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见了,也顾不得争屋子里,立时抱了女儿去隔壁了。 公媳对峙,告一段落。 梅安巴不得不用就屋子分配说话,省的得罪了梅秀才,却也不忘说两句“家和万事兴”之类的话,才拄了拐杖回去。 至于李氏,继母继女的,面子情到了,便也招呼儿子离开。 梅家这两处宅子,实是天差地别。 杜七回头看了两眼,皱眉小声对李氏道:“就算是分家,也没有必要就叫人住旧屋子。二姐夫不会愿意的,到时候少不得又起纷争。” 李氏轻哼道:“干你什么事?操这心作甚?” 要说原来李氏有“望子成龙”之心,可也没有现下这样迫切。 要是杜里正在,杜七在杜家庇护下,就算不成材也能衣食无忧;可是杜里正要是倒了,杜七自己不立起来,以后就只有挨欺负的。 就算有一份现成的家业,除非一直不露,否则一个小老百姓也保不住。 杜七叹气道:“怕是外头都要将梅家分家之事归到堂姨头上。” 李家不顾辈分,贪图聘礼将李槐花嫁给梅童生为填房,早已犯了“众怒”。 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就是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出门子也要不到这么多的彩礼。 不知多少人家肠子都毁清了,要是晓得“铁公鸡”转了性子,大家也想要那五十两。 这几日村里讲究李家闲话的不是一个两个,李氏也是李家女,杜七才有此担心。 李氏嗤笑道:“爱说就说去,也说不得几日!” 等过几日桂梅两家官司开打,村里人自然就有了新嚼舌的。 “村塾这里实是不顶用,不好就这样耽搁。等明儿老爷在家,让老爷送你去镇上。”李氏道。 “还有两月就腊八了,还不还是年后吧?”杜七道。 李氏却是拿了主意:“不行,两个月能学半本书了。” 谁晓得杜里正到底得罪的人什么人?要是对方找到家里来,杜七在外头还能安全些。 可要是跟之前那个强买地的,直接在镇上找到杜七怎么办?李氏嘴硬,心里却是乱做一团。 * 村塾里,后墙头趴着看热闹的小学生们看完热闹,都回了学堂上。 桂重阳没有亲眼去看,却也听了个全乎,晓得是杜氏待继婆婆不恭敬,梅童生撵了儿媳妇与孙子、孙女出来,还要分家,将旧屋分给次子一家;杜氏借口丈夫“兼祧”,要分新屋这边未遂。 “老天有眼!”桂重阳不知为何想起这四个字。 所谓“新屋”,只是相对于老屋说的,实际上也十几年了。 十三年前,梅童生父子为了霸占二房田宅,做了阴损的事,如今家财散尽,父子反目也是报应。 梅童生这样腰子硬,倚仗的不过是前途无量的长孙,可是梅晟记着父仇,能真心孝顺这个可以算作仇人的祖父?到时候,还有热闹可瞧。 * 梅童生在家闹腾了一圈,就去村塾露了一面,上午让大家自己念书,又借口雪势渐大下午直接放假。 * 桂重阳与梅小八下学时,正好见梅朵提了食盒出来,晓得他们放假,摇头道:“又荒废了一日,你们还好,外村来的小学生可是白折腾了。” 桂重阳道:“虽是村塾,可大家都交了束脩,估摸该有人找杜里正说此事了。” 村塾低价收本村学童,外村来的学生束脩却是不低。 紧着肚皮送儿子读书的人家,多有“望子成龙”之心,怎么乐意村塾夫子这样三天两头的放假? 梅朵想起梅家的各种闹剧,幸灾乐祸道:“他们家又出了什么花花事儿了?” 梅氏摇头道:“一个大闺女,整日里留心这些东家长、西家短作甚?” 梅朵嘟囔道:“谁耐烦理会什么东家西家,我就想要看那家倒霉!” “那家”是哪一家,自不用说。 桂重阳讲了上午的热闹,顿了顿,道:“接下来,那爷俩怕是该争房了!梅村老那边,应该会偏着梅夫子这头。可杜家也不是白给的,当不会乐意看着杜二娘吃亏。” 梅朵拍手道:“这才叫‘狗咬狗,一嘴毛’,只盼着他们争的热闹些,狗脑子都打破了才好呢!” 梅氏白了梅朵一眼:“他们是狗,你是甚了?尽浑说!”嘴里说着责怪的话,到底带了几分怅然,这自然不是为了梅家父子反目,而是因那宅子。 桂重阳看了姑侄两个一眼,要是有机会,能买回梅家宅子就好了。
第208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对于村里其他人来说,梅家所谓“分家”不过是热闹,巴不得闹大。 可是对于同梅家有积怨的桂家二房来说,则是喜闻乐见。 “折腾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精穷了才好!”桂二奶奶听闻张大娘过来闲话此事,真是浑身舒泰。 梅秀才成了赌鬼之事,早已众所周知,梅家的田产就便宜了桂家二房,也是让人解恨了一把,可是对于读书人家来说,就算一时田产没了,可只要功名还在,不算什么事,这也是村里没有人敢对梅家落井下石的缘故。只要梅晟中了举人,梅家随时能翻身。 可是当年“西桂”没了地后,过得是什么日子? 两家这一对比,桂二奶奶心下能舒坦才怪。 如今梅家要分家,正是桂二奶奶巴不得看到的。 梅秀才本就是不事生产之人,与梅晟这个侄子也不亲近,分作两家人,日子只有越过越坏的。 