,“本宫乏了,进去歇会儿,晚膳不用备了。” “娘娘......” 她这个状态又持续了两日,终于有了件足以让她高墙崩塌的事。 ——谢岁安死了。 它在风和日丽的大阳天,如往常一般跑出去玩,却再也没回来。 巧巧找到的时候猫身已经僵硬,冰冷的躺在冷宫墙角下。 宫里的人都知道这只猫是皇后的,没人敢欺负。 “许是冷宫里哪个不长眼的,娘娘,奴婢这就去找人!” 江妧却摇了摇头,呼吸沉重,“这笨猫自己摔死的。” 巧巧捂着嘴,“可它这般聪慧......” 而且它是猫哎,平日跳多高都没事,怎的说把自己摔死就摔死了? 江妧却只是坐在石凳上,定定看着谢岁安的尸体。 前一日还趴在江妧枕边舔她的脸。 “呜......” 江妧再也绷不住,哽咽出声,从强忍着到崩溃大哭,不过片刻。 她终于把这半个月的难过发泄出来了。 正因为它太过聪慧,拿自己来换江妧将情绪发泄一场。 她真的快难过死了,不是因为在人间不能和谢长临在一起。 而是知道,自己永远也牵不到谢长临的手了。 她这样对他,谢长临回了天上,也再不会想起她。 长乐宫里回荡着江妧毫不掩饰的悲切之声。 兀的,墙头坐了许久的红衣男人缓缓出声。 “不过是个小畜生,值得娘娘哭成这般?”
第113章 低到尘埃 江妧正抱着自己陷入悲伤,忽听到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僵住。 但她没有抬头,只是稍稍停下哭声,埋在臂弯闷闷道,“它不是小畜生。” “它叫谢岁安,有名有姓。” 说到这她才抬头,湿漉漉的眼看向墙头的人,他隐在桃树背后,只有个大概轮廓。 只一眼,积了半月的委屈翻滚而来,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哽咽着,微微扬声,固执的重复,“谢长临,你不要说它是小畜生。” 因为她也只是一只身不由己的小猫咪。 呜呜呜。 墙头上男人的红衣被风吹得飘扬,他一动不动,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眸沉如水,静静看着底下哭成泪人的小姑娘。 待人稍稍停下,谢长临才不紧不慢吐出几个字,“娘娘瘦了,真丑。” “丑你还来看!滚蛋!” 谢长临捻下眼前水粉色的花瓣含进口中,视线未移,似笑非笑道,“脾气愈发暴躁。” 说完跳下,不紧不慢的朝江妧走去。 宫人都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他慢条斯理的附身,手撑在石桌上,同江妧对视,“咱家昨儿去了趟江家。” “娘娘猜,江家人此时是否安然无恙?” 江妧蹙眉,“你......” “啧,没法找娘娘出气,只能换别人受些罪了。” 见她不说话了,谢长临眸中一动,终是没忍住伸出手,拭去她眼角挂着的泪珠,指尖还眷恋的摩挲了两下。 冰凉的触感袭来,一如既往的温柔。 江妧垂眸,只是低声道,“你可以朝本宫撒气。” 末了还尽职的嘲讽了一句,“九千岁手眼通天,要弄死个皇后还用拐弯抹角么?” 他低嗤了一声,收回手,站直身子。 若是舍得,他便不是日日送些脑袋来提醒她了。 “娘娘也知道咱家手眼通天。”他垂眸看她,“娘娘同皇帝在乾安殿的话自是逃不过咱家的耳朵。” 话落,他静默了片刻,补道,“包括娘娘那一句。” ——我爱他。 那日他是如何回去的连自己都没不知道,到了瞿宫就禁不住铺天盖地的杀意,腥红着眼把几个人随手掐死了,险些连荣庆都没逃过一劫。 待傍晚才自虐般问起江妧和桓承在乾安殿做了什么。 听到江妧说的那些话时,他便有些受不住的弯下腰。 所以,她为何这样? 很多次谢长临都想当面问她。 可他已经卑微过一次。 只能每日割个脑袋让荣庆送去。 不是要他别滥杀无辜吗?不是要他俯首称臣吗? 怎的不把他拴在身边看着? 越想越觉难受,他谢长临那么多年没她也过来了,现在还能不习惯了不成? 事实证明,真不行。 没她每日娇软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没她闹着叮嘱要在睡觉时抱紧她,没她在熟睡后轻微的鼾声。 夜不能寐。 听荣庆说,她如往常一样,还是每日寻着法子打发时间,好似没什么变化。 他在摔了杯子后,几次在夜深人静时敛着气息翻窗到长乐宫。 床上人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差。 这叫安然无恙? 本是想来把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给掐死,却在看到她时又气又心疼。 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他非得问清楚,死也要死明白才是。 “不给咱家一个解释?” “嗯?小骗子。” 江妧快把手心掐出血来,“千岁不是知道,本宫最爱说瞎话么?” 她目光淡漠,“千岁要是爱听,本宫现在也可以说,但假的,听着会舒坦么?” “嗯。”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点头,“假的也好。” 只这一句,江妧刚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她像是气极了,冷哼一声,“千岁有这闲心同本宫谈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情情爱爱,倒不如去多杀几个人来的痛快。” 谢长临被她一凶,不作声了。 在江妧以为他生气的时候,听见他清冽的嗓音,“当真是因为咱家杀人才惹你生气了?” 如那日一般,带着几分卑微的哄。 江妧都想揍他一顿。 这傻子谢长临,能不能洒脱些啊? 为什么放任自己低入尘埃? 江妧觉得自己一向是个意志坚定的人。 她曾因那一眼心动可以坚持不懈的寻他百年,愿意耗尽修为只为争几个朝夕,哪怕经过很难捱,但只要她想,就一定能抗下其中挫折。 现在亦然。 她决定成全他的劫难,同样可以坚定自己内心,痛到死也得独自忍下。 所以她变本加厉的吐出那些言不由衷的话。 “谢长临,本宫腻了,确实想尝尝齐全人,所以不会再去找你了。” “先前待你的好也是半真半假,本也不费力,你这么好哄,本宫随意几句甜言蜜语你便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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