当初出面休了梅大姑的是梅童生,可是猫在后头的梅秀才才是最坏的,明明是他嫌弃梅大姑趁机休妻,偏生自己不露头,怂恿梅童生露面做坏人,自己还私下里与梅大姑说着“隔着长兄之命”、“尊着父命无奈”的话,这才使得梅大姑被休后不恨婆家、只恨娘家,再嫁后彻底断了骨肉情分。 张大娘道:“杜二娘可不是窝囊的,才不会真的将好宅子便宜了李槐花!还有梅老二,那是个阴的,能白吃了这个亏?啧啧,倒是李槐花,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进门几日,就能挑唆梅老头到这地步,还真是平素看不出来。” 桂二奶奶心有戚戚然,点头不已,不由有些后怕。幸好她当初没有糊涂,信了“东桂”那边的蛊惑,将李槐花聘给儿子做二房,那“刑克”不刑克的先不说,只这搅家的厉害劲儿,一般人家也扛不住。 杨氏在旁,虽心里最不喜寡妇改嫁,可说了句公道话:“进了那样的人家,不算计点儿就要被欺负死了,说到底李家也不是东西,看着像是疼闺女似的,一守寡就接回来,可这卖了一回卖第二回 ,就算贪聘礼也给挑拣挑拣,十八岁的小娘子,跟个五十多的老棺材瓢子,能有几年好日子?这有受婆婆气的,没听说还要受儿媳妇气的,这槐花想来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 李槐花娘家那边,自也得了消息,却是恨不得拍手称快。 谁家姑娘出嫁没有“回门”?就算是再嫁,就不认亲了?偏生梅秀才夫妇阻拦,如今两家还没有回过亲家,这叫什么事儿? 饶是李家人担心恼怒,也没有想过梅秀才夫妻两个竟然直接不承认李氏继室身份,要不然早就要打上门来了。李家可是村里老姓,房头不少,容不得梅家这样欺负。 如今梅童生分家,留了有出息的长孙,要将梅秀才一家分出去,李家自是巴不得。便宜外甥、外甥媳妇不亲继母与继母娘家没有关系,只要梅晟认就行了。 要不是梅童生素来端着,是个爱讲究规矩与老礼的人,不爱人过去串门,李家人早就要登门劝李氏,以后呀别搭理梅秀才那房,直接将梅晟当亲孙子待就行了。 到了下午,雪势越来越大。 等到了日暮时分,外头的积雪已经到了膝盖深。 屋子里地龙烧的火热,桂家几口人,都在堂屋剥糖炒栗子吃。 这还是上月梅小八从后山弄回来的,个头不大,却是又糯又甜。 “再没有想能过这样的日子!”梅朵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带了几分慵懒道。 梅朵之前最怕的就是冬天,当时梅家长房没有男丁,老少三个女人,老的老,小的小,都是拖累。 “西桂”两房就只有桂二爷爷一个男丁,还是腿脚不便利,加上叔嫂总要避讳,能出面帮长房打柴的就只有桂春、桂秋兄弟。 那时候桂春、桂秋还是两个孩子,梅氏这个做表姑的哪里忍心白受着,也跟着去打柴。梅朵眼见姑姑只带两个哥哥不带自己,就自己缀着后头上山,活儿没有干着,却是手脚都生了冻疮,年年入冬都要复发,寻了好几个偏方,什么茄子秧熬水、蒿子秧熬水都试过,都不管用。 桂重阳晓得此事,专程在县上药铺打听了,晓得京城有獾油专治冻疮的,直接交了高价定金,托药铺从京里买了两盒獾油。 梅朵冻疮刚要发,就用了这个,虽还没有去根儿,却也缓和许多。 要说之前梅朵还存着“小人之心”,对桂重阳多有防范,也担心姑姑的养老问题,那几个月下来,就彻底安心了。 桂重阳本性良善,又是个有主意有担当的,就算是以后娶亲,也不会耳根子软嫌弃梅氏;反而是原本为防万一挑来做嗣子的梅小八,憨厚到糊涂,实不是能让放心的,只希望他以后能长长记性。 想到这里,梅朵嫌弃的看了梅小八一眼。 按照梅朵的意思,既是与梅家打官司,就应该推梅小八做个人证,趁机彻底断了他与那边的干系才好,偏生桂重阳狠不下心来,只说那样不周全。 梅朵算是看明白了,这世上好人难做,想东想西的;直接做坏人,倒是来的痛快爽利。 梅小八性子急,没有耐心完整的剥好栗子,直接嗑瓜子似的咬了吃,吃的壳里壳外都是栗子肉;到了桂重阳这里,力气大、一下就能捏开栗子壳,却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非要完完整整的剥出来才吃,稍有破损的就撂在一边不吃了。 梅氏见状摇头,认命地两个孩子剥栗子肉,却也露出几分心满意足。 桂家长房这样惬意,木家村门口,风雪之中,却迎面有几匹驽马。 马背之上,都是穿着皂色公服的马差。 “铁头,这木家村,今年犯了什么来吧?怎么老打官司?”有个年轻的差人抱怨道。 把头一个年长的道:“就是一出,都是这梅家的人闹得!他们家,都是糊涂的,还没有什么油水,前几日的两公母偷东西被人告了,官司还没判呢,今儿来告的是他家老头子。” 众差役对梅平家也算是熟门熟路,可梅平家能说得上话的都在衙门里,如今众人是奉知县大人之命,下来取证来了,左邻右舍与族人乡亲都要问道,众人就直接打听里正家,往杜家来了。 可巧的是,杜里正尚未归来,李氏听闻公差到了,战战兢兢出来,话都说不利索。还是杜七机灵,知晓众人来意,直接带他们去了梅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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